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图,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小意思,你以前在学校不是也经常替我埋单么?”
“一个儿童,喝那么多酒是不被允许的。”
“我选中的人,将会亲手斩断我们与龙族数千年的牵绊。”
“因为他不脏而已。”
“什么都别管……逃!快逃!离得越远越好!”
“抓住你的机会,你喜欢的女孩总是会慢慢长大……然后离开你……有一天再也不会来。”
“小樱花你要自信起来啊,自信的男人才有魅力。”
“魔鬼不懂爱情,魔鬼只懂欲望。”
“交换么?”
“交换么?”
“交换么?”
“不要死。”
“不要死……不要死啊!”
所有的,曾经让他深刻的记忆此时全部被集中了起来,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的旋转,旋转……路明非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洞,一直往下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他不想往下看,他知道脚下是什么,不可怕,却是他从来都不敢面对的东西。
一幅一幅画面如电影闪过,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因为他听别人说过,人只有在死前,这一生才会如电影般的回放,不论是让你快乐的,让你悲伤的,还是让你后悔的,让你不甘的……每过一个画面,就会像不能用的老胶片一样被无情的剪去,为的是此生了无遗憾,来世获得新生。
有些东西你本来不相信,可现实逼得你不得不去相信。就像他以前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外星人,直到他来到了这所学院;就像他以前不相信王子和公主的故事,直到遇见了恺撒和诺诺;就像他不相信恋人也可以兵刃相向,直到他亲眼看见楚子航把折刀插进夏弥的背心……命运在不断的逼他,逼他低头,逼他认输,逼他臣服在自己的脚下。
可是我他妈(和谐)的凭什么要臣服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脚下啊!命运这种东西,不是生来就注定要被踏于足下的么?
胸口像被电击器狠电了一下,他的心猛一跳,睁开了眼睛。
还是那个房间,那台电视,还有那卷已经什么都不剩的录影带。
路鸣泽正笑眯眯的坐在他的床上,抚摸着他的头发。
“醒了?”他问。
路明非坐了起来,生平第一次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让我走。”
“哎呀哎呀,哥哥你这是在求我么?那用你的生命来交换如何?”路鸣泽完全一副奸商的嘴脸。
路明非犹豫了一下,摇头:“不换,但你要让我走。”
路鸣泽委屈的盯着他,眼眶里泪珠滚动着,泫泫欲泣:“哥哥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呐,又拿不到你的生命又要放你走,上头一定会炒我鱿鱼的,你忍心看着你弟弟失去工作,从此流浪街头么?”
我去,还有这招!路明非看着他的样子,确实有点不忍心,转念一想,小魔鬼无所不能,哪需要什么工作啊上头啊之类的东西,一切在他的口中的都是权与力,路明非心想这货高兴了突然想毁了地球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他释然了,伸出手擦干他还没流出的眼泪,温柔的一笑,说道:“忍心啊!所以赶快让我走,我这还有一堆事没解决,别耽误时间。”
“我靠!”路鸣泽跳起来:“哥哥你有没有同情心,我演成这样你都不动心?”
“有啊我当然有同情心,”路明非回答,他觉得很有趣,因为他从来没看过魔鬼跳脚的样子,以前都是路鸣泽逼得他跳脚:“但对你……还是算了吧,我知道你下一句台词一定是‘我上有八岁的老母,下有八十岁的女儿,你看在我鞍前马后服侍你这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对我如此难道不觉得愧疚么’对吧?可这些都被你用烂了,一点创意都没有,下次想留住我最好想几个新的理由出来,再说你刚才演的也不咋地啊。”
“我承认,刚才没发挥好。”
“那么,我可以走了么?”他不想浪费时间,他一想起那卷录影带最后的部分就心急如焚,如果施耐德真的动用整个执行部的力量来追捕他们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要去哪儿?”
“回卡塞尔,我不能让无关的人因为我而受到牵连。”
“哥哥啊哥哥,你还真是个滥好人呢,”路鸣泽轻蔑的说:“你打算怎么办?回去之后立刻与执行部开打?还是站在施耐德的面前,义正言辞的对他说:‘一切都是我干的,和他们没有关系,放了他们’?别傻了啊哥哥,开打的结果毫无疑问是你挂掉,并且被销毁一切你曾经存活于世的痕迹。三十年五十年后,你认为有谁还会记得你呢?你真应该找个镜子照照你的脸,你那张沮丧焦急的脸,现在的你连一只蟑螂都踩不死!至于你选择第二条路,你以为你会得到什么?诺诺的感激?扯淡!你只会被确定为失控因素然后洗脑遣返回国,到时候你跟小白一样回到中国,恺撒早就和诺诺一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你算什么,以前还是个路人甲,以后连个路人都不是了!哈哈哈……”路鸣泽狂笑起来,面目异常狰狞,眼角还有两行清泪流下,路明非看的很清楚,那确实是眼泪,他想插话,可路鸣泽没给他机会,他根本就不理他,只是自顾自的说:“你胆小、懦弱,你什么都不敢面对,明明心里很难受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你,连你自己都讨厌你自己,你恨你自己的软弱,你恨你自己的胆怯,就是一只整天流浪在垃圾堆的狗,都比你强上百倍千倍!”他语气激昂,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好像要吞噬整个世界,但他突然软了下来,一股无法名状的悲伤散落在周围,他带着哭腔:“可是……你是我哥哥啊,就算你是这样,你还是我最爱的哥哥啊,哥哥,你为什么总是要跑来跑去为那些压根不会在乎你的人扛下一切呢?这个世界上爱你的人只有我,只有我这个魔鬼啊!”
房间里的空气似是凝固了,两人都沉默了。路明非原本以为自己听完这段话会暴跳如雷,冲着路鸣泽一顿吼,接着瘫坐在地上。或者怔怔的望着路鸣泽,和他一起悲伤一起流泪。
而他什么反应都没有,现在他异常冷静,冷静的让他觉得他不是他。
许久,他站起身,摸着路鸣泽的头,说道:“原来是这样。”
路鸣泽抬头看着他,他不敢相信路明非说这话时竟然是笑着的,笑的很温暖,就像真正的兄弟之间,哥哥对弟弟宠溺而又无奈的笑容。
“那么……”他打破医药箱的酒精,伸出手,用玻璃划破手掌,手心朝上:“我与你订立盟约,以‘人’的名义,有生之年,绝不会丢下你一人,歃血而誓,不死不休。”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奇怪的事说出这样奇怪的话,可他一点也没有感到后悔或害怕,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他必须这么做。
路鸣泽呆了一下,眼前的情况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下意识的也站起来,用碎片划破手掌,手心朝下,盖在路明非的手上,沉声道:“不死不休!”
血液溶合了,两人手心的血疯狂的流向对方的身体,而后自动停息,他们拿开手掌,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在各自的手中留下了一道歪斜的、如同山峦起伏的暗红色血痕。
“所以……现在可以让我走了么?”路明非问。
“不行呢哥哥。”路鸣泽立马回答。
“哗擦,你耍我?”
“谁耍你了?再说是你自己突然说要跟我建立什么盟约的,我又没说话。”路鸣泽一副“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可没逼你”的表情。
“流氓!土匪!无耻败类!”路明非骂。
“我倒是想让你走来着,可这房子也不是我的啊。”
“这和是不是你的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哥哥你忘了?”路鸣泽眼神一闪:“这是你亲手建起来的屋子啊,你打不开门窗是因为所有的门窗都被你附上了活灵,不见血不会开的。”
“我什么时候在底特律建房子了?二十岁之前我根本没来过这地方好么?从哪来的房子啊?还有就算真的是我建的,我又从哪里找来这么多活灵附在门窗上的啊,我这不是有病么?”
“唉……”路鸣泽轻轻叹气:“看来你果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记得什么……”路明非一顿,忽然想起好像在很久以前,他带着路鸣泽来到这个地方,在熹微的晨光中垫起第一块砖头,路鸣泽站在他身边,把砖头一块一块的递给他,看着他在一天之内建成了整座屋子。
“泽,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好不好?”
“好啊好啊,”路鸣泽拍手:“可是我怕那些人还会来找我们。”
“你害怕么?”
“不怕,”路鸣泽抬起头,望着他:“跟哥哥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怎……怎么回事?路明非一阵恍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自己毫无印象?他二十岁之前来过美国?怎么可能!可那段记忆清晰的和烙印一样,真实的就像昨天才发生的。
路鸣泽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心里有一丝高兴:“呐呐,你还是记起来了,对不对哥哥?”
“少废话,”路明非摇摇头,甩掉那些不真实的东西:“赶快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
“我刚刚不是说了么,不见血这些门窗是不会开的,可惜你手心的伤愈合了,要再放一次血了。”
“你妹啊!”
学院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追过来,恺撒拉着诺诺跑到山脚下,微微喘了口气。诺诺跑的也有点累了,擦去额上细密的汗珠,对他说道:“跑这么快干什么?他们又不会杀了你。”
“这可不好说,”恺撒笑:“卡塞尔的这群教授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何以见得?”
“看看他们对路明非做了什么就知道了,”恺撒说:“只是死了一个学员而已,还是个B级的,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么?”
“什么叫只是……”诺诺挑眉:“那是一条人命好么,还是个执行部专员,施耐德当然要发飙了。”
“也不知道楚子航和零现在怎么样了,零还好说,主要是楚子航,他竟然和零一起把棺盖踢向了施耐德!那是他的导师啊,换个人也好啊,比如曼施坦因……”恺撒眼中露出的担忧的神色。
诺诺耸肩:“不知道,可能要被关禁闭吧。”
“关禁闭?学院还有这个规定?”
“对啊,不过不是真的把人送到小黑屋里去,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严密的监控,包括今天吃了哪些菜干了什么事,甚至去了几次厕所都会被记得清清楚楚。”
“卧槽。”恺撒吃了一惊。
“别卧槽了,想想看我们去哪儿吧,被你这么带着跑出来,现在想回去都不可能了。”诺诺说。
恺撒皱眉,而后掏出手机。
“你干什么?”诺诺问。
“打电话给芬格尔啊,问他有没有什么好的藏身之处。”
“您能靠谱点么?”诺诺无奈:“找谁不好找芬格尔,一个上了九年才毕业的猥琐大叔能有什么好地方?还有你们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好基友是一辈子的事情,而且他现在还是我的部下,不信你听。”
手机接通了,恺撒打开免提,里面立刻就传来了芬格尔贱的一发不可收拾的声音:“哎呦尊敬的会长老大您怎么有时间打电话给我了,不胜荣幸不胜荣幸,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小弟我肝脑涂地也会为您办到的啊!”
诺诺扶额。
“你看我说的吧,”恺撒得意的看了她一眼,关上免提,说道:“芬格尔,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藏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