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笛有一头银色的丝发,如同真正的妖孽一般,而他的脸上干净无杂,甚至不像是凡人,如同清水般的感觉让人很舒服,飘逸的笑容似是会迷霎每一个望他多时的女子,而这个男人,与洛吟且是完全相反,洛吟的身上或许带了些邪气,而眼前的这个男子,却带了几分仙气。
只见他探出舌尖,略微****了一下唇上余下的湿润,慵懒的眸子半睁着,似乎永远不会被任何事情所惊,而他的手,苍白的如同没有任何血色一般。
“鬼笛……”乐儿轻吞唾液,随着喉间那细微的颤动,一种紧张之感不由的发出,看在洛吟眼里,却是有些不悦,于是握住她的手也稍微用了下力,以此来表达自己那醋意十足的心情。
“恩哼?”鬼笛扯动唇角,将飘逸的银色长发鬓角两边掠向了脑后,随意的扯开一条红绳便将其拴住,而他的眼眸先是看着洛吟,而后又看向乐儿。
“真是有意思,一个将死之人和一个已死之人。”鬼笛面上毫无波澜,神情也无异样,只是说出的话让乐儿蹙紧了眉头。
如果他所说的已死之人是她,那么她承认,但是如果说将死之人,莫不是洛吟?
她心中忽的揪了一下,转眸望向身侧的洛吟,却见他面色从容,依旧挂笑,黑色深邃的眸子中同鬼笛一样毫无波澜。
然而当乐儿将眸子转回的一瞬,洛吟似是感觉到了一些身体上的异样,黑色的瞳猛然收缩了一下。
“既然鬼笛老先生料事如神,我便开门见山的说吧,我们希望老先生可以去普国帮一个人缝合断开的筋。”
鬼笛原本端着铜盆打算倒水的动作忽而因为洛吟的话顿了一下,口中淡淡的念着,“断筋……断筋断筋断筋……”而后的鬼笛便一直这样不停的念叨,让乐儿的眉头更紧了,回望洛吟,眼中似是在猜测这个鬼笛莫不是神经不大正常?
只见洛吟轻轻摇头,而后一脸凝重的看向鬼笛,希望可以等到他的答案。
鬼笛忽然一怔,慵懒的眼眸中划出了一丝玩味,一步跨在洛吟面前,“倘若你把你的血送给我,我就给那个人缝合断筋。”
乐儿听完,脸上瞬间褪去不少血色,而后一步跨在了洛吟和鬼笛的中间,伸开双手似是阻隔。
她仰头深望,眼神透露着一抹怒意以及坚定。
“要血,就要我的血,断筋之人是我的朋友,我有责任付出。”
“你的血?”鬼笛蹙了下眉,而后摇摇头道,“你的血没用,他的血才有用。”说罢,便将乐儿推到了一旁,继续与洛吟直视。
洛吟勾起了一丝笑,看了下身旁的乐儿,又看了下鬼笛,似是在想着什么,竟然难得的有些发愣,半响后,便用着清淡的声音道,“好。”
如此简单的一个字,让乐儿彻底的愣住,一把便拖住了洛吟的胳膊,将其拽到了一旁,不,是直接将他拽出了山中木屋,直接到了玉树山林的中间。
“你疯了吗?!洛吟!”乐儿甩开他的手臂,却发现在自己的质问下,洛吟的眼眸冷漠淡然,似是没有任何的神韵,忽而将乐儿拥入怀中,紧紧抱着,而他那俊美的脸颊也贴附在乐儿的耳畔。
忽然自两人的周围吹起一阵冷风,伴着林中的绿叶飞舞盘旋,同时将两人的长发高高吹起,相互缠绵,像极了紧握交缠的两人的双手,只是有了那么一丝的凛冽和苦涩也被同时吹来,将乐儿的心吹的有些颤动,不自觉的也用自己的手回拥洛吟,感受着他胸口的那阵浅淡的心跳。
“老婆,没事的……只是用一点血即可,我身上那么多血,不碍事的……”他幽幽低语,却在乐儿看不到的地方垂着眼眸,看向自己那开始有血丝蔓延的白皙长臂。
其实在刚才两人见到鬼笛之时,便又一阵强力的痛感席上洛吟的身子,甚至席卷着他的每一滴血液,如同被万蚁所噬,而当下他便明白了是当年紫霰为他下的毒已然发作,只是这一次的毒性,好似有有些不同罢了,而且这一次,似是就连他都无法在扛住,仿若这一次的毒,不再是让他痛苦,而是想要夺了他的命……
然而,那毒却是紫霰所下,当年紫霰便是赳国进入锦国的一名细作,记得那时,她便一心想要了自己的命,且将最致命的毒下在他的身上,那时的他,深陷紫霰的情牢之中,明知那是剧毒,便依旧饮鸩止渴,也正是如此,才让紫霰有了些许的动摇之心,而后便发誓永远不再为东方做事,一心一意的陪着他……
只是人心易变,现在想来,那时的紫霰便已是欺骗他罢了,一次有一次的……
“真的没事吗?”乐儿双手紧抓他的手臂,可是心中的那缕忐忑之心却依旧无法平息。
“当然,就算到时候在于你鱼水一番,也没有问题。”洛吟浅笑,眸子深邃而无法看透,然则他的话却让乐儿好似真的放松了很多。
“呀,开始关心我了吗?看来……你可以重新投入到我的怀抱了……”洛吟似是玩味的笑着,而后在她的额间轻吻了一下,只是如此这般的玩笑,却让乐儿没有笑出声,只是低着头,似是也在安慰着自己。
“你们还没商量好吗?”突然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便是那鬼笛的声音,只见他双手环胸,似在欣赏着两人的那份犹豫,略微发着水蓝的眸子中,有着一丝浅淡的期待,然则在期待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没什么需要商量的,你要血,我给你就是了。”洛吟冷漠而语,转身又拍了拍乐儿的肩膀,一双绝美的眸子深深的凝望着她的眼睛,同时也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露出了原来的非凡俊逸之相,而这样的面容,确是那让乐儿心悸不已的空灵之美,而那份埋在这副面容下的浅淡忧郁,却又似是水中的一朵蓝色玫瑰,点缀着一切的平静。
他略微勾动了唇瓣,将细长的指尖划上她的脸颊,望着她的眼神,毫无保留的透露着那份落落情深,似是永远也看不够这心爱的女子一般。
“可以……吻你吗?”洛吟好似有了些异样的变化,没有再像过去那般强迫吻乐儿,反而轻声的问着,似是想要确定乐儿的心意一般,然则此时的乐儿却还是有些矛盾,故而努努唇说,“有什么,等待会在说好了,先和鬼笛进去吧……”
洛吟的眼中好似在瞬间划过一抹失落之感,半垂的眸子仿若挂满珍珠的水帘,美得让人动容,却又伤的让人心碎。
“那我……先走了。”洛吟似是用刀切掉了所有的不舍与留恋,可是眸子依旧是那么的温柔,似是想要将这个自己爱入骨髓的女子,深深的印在心中,而乐儿却有些无奈的蹙住眉头,不知为何洛吟忽而有些多愁善感,便摆摆手道,“走吧,等你出来。”
洛吟点头,而后清爽一笑,揉着乐儿的头道,“老婆,真的好爱你……”
洛吟说完,便转身随着等在那里的鬼笛走去,看着他最后那飘逸的如同再也抓不住的纱般的身影,乐儿似是失了神。
为何会感到如此的难受,为何会有那种似是窒息的感觉席上心头,于是便嘲讽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蹲身坐在外面的草丛旁,心中似是认为这一次的放血便如同在现代时候的献血一般,而且洛吟每一次都惊吓自己,这一次……想必也是想要吓唬自己,让自己多去关心一下吧……
应该是的……一定是的……过一会,他一定会从后面反拥住自己,说着戏弄自己的话,然后一同返回普国给云霏治疗腿伤……
一定,会是这样的……
“你可想好了哦。”屋内的鬼笛翻找着藏在柜中的箱子,背对着洛吟随意的问着,而洛吟却站在窗边看着不远处蜷缩在一起的乐儿,深邃的眸子中写满了不舍与痛惜,而搭在窗棂的手,也缓缓攥起,如同在忍耐一般。
“将血给你,我会如何?”洛吟低声的问。
“你可是中了东方瑾惠亲手配的毒,想来无人能解,此毒已然深入肌理,窜至心肺,我要你的血不过是趁着你还活着积累些药材罢了,因为你身上的毒,我可是好奇的很……关于你会怎样……”鬼笛轻笑,“我会在给你放血之时,加入些麻痹之药材,让你过一会毒性发作的时候不会那么痛苦,而你的结果,只有一死,而且,只有半个时辰的寿命……”
洛吟垂眸,又抬起看向乐儿,一双颤抖的手似是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却又好像是那么遥远,如何也够不到。
“要了我的血,你便随她去普国,救那个人,别忘了……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将她稳妥送回普国……”
“你放心吧,我向来不会食言。”鬼笛说完,便拿了一箱子的东西走至洛吟的身旁,望着他一直看向窗外的神情,便有些好奇的问,“她知道你会死吗?”
洛吟摇摇头,将自己的手扬起伸给了鬼笛,“可以在这里吗?我想在失去意识前,多看她几眼。”
“那就好好看看吧,过一会……就再也看不到了。”
洛吟勾唇浅笑,却没有再回答他,他感觉到鬼笛用刀拉开了他的腕子,感觉到了自己的血液正一滴一滴的下落,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力气似是快要被抽干,也同样感觉到了那让自己撕心裂肺的毒。
然而,此时的他唯一做的,便是深深的凝望着乐儿的背影,他好喜欢这样看着她,回忆着与她的种种。
还记得刚见到她时,一双无比惊慌的大眼四处张望,还有第一次被他轻吻时那绯红如璎的容颜。
……洛吟,你爱我吗……
……洛吟,我们家乡有一种叫法,两个相爱的人可以互称老公和老婆……
……老公,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老公,你真的好坏啊……
洛吟……
老公……
“如果我也可以有来世,可以再遇到你吗?好想再听你喊一声老公……只要一声,便足够了……这一次,真的要离开你了,以后便没有人再戏弄你了……什么是永远……什么是一生……”
洛吟的脸颊忽然滑下了两道滚烫的湿润,混在了他那已经黑紫色的血液中,他用另一只手,颤抖的从怀中掏出乐儿还没有编织完的鸟儿,而握着那鸟儿的手,是那么的苍白,似是快要失了最后的生命。
他将鸟儿轻轻抬至唇边,用那已经开始褪去血色的唇,温柔的轻吻着,而那湿润的泪,恰是滴在了鸟儿的眼前,如同那鸟儿也在随之哭泣一般。
眼前的视线好似开始变得模糊,望向乐儿的眸子开始变得暗淡,而在他眼中那乐儿身旁的绿草之丛也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了独自坐在中间还在等着自己的她,而他唯一能看到的,似乎也只有她的身影了。
“真的……好美……”洛吟微笑着,用了仅剩的力气说着,而后便缓缓闭上了自己绝美的眼眸,似是从此失去了生命。
手中的鸟儿,骤然坠地,似是坠了千年一般,带着一世的悲哀,一世的留恋,还有一世的爱慕,坠下了世间最痛苦的地狱之中。
再见爱人……再见……我的……乐儿……
“
再见爱人,爱人再见
再见沧海,再见桑田
不能如愿,不能改变
谁也无法,停住时间
忍着泪说再见,从此不见面
永远太遥远,回不到你身边
对你说再见,为爱情写下句点
看着你的背影,已走远
让我们凭记忆,去想念
”
不知为何,在房外的乐儿似是开始吟唱起了一首在现世时听到的曲子,而且是无法抑制的轻声的哼唱起来,可是每每唱一句,自己的心就仿佛被彻底揪了起来,而眼角也开始泛起了些许的湿润。
为什么那么的不安,为什么那么的心痛,为什么似是快要窒息死掉。
“老婆,我真的好爱你……”
忽而想到洛吟走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乐儿终是再也坐不住,撑起身子踉跄的向着屋中跑去。
他一定还像过去那般,安静的坐在那里,或是和鬼笛调侃两句,或是在独自喝着茶,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会是那么的痛,那么的痛……痛到完全忘记了呼吸。
忽然好后悔,自己为何刚才就那样放他进去了,她……应该随他一同,或者阻止他……
然而当乐儿用尽全力将房内的大门狠狠推开后,她便安静的站在了那里,望着眼前的一切,彻底的沉默了,似是失去了力气一般,缓缓的滑落坐到了地上,颤抖的双手逐渐上扬捂住了自己的头,而后便是那声最后的嘶叫,充满了整个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