1
夜幕中昏黄的月亮,在烟云里时隐时现。
璀璨的星斗没了踪影。
匆匆人潮无心抬首看一眼寂寥的天空,他们一心要挤进那小小空间去膜拜心中的星光。
离尘待所有人都涌进演播厅才从角落现身,悄无声息地溜进光影闪耀的室内,倚在黑暗的墙边角落,远远眺望着绚丽多彩的舞台。阿信的状态不错,让她不自禁勾起嘴角,倒是公子好像魂不守舍似的,让她捏了把汗。
完成第一首歌回到休息室,风义信淡淡的问:“公子,你怎么了?”
宫晓夜茫然地抬起头,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吧。”
黑秀明踌躇片刻,问:“今天上午,好像有人把电话打到星梦基地来找你,是谁?”
“是……”宫晓夜颓然垂首,叹息一声道:“他说他是乐颜的爸爸。”
风义信、海遗星与黑秀明对视一眼,已然猜出了七八分,一时间也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继续将目光投在落寞的公子身上。
宫晓夜埋着头,依旧是慢吞吞的温润语调,“他说,让我别再打他女儿的主意,让我要有些自知之明……他说,我根本配不上他女儿……”
休息室内沉静得只剩下轻浅的呼吸声,而前台的喧闹也忽然平稳了下来。只余幽蓝色灯光的舞台上,挂着09号牌的楚世谅怀抱着木吉它,带着淡淡忧伤的声音正吟唱着一首《坦白》:
……
我原来以为幸福的标准是一样的
不用存太多的钱也可以有梦想
虽然花的时间会比别人长
贫穷的日子我们也都坚强
……
只是我没有爱
我什么都不爱
我怎么看不见我的未来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坦白
……
看着忧伤的宫晓夜,海遗星脑海中一个模糊倩影不禁渐渐清晰,纷乱的思绪跟着便排山倒海的袭来,将之一并拉进痛苦深渊。
月,你此刻正在做什么?是在电视机前看我的比赛吗?会跟身边的同学夸耀,舞台上那个抱着贝斯的小家伙是你的弟弟吗?还是,会跟我一样,多少有些别样的情愫在心底挣扎。
短暂的空闲时间,竟然足以将大男孩们拉进思念的海洋。
风义信面对着化妆镜,在镜中看到的竟然是离尘的微笑面庞。她就在台下最遥远黑暗的角落,他却无从得知,只能守着泛滥成灾的相思,幻想那已烙在心上的笑靥。他忽然觉得好累,他这一路辛苦究竟为了什么?与离尘这一段短暂的分别已经让他撑得好累,就算能够走到这场比赛的最后,他们就真的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吗?为何他的心这般惶恐不安?
“Wing,到准备区,快到你们了!”
工作人员的催促唤回四个大男孩飘远的思绪,风义信甩甩头,拍拍手道:“大家打起精神来,过了这场,我们就拿到最后一战的‘入场券’了!只要赢得最后的胜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宫晓夜迎着阿信鼓励的目光,缓缓昂起头。梦想中的未来已近在眼前,现在不是他自哀自怜的时候,而是要为了梦想努力的时候!
向着眩目的灿烂灯光,向着万众瞩目的舞台,他们挺直了疲惫的身躯,昂起年轻的面庞,步履坚定的迈上通往梦想天堂的阶梯。
宫晓夜轻轻抚遍熟悉的白色琴键,天知道,家世贫寒的他经过多少的艰辛努力才得到学习弹钢琴的机会;天知道,他有多爱音乐;天知道,他有多想乐颜能见证他将拥有的光荣。
垂首站在立麦前的风义信,随着音乐前奏缓缓抬起头,目光随着莫名的牵引,越过台下的人潮,飘向黑暗角落。
“累了吗?问问你。累了吗?问自己……”
离尘情难自禁的缓缓步出黑暗,站在人群末端在阿信看得到自己的地方,仰着阿信最喜欢的素净脸庞,遥遥与那灼灼目光对视。
阿信,你累了吗?这条看似简单的路确实走得不甚容易,其间的荆棘坎坷是年轻的我们不曾想到过的。阿信,你累了吗?也许,这才只是这条梦想之路的开始。但我相信,不论多辛苦,你一定可以坚持走下去,我也一定会坚定的陪着你。
风义信轻捂住心口,目光散发着彻骨深情,“……故作神秘的你,眼神却总还留着孩子气……这是终点吗?假装我不怕!唯一的挣扎,是你说过的话……”
离尘向着那舞台上的人,漾开最美的微笑,坚定的举起紧握的右拳,伸出食指与小拇指,比出摇滚的手势。
风义信紧抿着唇,以同样的手势高举起右臂,虽是回应咫尺天涯的她,却引起了全场的响应。象征着摇滚、象征着爱的手势与尖叫声、欢呼声,在舞台下如浪潮般翻涌。
五进三的比赛残酷的先后淘汰了冷方柔与胡婕儿,两个同样热爱歌唱的女孩挥泪作别梦想舞台。下一周,就将是最终的“王者之争”,Wing乐团与祝茜茜、楚世谅将在最后的舞台上角逐出最终的胜者。
只剩下三组选手的星梦基地显得有些空荡,却更加忙碌。全国三强除了必要的通告外,都会在排练厅练习终极总决赛的曲目,少了活泼开朗的同伴,各怀心事的三组人间流动着怪异的气氛。
楚世谅怀抱着吉它,用凄美空灵的声音演绎着范晓萱的一首《眼泪》。轻阖的双目,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心酸,或许也凭借着这样一首歌,记载凭吊着某段已逝的回忆吧。
……
青春若有张不老的脸
但愿她永远不被改变
许多梦想总编织太美
跟着迎接幻灭
……
Wing乐团的三个乐手已在各自的乐器边准备,却不禁在静静流淌的歌声中停下手中动作,纷纷陷入淡淡忧伤。
……
oh,眼泪
忍住眼泪不让你看见
我在改变
孤单的感觉
你从不曾发现
我笑中还有泪
……
海遗星伸手抚上右耳的星形耳钉,被轻轻撕扯着的心,淡淡的痛着;宫晓夜欣长好看的双手摆在雪白的琴键上,品味着浅淡的忧伤;黑秀明无声的轻叹口气,目光飘向在墙边堆坐的风义信。
已经排练完的祝茜茜没有先回房间休息,而是坐到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风义信聊天。由于他的冷漠成性,她更多时间像在自言自语。
昨晚梁鹰又来看她了,可是她知道他很不开心,她知道他信心满满的与莫氏的合作案被龙老大抢走了。她本该伴演乖乖的“情人”,但当他说出想利用她去报复龙老大时,她的心却被深深的刺痛了。
她这是怎么了?不是早就清楚两人间的关系吗?难道她开始奢求那个高傲、冷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真的会爱上自己?聪明如她,难道变傻了吗?
……
oh,眼泪
眼泪流过无言的夜
心痛的滋味
oh,眼泪
擦干眼泪忘掉一切
曾有的眷恋
……
祝茜茜抬起头,让涌上眼底的眼泪退回,漾开有些无力的笑容,向身边刻意疏离自己的男人道:“风老大,你们要唱《世界末日》是不是?”
风义信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然后向楚世谅的方向鼓了鼓掌,称赞他动情的歌声。楚世谅回以微笑颔首,接着继续准备下一首要练习的曲目。
“那我们干脆组个‘世界末日’单元好不好?”祝茜茜加大清丽的笑,却透出丝苦涩,“我也想在第二单元唱《世界末日》,如果你们能杀到最后一、二名的对决,我们就来个‘世界末日’单元好不好?”
风义信瞟了祝茜茜粉黛未施的清秀娇颜一眼,轻蹙起浓眉,淡漠依旧的没有去探询她脸上的忧伤。她如此笃定自己会进入最后两强的争夺,就是因为有那个叫梁鹰的做后盾吗?
看着风义信站起身,大步走向孤单伫立的立麦,祝茜茜脸上淡淡的微笑依然,孤寂与忧伤却浓得化不开。她不想,却还是在这场早已注定没有结局的爱情游戏里沉沦了。
2
星期五,最终决赛的前一天,辉姨开天恩的给三组选手一下午的“自由时间”,并把之前没收的通讯器材都物归原主,让他们自己任意分配整个下午。
只可惜这些少男少女已今非昔比,他们已不能像参加比赛前一样的跑去任意在公众前露面。在风头正劲的此时,更是不能轻易出现在哪里。最终,楚世谅选择留在房间里好好休息,为明天的比赛养精蓄锐;祝茜茜心情忐忑的打了通电话,然后雀跃的精心打扮一番,跳上来接她的黑色轿车;Wing乐团的成员商量过后,先集体回到在星海所租的房子。
未曾想到的是,兴致勃勃的风义信却扑了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卷缩在沙发上睡大觉的阿花,再没有其他“活物”的踪影。海遗星、宫晓夜与黑秀明躲回房间,风义信呆呆看着毛色光鲜的阿花半晌,掏出手机按下那串熟悉的号码。
“喂?阿信?”离尘疑惑的声音传出。
“是。”风义信轻吁口气,不禁的扬起笑,“辉姨给我们一下午的自由时间,我们都直接赶回来,你怎么没在?”
“我出来买些吃的,那你等我,我马上回去。”
“不,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我想跟你去海边。”
“好吧,不过你要小心点,别让人家认出来。”
“放心吧,我现在的装扮功力一流。”离尘抑不住甜美微笑的挂断电话,匆匆的走出超市,赶去跟阿信约好见面的路边公园。
离尘站在树荫下面对人迹稀少的马路,摘掉早已厌倦的大号墨镜,心情悸动的等着他随时出现。她穿着他最爱的黑色连衣裙,敛着他最爱的干净素颜,背着那永不离身的他送的帆布背包。
顶着炎炎夏日,风义信带着鸭舌帽与挡住半张脸的墨镜,一路跑到距离不远的那条马路上,终于,在马路对面,他看到了那抹日思夜念的倩影。
她也同时看到了他,漾开美丽的笑容,用力的向他摆着手,好听的声音唤着“阿信”。
风义信的心霎时被温暖幸福填满,这一瞬间,他感觉到已经得到全世界一样的满足。原来,心爱之人的一个笑容,已经足够满足他所有的需求。他也笑了,作个手势,便要穿过马路到她身边。
突然,一辆黑色轿车疾速冲出,恍倒了马路中央的风义信后,急停在离尘身边。车门大开,一个高壮粗犷的男人将离尘拉进车里,黑旋风般的车子,伴着离尘的一声尖叫绝尘而去。
风义信瞠目结舌了两秒,马上不顾狼狈的爬起来,边跑着去追那开得飞快的车子,边掏出手机,还未及按下报警电话,一个陌生的号码突然打进电话。
“傻小子,别追了。”戏谑的声音传出,风义信立时明白这是车上人打来的电话,“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走她?有事冲我来!”
“这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放心,我们不会把她怎样,只是要用她引个人来。你最好不要报警,否则,我就无法保证她的生命安全了。”撂下这样一句,对方便挂断了电话,黑色的轿车也已消失在繁华马路上。
风义信停在路边喘着粗气,纠结着眉心努力平复纷乱心绪。调整过后,他回拨了那个号码,当他连打到第五次,那边干脆关了机。狠狠的骂出一句三字经,他茫然看着周身匆匆的车流与人流,似乎有人开始注意到他。再次嘀咕一句,他决定先回住处跟大伙商量。
气氛紧张压抑的小客厅里,四个大男孩愁眉不展的围坐一团。
黑秀明率先说:“我想,这事儿多半还是跟龙老大有关。”
海遗星点头赞同,宫晓夜慢吞吞的沉声道:“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又不可以报警,就只能干等着,晚上还得回基地报道。”
风义信烦乱的扒了扒头发,眉心拧成解不开的死结,“离尘被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绑架,我哪还有心思比赛!”
“阿信。”黑秀明面色郑重肃然,“你别孩子气,也许绑匪的目的就是想一石二鸟,即打击了龙老大,又影响到我们的比赛。你这样意气用事,不正好中了他们的诡计吗?”
风义信狠狠瞪着秀才,冷峻的脸狰狞得扭曲,“我孩子气?是,就你最成熟!黑秀明,你总是让我觉得陌生!人家都说我冷酷,我看你才是最无情最冷酷的那个!你到底有没有把离尘当朋友过?”
宫晓夜双手压住阿信的肩膀,“阿信,你冷静下来,秀才说的虽然太直白,但也是事实。我想,离尘也不会希望因此影响到我们的比赛。我们可以麻烦小熙帮忙查这件事,等明天比赛结束,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找离尘。”
“小熙?”风义信轻念着这个在他爱恨分明的心中已被冰封的名字,向来果断的他,竟也犹豫不决了。
海遗星握住阿信的手臂,语重心长的道:“阿信,我们都一样担心离尘,但如今能做的也只有等待。小熙虽然有做错的地方,但也许他也有他的苦衷。兄弟一场,总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我现在打电话给他,好不好?”
风义信垂下头双手掩面,重重的叹息一声,极轻缓的点头。
不到三十分钟,明显憔悴削瘦许多的莫韩熙赶到阔别已久的公寓,这记载了许多他与离尘相处片段的房间。
没有人去跟他要忽然变成莫氏公子的解释,他在这个时候也无心解释。五个大男孩重新聚到一起,只为了身陷危难的离尘。
清楚了解整个事件,跟大家商量过后,莫韩熙拨通了龙的手机。
“离尘被绑架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刚刚接到他们的电话,你们放心,我一定把她平安带回来。”
“绑匪是什么人?”电话两端都陷入了沉默,风义信与海遗星、宫晓夜、黑秀明都屏息盯着小熙,莫韩熙渗出细密汗珠的手紧握着银灰色手机,在久等不到龙的回答后,又追问一次。
“好,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答应我,你们不要有任何举动,尤其要告诉阿信他们,乖乖的去准备明天的比赛,我一定会让离尘安然无恙的出现在现场。”
莫韩熙回视阿信焦急关切的目光,郑重答应龙的要求,静静等他宣布那幕后黑手的名字。
“梁鹰。”
“什么?!”风义信腾的由沙上站起,瞪大泛红的双目盯着小熙,“你说绑架离尘的人是梁鹰?”
莫韩熙点头,“刚才龙在电话里说的很确定,是梁氏的总裁梁鹰绑架了离尘。因为他们本来就有很多纠结不清的旧怨,而这次龙又抢走了梁鹰与莫氏的合作案。龙说他会处理好一切,会安全的把离尘救出来,让她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明天的总决赛现场。所以,你们放心的回去准备吧,我会想办法找人去查这件事,也会跟龙保持联络。”
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重的静默。
成群的黑色飞鸟,散乱的掠过天际。
阴郁的夜色迅速吞噬所有温暖与光明,无尽黑暗笼罩混沌大地。
3
伴着浓浓的恶心的感觉,离尘缓缓抬起沉重的双眸,映入眼帘的豪华房间令她不禁恍惚。她看到散发着暧昧光芒的华贵吊灯,看到占去半面墙的电视,看到欧洲风格的家具,看到落地窗外浓如墨的黑夜,也看到了伫立窗前那着装儒雅的背影。
离尘努力从柔软的大床上撑起身子,哑声问:“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