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看他凌厉的双眸,这温柔的目光她也避开了。想要冷笑出声,只是笑容还没划满嘴角,就被他拉着往一处走去。
“你干嘛?”
“送你回去。”
因为有些用力,她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胸膛,熟悉的薄荷味刺到眼睛里就是两滴酸痛的清泪,只是急忙地,她用手擦去了眼泪,变作了无所谓的样子,跟着他进了车里。一路街景熟悉地走过,车内却变了味道,彼此沉默着,时间一晃似乎已经沉默了几个月了,再多这几刻钟也无所谓的。
他果如所承诺的那样,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她进去也转身就走了。留下的一声叹息与遗憾,留不下的是无所述说的那些牵挂与思念。
江门的秋天总是来的很迟,日子到了,天气还没到。这日子已经过了好些天了秋凉才渐起,出门不免要加一件罩衫了。这样的好天气好像连出去的心情都没有了,要不是韩子沫来个电话的话。
真是很久都没见他了,也因为最近和靖璘的冷淡疏远,韩子沫的消息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越来越渺远不知。只是知道他一贯是不会循规蹈矩的,习惯了花柳世界,所以这段时间应该都去逍遥自在了。听到他那开怀爽快的声音,佳音灰败的心情才觉得稍有呼吸的空隙。他邀请她出去走走谈谈心,她实在不想出去的,只是很久不见,也不好意思推却。只是这个人奇怪得很,偏偏提议到江门师范大学去,好在佳音这心情似乎正对了这学校的氛围,远离闹市,呼吸些清新淡雅的书香气也许是一剂很好的良药吧。
江门师范大学虽说是吕家的私家学校,但佳音平时却很少去的,这天借着这个机会得以来此细细地观赏,也算是近来抑郁不快的心情的一丝安慰吧。校园这日特意对外开放,园内来来往往很多校外人士闲逛着,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衣香鬓影得很有莺莺燕燕的意味。也难怪,校园虽说到了秋季,却很是一派富丽盎然的景象。
紫艳全开满园盛,绛唇美人恬然笑。绿柳翠柞下百卉含英,一片鲜黄嫩粉、一派卓然生辉的景象。五层青砖色的教学楼巍然鹤立在校园中央,衬在这花红柳绿之中毅然生辉,极像是一位受到热烈欢迎簇拥在鲜花中的领导者。教学楼上来来回回穿梭着穿着校服的男女学生,不时地张望着下面靓装鲜服的女士先生,殊不知下面的人也着实留意着他们,赶明他们也会是华装美服的美男娇女。
教学楼后面绿荫更浓,鲜花更盛。两排垂柳飘荡着青翠的秀发,像是在弯腰临湖濯洗,不时张扬地甩动一下。柳条下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绵长悠远而清静,阳光挥洒得刚刚好,照射得人满身都是亮闪闪的清辉,似乎人也跟着明亮起来。
韩子沫还是老样子,除了细微处依稀可辨的萧索神情外其他依旧如故的洒脱不羁,依旧俊朗爱笑的容颜,和依旧笔挺的西装。他看着佳音没有修饰的妆容衣饰以及脸上沉静的表情,看了一会,很有些感触地笑着说:“总觉得你素颜更好看。”
佳音知道他一贯胡话惯了的,撇开他的眼神不去理他。用手缕着柳枝,贪看着被柳枝拨碎的金灿灿的阳光。她今天的淡鹅黄的洋纱裙很衬景,唯有脸色却是沧桑的泛白着。
韩子沫看着她,说:“不过憔悴了很多。”
佳音低下头,淡淡地笑了。那笑容真是好不容易才挂上嘴角的,只是她心里依旧在郁郁寡欢,好像坚强地不流泪了,就只剩憔悴地枯损着。
韩子沫看着她消瘦的侧面有些呆住了,好一会才回转神来,幸好她没察觉到。他又说:“等会有靖瑶和清亚的课,想不想去听?”
佳音忙转过头来,惊异了一下,神色瞬间又灰暗了,犹豫着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当初游行都可以,这又有什么难的。”
这样说着,将佳音的思绪牵回到两年前的游行,她穿着蓝衣黑裙的学生装,走在学生的队伍里手里举着小旗子,意气风发地呐喊着,就那么一回,也做了回学生,回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了。忽然间就了悟了他的用意,羞涩地笑笑,却不好意思地说:“还是算了,这像什么呢,让人瞧见了笑话。”其实更不好意思的是让清亚看到自己那副样子,又是窘迫又是害羞,更有尴尬。
韩子沫神秘地一笑,还是坚持着将她带到校外不远处的一家成衣铺,将他早就定好的衣服拿出来,就让佳音在试衣间里换上。佳音这一惊非小,这会也只得差异地看着他,不知作何言语,依他所言将衣服换上。
镜中的女子除了脸色略显苍白憔悴,眼神有些疲惫外,那小巧清丽的脸庞配着俏丽的辫子,再有那娇小的身形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早已脱了学生的青春。这衣服做得刚好合了她的身子,恰好地将她的身形烘托出来,玲珑有致。蓝衣黑裙,严肃而活泼,端正而富有朝气。
只是在佳音看来,人早已和两年前的自己是两样了,真是老了很多。心里忽然一惊又一冷,轻弱地问着韩子沫:“我是不是老了很多?”
韩子沫犹自在对着镜子发呆呢,听到她问忙回过神来笑道:“你说自己十六岁都有人相信,我就信。”
佳音摇摇头,虽然他这话是玩话,可是她心里听着舒服,也不和他争辩。
“开心一些,最近学生的热情都是很高的,你若是无精打采的,最容易被人认出来了。”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韩子沫带着佳音向清亚此节授课的教室走去,路上这样嘱咐着她。
佳音因为是清亚的课,心情早好了大半了,这会只有紧张忐忑。随着韩子沫跟着人流于最后在后门进去,就在最后一张桌子坐下。清亚还没到,倒是教室里的纪律一片井然有序的样子,黑色中山装的男生和蓝色爱国服的女生都正襟端坐在座位上,仅有的动作也只是翻书而已。
不一会的时间,前门走进一个身形瘦削举止潇洒的男子,正是清亚。这天他穿着件长衫,依旧戴着副眼镜,一进来将手中的书本放在书桌上,向上推了下眼镜,表情比平常严肃了些,说:“起立!”
“刷!”的一声,韩子沫和佳音也忙随着大家站起来,跟着众人的声音喊说:“老师早。”
清亚摆手示意大家坐下,这时候他的脸上却忽然换了温和的笑容,笑得眉角间的细纹都加深了,佳音发现那纹络以前是没有的,瞧他的笑容也有些落寞的样子,她的心也落寞起来。只是一会的功夫,又被他的讲课给带动起热情来。
清亚柔和地笑着,并不打开手里的讲义,向全班整个扫视了两遍,才开口道:“昨天有同学向我提意见了,说老不读三国,少不读水浒,他不想被鼓动了去找小日本算账去做那无谓的牺牲。他说想让我讲点人生,所以今天咱们就先停止这节说《水浒》。讲人生嘛,那首当其冲要说《红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