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叶子就行了,只是个代号。你多大?是星海人?”离尘边问着话,边扫了眼沙滩上为数不少的游客与在海中嬉戏的人们。
小马有些受宠若惊的答:“我22,就快大学毕业了。不是星海人,在这里念书而已。但我想留在这里工作,因为我知道Wing乐团会在这里。”
离尘的微笑缓缓僵滞——是呀,阿信与大家已经走到这一步,无论是否会得到最后的冠军,应该都会跟星梦公司签约,那么以后都会在这里发展了。
“喂,喂,喂,快看那边!”一个短发女孩兴奋的舞着手臂,指着一块巨岩后悄然走出的一队人马。
散落在沙滩四处的粉丝开始向一处聚集,阵阵尖叫与欢呼声引得一众游客频频侧目。
工作人员招集着每组粉丝的负责人交待相关事宜,离尘把小马推了上去,自己则被其他风筝簇拥着到了Wing乐团身边。每个人都在忙着跟偶像要签名、合影,只有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冷淡的目光看着激动的人们。
离尘隔着人群眺望着被包围之中的风义信,忽然觉得两人的距离变得那样遥远。明明近在咫尺,却似乎天各一方般遥不可及。她甚至开始忌妒可以肆无忌惮的靠近他的那些风筝,她们可以任意偎在他怀中拍照,可以任意摆出各种亲昵之姿,她却要顾虑太多,甚至不能跟他走得太近。
风义信终于跟每个风筝都合照完毕,趁他们找其他团友签名拍照的空档欺身到离尘身边,“尘,怎么今天就你自己来?小熙呢?”
离尘不禁的稍稍退后一步,拉开两人太过亲密的距离,“他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
风义信的眉纠结起来,他想她想得都快要发疯了,恨不得立即将她拥进怀里,而她竟然连与他站得稍近些都不愿意吗?她那游离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是在逃避他还是不愿看到他?
离尘意识到风义信在生气,正想解释些什么,却被另一道让她如芒在背的灼灼目光引得回眸。
神秘黑色身影与阳光明媚的海滩有些格格不入,鲜明的伫立在那里,僵化了风义信与离尘的神色。
龙幽深的双眸闪着令人心疼的柔亮,满腮胡渣显得颓废的他更形沧桑。他微微佝偻着身躯,双手插在黑色西裤的口袋里,一步步走近离尘。
不待两人相近,风义信已霍地上前将离尘圈进怀中,扬起下巴迎视龙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两人间霎时陷入紧张气氛。离尘忽然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只是地点不同,人物的关系也不同了。她扫了眼周围,似乎还没有记者注意到他们,她必须在给阿信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前解决一切。
“阿信!过来,导演有事讲!”黑秀明远远的喊。
离尘趁机赶忙反身推开阿信,柔声道:“你快过去吧,一会儿记者们注意到这里就麻烦了。”
风义信动了动唇,看看对面的龙又看看离尘,终没说出什么。他紧紧握了握离尘冰冷的手,转身跑向人群。
离尘仍旧背对着龙,做一个深呼吸,冰封了自己的所有神色后,迳自向远处偏僻无人的沙滩走去。龙也没有出声,默默的跟在她身后,远离人群。
角岩峥嵘,气势磅礴的白色浪花拍打着巨石。
细碎的,或棱角分明或圆滑平润的石子散落在白色沙滩上。
海风习习播散着淡淡的咸,海鸥的锐鸣此起彼落。
看到迎着海风站上矮岩的离尘轻轻瑟缩了下肩膀,龙立刻不假思索地脱下西装外套,却在触到她冰冷目光后僵化了所有动作。黝黑大掌中的外套停在半空,随着肆意的海风无助飘动。猎猎作响的海风吹乱了她黑亮的长发在空中纷飞乱舞,说不出的缥缈,若云烟中的幻像般凄美。
远处人群中热烈的气氛断断续续传来,却无法打破这荒凉角落被冰封的沉默。
离尘转身背对龙,眯着眼睛迎着疯狂呼啸的海风眺望无垠大海。她不知要说什么,只能用那孤傲的背影无声的说明一切。她虽然无法轻易忘掉一段感情,却不代表她优柔寡断。既然已经选择了断,她就不会再回头。
龙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双手插进西裤口袋,黑色丝质衬衫在白晃晃的阳光下闪耀着优雅光泽。他石像般落寞的杵在那里,直直凝着令他心疼欲碎的纤细背影。
她依然倔强,他依然执着。
“我跟阿信在一起了。”毫无征兆的,离尘突然开口。淡淡的声音被海风吹散,却依然清晰的传进他耳中。
他早就料到了,但亲耳听她讲出这一句,却还是撕心裂肺的疼。眉心纠结出深深沟壑,他却只淡淡说出一句:“我会等你。”
离尘挺直了背脊,虽然没有回头,却感觉到龙已经离开。
汹涌的海浪依旧不知疲倦的拍打着岩石,演奏着海洋的乐章。零星的水滴溅在她百褶短裙下赤裸的腿上,冰冷刺骨。被凛冽海风蹂躏的黑发扫过苍白的脸颊,带来隐隐灼灼的痛。
直到手脚被冰冷海风吹得麻木,离尘才缓缓走下岩石,在崎岖不平的乱石沙滩上往回走。她看着脚下尖锐的石子心中想:这就是让这里成为“无人区”的原因吧?没人会冒着受伤的危险在这里玩耍的,人生来会怕痛,会让自己远离可能让自己受到伤害的一切潜在危险。
欢笑声伴着暖暖热潮袭来,走近欢笑的人群,她却仍然冷得锥心刺骨。人群中似乎正进行着什么游戏,有阵阵加油、叫好声吸引着整个海岸的觊觎。
被一众人重重包围的圈子里,最显眼的是“高人一等”的风义信。虽然他与其他三个男选手一样正背着一个女选手去捡地上的空水瓶,但那过人的高度仍特别受众目光眷顾。他背上是一脸羞怯的祝茜茜,因两人是一个赛区,便被主持人拉到了一组。
手长脚长的风义信第一个到达终点,有些轻喘的放下背上的祝茜茜,还要接受等待已久的记者们的采访。
“有没有怕会被阿风摔下来?”某个记者问祝茜茜。
祝茜茜瞥了眼身边的目光飘远的男人,扮可爱的吐了吐丁香小舌,“不会啦,他的背很宽很结实,让人很有安全感呢!”
“哦?那是不是舍不得下来了?”
祝茜茜赶忙摇头,作慌乱状道:“怎么敢啊?人家女朋友都在现场呢,我可不想给人家惹麻烦。”
“女朋友?!”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都忙着对美女发问的众人立时将瞄头指向惊愕的风义信。
“阿风,茜茜说的你听到了吗?”
“你真的已经有女朋友了吗?是歌迷还是同学?”
“她在现场?哪位是?可以介绍一下吗?”
最关心这些问题的还有Wing乐团的铁杆粉丝们,他们不禁凑得更近,竖起自己的耳朵等待风老大的答复。发觉苗头不对,黑秀明开始由游戏起点一方往终点这边跑,海遗星与宫晓夜跟在后面,却终是晚了一步。
他们到达时,正好听风义信正用分外清朗嘹亮的声音宣布:“是,没错,我有女朋友了,就是我们团没能参加比赛的女主唱——叶子。”
远离人群之外的离尘闻言怔在原地,对所有人投来的目光无暇回应,只能呆呆地隔着众人与对面的他愕然相望。
他,疯了吗?!
海遗星、宫晓夜与黑秀明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乱了方寸。
“呃……请叶子小姐过来一起接受采访可以吗?”某女记者拨开人群,拉起离尘冰冷的手腕。
风义信漾开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他终于说出想说的话了。不管明天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只要能握着她的手,他就能够勇敢的走下去。
他向她伸出手,她着了魔般,将自己冰冷惨白的手交到他手里。
离尘的世界突然静了下来,她听不到人群沸腾的声浪,听不到响个不停的相机拍照声,听不到排山倒海的提问。她的眼中只剩下对着她微笑的阿信,耳中只听得到他粗重的呼吸。
“没有她的支持,也不会有今天站在这里的我。虽然我不知道前路如何,但只要有她在身边,我就能够勇敢的走下去。我希望大家不要给我们太多额外的压力,我们只是想在舞台上大声唱歌。我不想因为隐私曝光而受到什么关注,只想让大家用心听我们的歌。请各位给舞台下的我们留一点个人空间,谢谢!”风义信将离尘紧紧拉在身边,字字珠玑的阐明自己的态度立场。
现场响起零星的抽息声,还有几个风筝开始嘤嘤啜泣起来。风义信只是莫明其妙的扫了那几个小女生一眼,离尘却面显忧色。
为什么突然之间,一切都乱了?
4
风义信的“一时任性”,把离尘再次推上了风口浪尖。原本极受风筝爱戴的她成了众矢之的,除了少数人仍支持她外,几乎所有的女性风筝都开始敌视她。除了新闻媒体的炒作,网络上的炮轰更是可谓惨绝人寰。有人说她是“大骗子”,有人骂她是“狐狸精”,总之没一句好话。
“还好离尘平时没有上网的嗜好……”黑秀明边嘀咕着合上笔记本电脑。
风义信斜了秀才一眼,闷闷地抱头躺在床上。他承认当时他有些冲动了,但却没有后悔过,他的爱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歌迷们一时无法接受是必然的,时间久了自然会没事。至少,他是想。
“还好明天只是排练,离尘不用冒着生命危险来支持我们。”海遗星大字形倒在床上,边打着呵欠边道。
黑秀明思忖道:“阿信,我想七进五时还是别让离尘来现场了。如果真遇到什么过激的歌迷,也许会伤害到她。”
风义信仍没有吭声,眼色却已凝重起来。
“阿信,现在小熙也没在离尘身边,就剩她一个人在那里,我有点担心。”宫晓夜缓缓由床上坐起身,慢吞吞的道:“要不然找乐颜她们来陪她吧?”
“好,我也正这么想。”风义信拍手同意,“明天就想办法给她们打个电话!至于下一场要不要到现场来,还是让离尘自己决定吧。太晚了,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黑秀明与宫晓夜对视一眼各自躺下,整间寝室虽没了声音,四个男孩却都各怀心事无法入眠。
墙上的时钟嘀嘀嗒嗒的走着,一分一秒都似在煎熬。
窗外的月牙时隐时现。
不见星光的神秘夜空,只余无尽黑暗。
离尘似乎已经习惯窝在狭小的窗台上,倚着玻璃窗,目光涣散的望着无尽夜空。
她这几天接到许多电话与短信,都是些会刺痛她心肝的伤人字句。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为什么瞬息间就成了全民公敌?仅仅因为她是他们偶像的女朋友吗?才短短一个多月,他们就已经爱他爱得这么疯狂了?回忆起一些短信中的激烈字句,她都会自叹不如!真的有这么多的女孩爱他爱得那么深吗?深到愿意无条件付出一切,深到大声宣布着对他“死了都要爱”,深到要爱他一辈子……
她不禁再次彷徨迷惘,自己何德何能,凭什么霸占着阿信女友的位置?她甚至觉得自己无权去抱怨那些疯狂风筝对她的指责,因为他们是那么爱他。而她呢?爱得有多坚定?爱得有多死心塌地?爱得有多甘心付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爱他,她甚至不敢轻易许下一生的誓言。
在那些疯狂支持他、爱着他的歌迷面前,她感到自惭形秽。似乎他们每个人都比她还要了解他,甚至只是他一个关注的眼神,就会让他们激动得难以言喻,甚至感激涕零。她呢?却只会无休止的想要得到更多,只想要独占他的爱、他的好、他的每分每秒、他的一切。她太自私了吗?面对歌迷对他的“大爱”,她显得很小家子气,自私得令人唾弃。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只会吃醋的无聊女子,这样的她,凭什么去独占他?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