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冷水浴的学生
马寅初年长胡适九岁,是胡适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友,不过早在胡适入哥大的前一年,马寅初就毕业了。胡适毕业回国入北京大学教书,马寅初也在北大做教授,这样,昔日同学又成了同事。
胡适在日记中曾这样记录了老校友马寅初的日常生活:“饭后与马寅初同到公园,寅初身体很强,每夜必洗一个冷水浴,每夜必近女色,故一个妇人不够用,今有一妻一妾。”一妻一妾在当时是普遍现象。马寅初生于浙江绍兴一个酿酒小业主之家,从小不喜欢乡下私塾传授的四书五经,一心向往城里的新学堂。在求学无望的情况下,他一头扎进河中自尽,被人救起后才得以到上海求学。后被保送至美国留学,成为经济学博士,回国后任职于北洋政府财政部兼中国银行总司券。
在北京大学教书时,北大教授都坐人力车到校上课,唯有马寅初坐中国银行的大马车。1917年他回故乡度假时,父母为没有孙子而焦急万分,又为他娶了一个13岁的小姑娘王仲贞,妻与妾共为他生下七个子女。马寅初将两位妻子接到北平,三人共同生活、和睦相处,散步或上街购物,或者外出度假,都是三人同行,从来没有发生过厚此薄彼的事情。两个女人更以姐妹相称,互敬互爱,一心一意侍奉丈夫马寅初,这让马寅初能潜下心来研究学问。在老友胡适眼里,马寅初是懂得生活、享受人生的文化人。从在哥伦比亚读书开始,马寅初就积极锻炼身体,坚持洗冷水澡。这个习惯也得益于哥伦比亚大学,当时游泳是该校的必修课,校方规定,即便各门功课都是优等,不会游泳者也不能毕业。在学校的冷水浴室里,马寅初遇到一位鹤发童颜的医生,这位老医生告诉他,冷水浴是锻炼身体的极好方式。从此,马寅初常年以冷水沐浴,并坚持到老。
胡适初入北大的两年里,和马寅初很少往来,后来在一起打过一次牌,又交谈了两次,可两人关系仍然是君子之交淡如水。1922年初,北大聘请教务长,胡适与马寅初为此事闹得有点不愉快。胡适本是教务长最合适的人选,但是有人不希望他当选,故意使计谋,还当着胡适的面说一套,背后又是一套。胡适很生气,声明不想当选,有人提议马寅初,而胡适则推荐了俞星枢。结果胡适、马寅初两人分获三票,最后蔡元培投了马寅初一票,于是马寅初当选。这样一来,胡适就有点难堪。但事情既已发生,他也无奈。不过两个教授的心情好像并没有受到这个事件的影响,结伴同游公园就发生在这件事之后。他们游兴甚浓,甚至还谈到了性——胡适日记中“每夜必近女色”就是马寅初在这次游园中告诉胡适的。两个男人谈到如此私密的话题,如果关系不亲近的话,那就是男人本性使然。
不热情的教授
1921年7月中旬,胡适到上海来考察商务印书馆,因为商务馆的高梦旦多次写信给胡适,希望胡适能到商务印书馆工作。一番考察后,胡适比较之下,还是无法舍弃北京大学。但高梦旦、张元济的热忱深深打动了他,他决定为商务馆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也许是那次游园谈得太投机,也许念及同窗旧情,胡适想到了马寅初。正好马寅初此时也在上海,他向北大请假一年,来上海、杭州考察经济,兼做上海吴淞中国公学的讲师和浙江兴业银行的顾问。胡适找到马寅初,两人商谈了很久,结果如何,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次日马寅初请胡适吃了一顿饭,此事后来就不了了之。
胡适此时人在上海,心里还惦记着北京大学招考的事。转眼7月就过去了,8月10日这天,胡适到兴业银行去找马寅初未遇。去见过一个朋友后,回头再找,这回正碰着马寅初。胡适和马寅初谈北大在上海设考点的事,他要做的事实在太多,想请马寅初担任招考老师。可是不知道为何,马寅初却没有答应,一口回绝了。胡适没有办法,只好亲自到考点设考。这时候他心里有点急躁,因为杂事较多,本来北大有人来上海管报名的事,那人叫徐之杰,可是胡适左盼右盼徐之杰一直没来。正好有一个叫郑铁如的老师带着家眷从汕头北上,因为津浦铁路被大水冲坏了,一直走不了,就滞留上海来找胡适。胡适这边正缺人手,就留他在身边。两个人一同布置考场,接待报名者,几天下来,累得骨头都散了架。郑铁如提到马寅初,说为何不叫他来帮忙,虽是假期,可他是北大在编的教授啊,叫他来帮个忙也是应该的。胡适摆了摆手,一言不发,他也不明白马寅初为何拒绝,猜测对方可能是嫌事务太低级,不是大教授应该做的。
到了考试那天,风雨大作,路上被狂风吹倒的树木无数,胡适心急如焚,一路上紧赶慢赶,和郑铁如一起按时赶到仁和里考点,这时门外已积水二尺。开沟放水之后,考生们按时来到,上午考国文,下午考外文,到考的考生104人。
两天之后,北大在上海的招考圆满结束,胡适十分欣慰,以北大名义设宴招待帮忙招考的十多个临时人员。马寅初也来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事后郑铁如向胡适埋怨为什么要请马寅初,胡适微微一笑,并没有作解释。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鲁迅对于比自己年轻一岁的绍兴同乡马寅初没有多少好感。1926年10月20日,在厦门大学任教授的鲁迅写信给许广平说:“这几天此地正在欢迎两位名人,一个是太虚和尚到南普陀来讲经,一个是马寅初博士到厦门来演说。我固然是‘北大同仁’之一,也非不知银行之可以发财,然而于‘铜子换毛钱,毛钱换大洋’演说,实在没有什么趣味。所以都不加入,一切由它去吧。”直到1956年秋天,北大文科为了纪念鲁迅逝世20周年,邀请许广平到北大介绍鲁迅。时任北大校长的马寅初虽然同意了这件事情,却“碍于情感方面的因素”没有出面接待许广平。
马寅初做过******的老师,有一次******派人送来名片请他赴宴,马寅初说:“他是军事长官,我只是个文职,文职不便去拜见军方。再说我给委员长讲过课,他是我的学生,学生不来拜见老师,却叫老师拜见学生,岂有此理?他如真有话说,叫他来见我。”来人只得灰溜溜地走了,后来马寅初被******逮捕,大概与此事不无关系。出狱后的马寅初到上海中华工商学校任校长,建国后他因《新人口论》而成为新闻人物。可能对多子之害深有感触,马寅初才迫切希望实行计划生育。但他的人口理论受到******的批判,马寅初被迫辞职后回到嵊州老家,于1982年逝世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