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亚笑了:“那我看你还是研究妙玉吧,研究黛玉迟早免不了要面对她的死亡,对你来说岂不是雪上加霜,到底是度恨菩提还好些。佛家慈悲,普度众生。”
佳音点点头,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没有听进去。歪着脑袋依旧在看清亚在记事本上写东西,抬眼仔细瞧了一下,却是在写美髯公朱仝呢。就奇怪道:“不研究宋江了?怎么倒关注起美髯公来了?”
清亚颇有些感慨,脸上布上一层淡淡的疏落的愁闷:“《水浒》里我最喜欢的人物是朱仝,是一个有良知有原则的侠客,宋江是没得比的。最近宋江让我一直很恼火,心里烦,索性来看看朱仝。”
佳音看他这样,心里忽然没来由地自责愧疚,才好一些的心情这会又低沉起来。
“佳音,给我做碗绿豆粥好吗?”半晌的沉静后,清亚的声音徐徐地传了过来。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如水,浸透她的身心,她的心里又明朗了,急切地说:“我这就去给你们做,他们没来,你们两个就好好吃一顿。”
话音还没落,佳音就起身往厨房走去。清亚看她那般急切,心里又是喜悦,却又参半着心疼,忙将那风扇移到厨房里来。那“哧哧”的声音换回了靖瑶的目光,看清亚那有些笨拙而认真的动作,了然地点点头,轻声对清亚喊说:“好好待我嫂子。”
厨房里清亚帮着佳音淘那绿豆,这样的事情在社里没人的时候做过很多回了,只是今天却压了很多心事在那颗颗饱满的绿豆里。
“清亚,最近怎么了?能告诉我吗?是不是因为我?”
“佳音,你要快乐,有一天你若是不快乐了,想要离开这里,就告诉我,我带你离开。”
佳音一瞬间安静了,那些生活中的不快过电影般在脑海里一一闪过,带给她的是担心害怕,她的心里需要寻着一处安慰,她问他:“清亚,你一直会在我身边吗?只要有你在,我就会快乐的。”
清亚掏出手帕来帮她擦着脸上的汗,饶是风扇这么吹着,她还是免不了要出汗。他的动作很温柔,诠释了他所有的感情,也给了他的答案。佳音淡淡地笑了,风扇依旧吹着,丝毫吹不散炎热的层层渗透,但她心如止水、沁凉舒爽,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要的,是一个贴心的依靠,原来,早已经有了。
临时决定做绿豆粥,那绿豆极难煮熟的,直花了两个多小时才算煮好。天上的阴影布下来了,没有太阳的毒射,让人舒服了很多。这样正是喝绿豆粥的好时候,那粥还烫着呢,清亚就端起来要喝,佳音忙拍了他的手让她等会,却还是没来得及阻止他被那第一口给烫着,看着他那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什么时候他都是那样子,哪里还像那个人人敬重儒雅稳重的江门第一教授的样子。而这滑稽可笑的样子,却是她心里最大的安慰。
“号外!号外!董家少奶奶,吕家六小姐要上法庭闹离婚!”
“号外!号外!卓琳女士要和董世颖当庭离婚!”
街上的报童激昂地卖力地喊着,挥舞着手中成卷的报纸,播散着近几日江门最大的一桩新闻。这条新闻足够抢眼,不过几分钟,他手中的报纸就被一抢而空了。这条新闻足够摄人心魄,不一会的功夫,中央大道、光明路、静宁南街铺天盖地流露在人们嘴边的全是这消息。董世颖夫妻不和在江门已经不是新鲜事儿了,却不想而今真的要离婚了。还记得之前董吕两家在报纸上登的申明说两人是因为一些对董吕两家怀有不轨之心的捣乱分子挑拨离间,刻意破坏夫妻感情所致,而今看来这帮挑拨离间者真是得偿所愿了。
只是这吕家六小姐人可不凡呐,要离婚不说了,还要上法庭离婚,这就更让人震惊纳罕了。原来就听说是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而今看来远不仅此,连性格都这么的刚毅果决,胆量见识更是一等的高啊,敢于做这其他女子都不敢的举动,真是奇女子也,烈女子也。
只是在吕家,热闹就变了个味道。因为这关系到董吕两家在江南的影响甚至利益,故而两家又着急忙忙地聚到一起商讨此事。谁也没想到情况急转直下到如此境地,原以为不过是卓琳小姐脾气大的一句玩话而已,而今却真的要对簿公堂了,这太损两家的面子了。
打官司要花钱的,大太太就建议把卓琳的钱都给断了,折子也给收了,没了钱,便离不成了。吕敬之和董世明这边头一个想的不是这个,而是先要登报申明,因为不轨小人的恶略挑拨,使得两人猜忌渐多,隔阂渐深,最终以这样决绝的方式趋向陌路,两家长辈虽然痛心疾首,十分憎恶那等下流手段,却也无济于补了。若是有得机会两人能够冰释前嫌了仍复旧好,那便最好,若是最终只能分道扬镳,那是两人缘分不够,他们也强求不得了。
长辈们忙得对症下药,小一辈们却偷偷地与卓琳取得联系,看她那边的情况。这也真是出乎哥哥们的意料,这个小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刁蛮任性的幺妹了,而今变得如此刚烈坚决,也真让他们赞叹。明着不能表态,但心里都默默地支持妹妹争取自由的决心。卓琳在比较偏的中南东路上租了套房子,只是如今要打官司,经济上比较拮据,所以待其他兄长走了之后,留下靖璘和靖瑶,想让他们帮忙筹措些钱款。
靖璘想帮她,但自然不能让老爷太太发现了,就另外给卓琳办了张银行存折,里面存了供她能花销的钱,叮嘱她说:“上面的署名是个男的,但是没有这号人,所以家里查不到。你若是不怕被人闲话,就不要做声,让他们去猜测是一个你想要离婚后再婚的人,反正也查不到,他们只能猜测,口说无凭,不能说你什么。目下这是最好的方法了,也只能是这样的人他们才不会疑心。哥哥想帮你,也只能这样了,你看行吗?”
卓琳心里一阵感激,又一阵委屈,扑到靖璘怀里就哭了,“哥,就你对我最好了。”
靖璘爱怜地温柔地拍着她,“放心,这回有哥哥在,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就是哥哥无能,不能正大光明地帮你。”
“哪里,我还不知道你的苦衷。反正我这辈子有三哥,是我最大的福气。”
靖璘却松开她,认真地问她:“你要老实地跟我说,那个赵琪凡到底待你怎样?不要到头来又枉费了你一番心血,就太不值了。”
卓琳听到赵琪凡的名字,脸上却羞红了,不好意思当着哥哥的面说他,却又不得不说:“他待我很好,他为了我也要和他妻子离婚呢。只是也跟我一样的棘手。不过我们不怕,任何困难都阻碍不了我们。”
靖璘刮了下她的鼻子,笑着学她的话:“不过我们不怕,任何困难都阻挡不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