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半夜十分才回到笑风楼。我们的浑身都淋湿。我先把尾生推去洗澡，自己紧张兮兮的守在门外，心里面七上八下的。就算是听着尾生在寝房里洗澡时传出来的哗啦哗啦的流水的声音，我还是不敢相信尾生真的就在里面，不敢相信我们真的可以长相厮守，不用再分开。一切发生的那么顺利，仿佛就像是梦一样。一个自称叫“幸福”的东西来到我的身边，对着我微笑，我却不敢相信它。我使劲的掐了自己好几次，居然感觉不到疼。
过了一会，房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小到了没有。我的心突然空前的害怕孤单起来，这样的悄无声息，尾生该不会消失了吧！我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扑上去就要敲门，结果和正开门的尾生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尾生刚洗完了澡，头发湿淋淋的，身上有淡淡的青草的香味。
“素素……你这是……”尾生哭笑不得的看着我，我窘的几乎把头扎到胸口去了。
“我……我。”我艰难的开口，却说不出话来。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结。
尾生忽然低下头吻我。这一次的吻，和他在树林里吻我的时候截然不同，带着滚热的温度，连同他滚热的泪水，一起流到了我的嘴角。
“素素……”尾生哽咽着，相拥我的时候几乎把我揉碎，可是，我喜欢他的相拥，喜欢他的吻，喜欢他给我的快乐的感觉。
“素素……，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我爱你爱的几乎要疯掉，可是我却觉得我怎么做也不能给你我要给你的东西……素素，即使你现在说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给你的……”
“尾生，尾生……”我说不出更多的话，只能一遍一遍的叫他的名字。
尾生，我不想要你的命，只想要你恢复健康，只想要你好好的爱我，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这些话，要我说几遍，你才可以听的懂呢？
尾生的躯体很温暖，我沉浸在他给的快乐里不能自拔，抓着尾生的手，我感到自己逮住了全世界。我爱极了他温暖的怀抱，爱极了听他有力的心跳，我多想靠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听一辈子！尾生。尾生。尾生这个名字，我怎么也叫不够。我终于和尾生生活在一起了，我们生活在一起，再也不用每天苦苦的思念对方了……
早晨来的时候我才醒过来，尾生就睡在我身边，长长的睫毛微微的抖栗着，显出了很可爱的样子。我想用手去动一动试试，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尾生的大手紧紧的握住了。我重新躺好，眼睛时不时的瞟向身边，看一看那个依然沉睡，均匀的呼吸着的男人。
我真的可以和尾生在一起了。这个认识，在经过了昨夜以后才有了一些确定。我开始暗暗的笑自己的敏感。也许真的是这幸福来的太容易了吧！容易的我一直没有认出它是一个活生生的实体，而且傻傻的一直紧跟着尾生，生怕他会消失。
我悄悄的拿出手，小心翼翼的触动尾生的睫毛，手指刚伸到他的脸上，就被他逮住了。
“早上好，龙夫人！”尾生笑的很得意的看着我，声音哑哑的和我打着招呼。我有一些困窘，要抽回手，却被尾生抓的更紧了。
“这个可不能给你。这是我的战利品，是我抓到的。”
“什么？我是你的战利品？”
“是啊，你就是我的战利品。”尾生坚持说，起身披衣服，走了出去，不大一会，端来了我们的早餐。
“你吃吃看，看合不合口味。”尾生说，甚至替我摆好了餐具。我被他弄的有些糊涂了，究竟是什么好东西，叫他如此的兴奋。
“你快点啊！”尾生说，急不可耐的拖着我，把我按到椅子里。在我开口问为什么的时候，一勺汤不凉不热的正好灌到我的嘴里。
“很好啊，是哪个厨子做的？”我边吃边问。
尾生的脸上献出更加得意的神色。仿佛是一个受到表扬所以很骄傲的孩子。他可不要告诉我这汤是他做的，连我自己都做不出这么好的汤，如果他说是他做的，说不定我会嫉妒的哭出来的。但是……
“这汤是我做的。”尾生说，接过我的汤勺和我共用一个碗，顺便又喂了我一口汤。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做饭……”
“为什么不可能？”尾生慢条斯理的反驳，“你是我决定要守护一辈子的人，我为什么不能为了你学做饭，不能为你褒汤，你看不起男人？”
“呵呵……真是好汤啊！”我装傻的顾左右而言他，就算我说不过他，我也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他。他只比我早醒了几分钟啊，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褒出一锅汤，而且还这么的合我的口味。
“素素，你睡觉的时候爱踢被子，手脚不老实，总是打人，昨天晚上你一共踹了我五脚，揍了我三拳。”尾生突然正色说。我“啊”了一声，勺子差点掉下来。尾生扑哧一声笑了，又给我加饭。“我逗你玩的。你睡的那么死，我起榻你不知道，回来脱衣服继续睡你也不知道。我真怕有一天你睡着睡着被贼偷走了。”
这个讨厌的尾生！我愠怒的看他，他却哈哈大笑，俯身吻我的眼睛。
“素素，我这个人就爱胡说八道，你以后也会爱上这一点的。”
“如果我爱不上呢？”我歪着头问他。
“这样啊……”尾生摸着下巴开始认真的思考，“如果这样的话，事情就难办喽！我不能把嘴巴缝起来，你不能把耳朵堵上……真的是很难办啊！”
“就是啊，怎么办呢？”我问。
尾生一拍大腿，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干脆这样好了！你就忍着吧！一辈子的时间很短的。你忍一忍，我从别的地方弥补你，等下辈子，我再好好的改造，争取各方面都符合你的条件，你说怎么样？”
下辈子啊……尾生你的意思是下辈子也要和我在一起吗？下辈子也可以，在一起……
我呵呵的笑了。“那这辈子，你要怎么补偿我呢？比如……”
“比如，我为你做一辈子的饭，比如，我为你画一辈子的眉，比如……”
尾生真的实现了他对我的允诺，他拒绝了双华提纲给他的职位，拒绝了双华提纲给我们的府邸，带着我住到了远离京都的一个偏僻的小村里。他买了两套小院，一套是他的，一套是我的。每一天天不亮就叫我起来去打鱼，然后拿到集市上卖。然后，他回到自己的房子里煮饭，再带过来和我一起吃。他说两个人在一起会大眼瞪小眼的越看越没意思，不如就像我们现在一样。有时候他会把挣来的钱换成我喜欢的某个小东西。经常是我随口一说想要什么东西，过不了多久，尾生就会出现在树林里的小径上，身上的某一个地方，或者是他手里的篮子，一定有他送给我的礼物。
我们有源源不断的花不完的钱，全部都得益于尾生天生就是经商的奇才，对于做买卖，他是乐在其中，我也很乐于把交易的的事情全部都交给他。很快的，他就找到了一个合作伙伴，自己作上了掌柜。尾生的生意做的很顺利，时间很短受到了百姓的信任，他组织他们成立了商会，被拥戴为会首。
京都有好多次寻找我们，于是，尾生不得不带着我不断的换地方。双华对于他的执着一点也不亚于鹤龄。尤其是听说双华又打了几次败仗以后，京都对我们的追寻更加的紧密了。有时候尾生会看着京都的方向发呆。我问他是不是放心不下战场，是不是想回京都看看，他总是说不是。他心里有事情，却不肯对我说。我有些难过。我想，即使他说自己讨厌，他还是想回到京都，回到战场的。他对它们的担忧和牵挂是没有办法缓解的。只是因为我，他才被迫留了下来。即使他不说，也不能抹杀这个事实。可即便如此，我也要跟着他，只要可以在他身边带一天我就呆一天，可以呆一个时辰就呆一个时辰，哪怕是一炷香的时间我也不会放弃，我会一直赖在他的身边，直到死神把我们分开。
有一天我回家的时候，看到院子里多了一匹天马，许多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在我们的房子周围活动。我的心突然被一条线提了起来。他还是见了来自京都的人，他还是要离开我了。
“尾生，你真的不回去？京都需要你，军队需要你，百姓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你真的要让你辛苦打拼来的锦绣河山拱手让人？”一个熟悉的声音问。我的心咯噔一下，是双华的声音！双华竟然亲自来接他回去了！和尾生在一起以来第一次，我感到了彻底的绝望。双华已经来了，双华亲自来了！尾生又那么牵挂他的战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不走？又怎么可以不走！
“我可以做的事情，别人一样可以做。”我听见尾生慢慢的，但是很坚定的说，“现在已经和过去彻底的不一样了。没有我，京都也会很好。我已经为京都卖了很久的命了。自己也沾染了一身的病。恐怕不能再为京都效力了。我要把我的时间留给我自己用，留给我爱的素素。她为了我受了很多苦，我不能再让她受一点伤害了。”
听了尾生的话，我的心情一下子从谷底飞到了最高的天空。尾生拒绝了！尾生居然为了我拒绝了双华！
“你可以带她一起啊。”双华不死心的提议，“如果你不愿意叫她再上战场，我还可以照顾她，就像以前一样。”
“我的妻子我自己会照顾。”尾生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双华的话，“我感谢国王陛下的信任和器重，但是，既然离开就表明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不会回去的。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爱我的妻子，我不会为了任何事情离开她。”然后我听见了尾生赶人的声音：“为什么叫你的人离我这里这么近，被她发现了怎么办！她已经快要回来了，你们还不快点走？”
“尾生！”双华的声音有一丝怒气，“我好不容易来找你，你就这么对我，一言不和就赶我走吗？”
我的呼吸紧张起来。双华生气了。我已经隔着窗口看见他的背影了。他身为国王亲自来请自己的臣子，却被尾生强迫到门口，不生气是不可能的。我开始为尾生的态度担心，他这个人任性起来像是一个小孩，我真的怕他会激怒双华。
“什么也不给，的确是太失礼了，如果国王陛下你愿意听的话，我倒是愿意说一句话给你听。”尾生说。外面来来回回巡视我们屋子的人显然已经发现了我，开始慢慢的向我靠近。
“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尾生说完的时候离我最近的一个人正好一刀劈向我的后背。我一个急转身，来了一个扫堂腿。也许是我太久没有活动了，所以这一脚明显的有些失控，他嚎叫着飞出去了很远，其他的人突然一下子呼啦啦围住了我。尾生和双华从屋子里出来，看见我提着菜篮子和一群人对峙的样子，都愣了一下，然后一起笑了出来。
双华笑着看着我，挥手叫人递给我一个盒子，说是送给我新婚礼物。我打开一看，一张弓立时自己站了起来，在空中向我行礼。会给主人行礼的弓，除了小玉训练的龙舌弓，还有那张弓呢？双华笑着离开，遥遥的对我挥着手，消失在茫茫的天幕之下。我看看小玉的弓。它已经自发的钻回到它原来睡觉的盒子里去了。
“无缘无故的送你礼物。这个人目的不纯。”尾生撇撇嘴说。
我也感觉到双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看着我笑的时候，总让我有一种讳莫如深和被强烈的期望的感觉，叫我不舒服，却不能拒绝。还好，他把龙舌弓带来了给我。我也没有那么多的遗憾了。
“你真的决定以后永远陪着我？”我又问了一遍。
“你这个呆瓜啊！”尾生笑着捏我的鼻子。“我为这个大陆已经做过很多的事情了。搞的自己浑身都是病。再过一些时间，京都和极北之地一定会和解。接下来的事情，并不是非我不可了。我不做。想做甚至做的比我好的人有的是。”
“只是因为这个吗？”
“当然……也有别的啊。兔死狗烹，鸟尽弓含的道理我是绝对的不敢忘记的。与其有一天面对双华的挑战，不如自己早一点激流勇退。我这个人，可以自己放弃，但是绝对不能被人逼着放弃。”尾生说，有人给他端来了药，尾生照例是皱了皱眉头，一副不想喝的表情。
“鹤龄最近虽然前一阵一直打败仗，但是更早的时候他一直是胜利的一方，最近又打胜了好几场，战斗力依然还是很强的。而且，还有一个勇猛无比的任飞扬陪在他身边，他不太可能和京都和解吧！”
“这个啊！”尾生神秘莫测的笑了，“既然你不相信，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好了。我们打一个赌，赌约就是”
“喂，我记得好象有人说，他是我的，把他的命给我了。既然给了就没有自己的东西才对，你要和我赌什么？”
“那也可以赌啊，我拿我们的下一辈子做赌注。我赢了，下辈子你听我的话，我没有赢，下辈子还听你的话。你说怎么样？我敢肯定，鹤龄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他的战线拉的太长，现在所占领的土地都是以前京都的土地，境内不断的有人起义，而且，鹤龄这个人太过于相信自己而看轻别人，事事躬亲，所有的事情都要过问。他已经没有多大的精力了，再加上北军杀戮过重，不断的受到摄魄鸟的攻击，他很难再这么撑下去了。还有他那个发疯的妻子，我想鹤龄……”
“这么说你对这个赌很有信心了？”我打断他。
“那是当然的！”尾生越加骄傲的点点头，端起药来一饮而尽。
“那我就不和你赌了。”我说。尾生嘴里的药差一点吐出来。
“不……不赌了？”尾生好象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为什么要赌？你都说你一定会赢了，我为什么要和你打一个我一定会输的赌啊。”我说，把采来的药放在阳光下晒，尾生呆呆的看着我，许久他才算是说了一句：“我现在才算是真的服了你了，早知道你的嘴巴这么厉害，我应该和你合伙做生意的啊。”
“你很喜欢做生意，很喜欢赚钱？”
“以前是，现在更是了。”
“哦？”
“我怕有一天你喜欢一件东西，我却买不起。所以一定要努力的赚钱。”
“我不是一个贪图享受的人啊”
“哎呀呀，你不是我是啊，我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到时候我们一定会很幸福。”
“可是如果你忙着赚钱，没有时间陪我，我又怎么会幸福呢？你退隐难道是为了挣钱吗？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花钱吗？”
尾生被我说的又一次语塞了。许久他叹了一口气自嘲的笑了。“你说的对。可是，一旦我离开双华，肯定是不能让他再找到。你我都没有积蓄，到时候，我怕你会跟着我饿肚子。”
“我不会饿肚子的，我是龙，会捕鱼吃，你还是担心你自己比较好。”
“你吃生鱼对消化不好。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你捕鱼，我做鱼。我们各得其所，谁也不吃亏？”
“我不和你合作。我们龙，天生就是吃生鱼的。”
尾生无奈的拍拍脑门：“龙夫人，我现在真的觉得不能和你合伙做生意是一件憾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