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这个陌生而又期待的大门前,耳边充斥着身旁父母对孩子关心的话语,我低下了头,不去看,不去听,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径直走去。
“砰”地一下,我感觉额头有些疼痛,随即跌倒在地,手里的包也散落一地。
瞬间,我感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朝我这边看来了,眼中直射出嘲笑。
我揉了揉额头,撑着地板站了起来,弓着腰捡着散落的东西。
没有人来帮我,就连刚才和我相撞的人也没有。那个人不知道这样只会使我更尴尬。待东西都捡完,我甚至连看都不看那个人一眼就走了。
我果然是一个霉运不断的人,刚来高中就当众出丑,让所有人都记住了我,记住了我的名字---叶帆。
时间一长,他们就知道了我一直很小心埋藏的秘密:
我是孤儿。一个没有人要的孩子。
于是我对所有人都很抗拒,我害怕他们会拿这件事情来嘲笑我、挖苦我,所以我没有朋友。
但我的学习成绩很好,几乎每次考试都在年级前茅。尽管如此,我还是有所收敛。因为那次老师居然冷不丁地在全班面前说,看人家叶帆的学习成绩,好过你们这些有爸妈教的。
回到宿舍我哭了一宿,但我没出声。不是怕吵醒室友,而是这是我的习惯,我不喜欢让别人知道我有多么脆弱。
我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星期。
那天体育课下课后,我的水已经喝完了,口渴的我决定到学校的小卖部去买水。
我平常很不喜欢到人多的地方去,特别是学校里的食堂、图书馆之类的,除非是必要,否则我会一直待在教室里。后来我每次绝望的时候,都会回想,假如当初我可以再忍一下,或许现在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小卖部在食堂里面,因为快到吃饭的时间,而且几个班又一起上体育课,所以食堂里有很多人。
我挤不进去,但不进入又没有水喝,犹豫不决的我就站在小卖部前看着这些人。
突然,我的手好像被谁拉了一把,等回过神时,人已经在食堂外面了。
我低头看着抓住我的手,皮肤很白,手指十分纤细,指甲不长不短,很干净,是只很漂亮的手。
我抬头想看看是谁,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男生的面孔。深亚麻色的头发,皮肤很白皙,唇红齿白的,最好看的是他的那双太阳般明亮的眼睛。
他看到我这样呆呆地盯着他,顿时笑出了声。听到了他的笑声,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礼貌,慌忙低下了头。
片刻,他开口:“呃,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我见过他吗?我抬起了头,见我这般疑惑不解的样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一股歉意地说:“呃嗯,我是上次撞倒你的那个人,我……我叫向一尘。”
我当然记得上次让我出丑的人,可我并不知道那个人是男是女,姓甚名谁,也没必要知道。不过,向一尘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每次年级排名我的前面总有他的名字,且班里的女生话题中总是有他。
既然他的话题度很高,那就一定会认识很多人,我并不想跟他有过多的接触,再加上小卖部里的人越来越少,我若再不快点,等会儿可能又有一大批人要进来。所以我匆忙回了他一声“哦”,朝里面走去。
兴许是我的语气在他听来十分冷漠,让他以为我对他有所怨气,便急忙扯住了我,面露愧色,大声地对我说:“你要怎样才可以原谅我?”
我被扯住自然动不得,可是,我又一次感觉到了上次在校门口时所有人看着我的神情,有嘲笑,有震惊,有怨恨……
“看啊,向一尘在拉着那个叶帆呢!”“该死,你看走眼了吧,明明是她拉着一尘!”“嘻,果然是个孤儿,没教养。”“呵呵,好了,小声点,别被她听见。”“……”
孤儿……没教养……我一直都在逃避的伤疤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揭开了,好疼,疼得我想哭。
但是我不能。
我没心思听他们接下来对我的评价,使劲甩开了禁锢我的枷锁,不停地向前走,我听到了身后一片讥笑。我捂住耳朵,拼命地向前跑,却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觉得很累,坐进了矮树丛中。这里的矮树丛刚好可以挡住我的身体。我环抱着双腿,默默啜泣着。此时已是傍晚,我所在的地方几乎没有人,这让我心中滋生出一种恐怖的感觉。
那个女人用被子把我裹了起来,丢在了矮树丛里,我哭着、叫着,她却视而不见,默默跑开了。这种被人丢弃的感觉真的很痛……
突然,我的头顶上空变得黑暗了起来。无助的我一把抓住了那个人,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
我不知道我那天傍晚到底对着那个人哭着喊了些什么,我只知道当我哭累了,靠在那个人肩上沉沉地睡去时,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传来,让我很舒心。
当我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孤零零的挂在空中。
我转头看向我靠着的人,深亚麻色的头发下那双如太阳般明亮的眼睛正盯着我,目光中带着歉意。
想也知道是谁了。
这次又是他害我陷入了困境,而且比上次更糟糕,所以他刚才做的这些都是补偿我吗?
“你醒了。”他咧开嘴爽朗地笑了,那时我觉得他的笑很温暖,就像太阳的光辉一样,一直温暖着我,以至于每次我跟他吵架都会想起他这时候的笑容。
我低着头,咬着下唇问道:“现在几点了?”他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懵,转瞬,低下头看了看手表,表情有些愕然。“已经……九点了。”听到九这个数字,我也惊愕地望着他。
九点了,晚修早就开始了。我现在不想跟他多说话,因为我认为再跟他接触只会让我更倒霉。我瞟了一眼他,算是回应了他的答案,转头便走。
身后传来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随后他追了上来,走在我后面一步的距离。我没有加快了脚下的速度,他也跟着我加快了速度。等我快走到教室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报告!”我站在门口小声地说道。老师瞥了我一眼,表情有些不太愉悦,但没有说什么,只是指着后墙让我罚站。
顿时,那些讥笑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或许是因为老师在这,没有人敢多说些什么。
一直站到晚修下课,又饿又渴的我有些虚脱,去厕所洗了把脸。回来时,发现桌上有一盒便当。
没有哪个同学跟我关系好到给我送便当,为了弄清楚,我问了我的同桌。
她似乎很惊讶的样子。在我的印象里,她是一个开朗的女孩儿,学习成绩虽然没有那么好,但是人缘却不错。而我平常虽然不常说话,却也不是哑巴。
见她半天不说话,我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但是听他们说是给你的。”
他们?我回给她一个微笑。
我把这个便当放到抽屉里,没再动过。不过,我的同桌范樱樱倒是自那以后经常找我说话,我也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范樱樱总是很照顾我,每当有人嘲笑我的时候她总是出来帮我。有一次,我听到别人在背后说她是我的一条狗,她就打了那个人,后来被教务处罚写检讨。
我感觉很对不起她,就渐渐远离她,让她少沾染我身上的霉运。
不知是她没发现,还是发现了没说,她依旧照常找我说话、上厕所、吃饭。后来我问她为什么,她居然笑嘻嘻地说:“傻丫头,我们不是朋友么?”
是,是朋友。
多年以后我一直记得这句话,记得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说过的---我们永远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