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端木晓和楚影弘坐在办公室里喝茶、打算盘的时候，乔影把何琰送到云天大厦停车场后，何琰下车去开自己的车，他则直接调转车头离开。
昏黄的路灯在漆黑的夜色下宛若璀璨星火，繁华的风景印在幽暗冷沉的天幕下，就像一副孤寂迷茫的中国画。
也像他现在的心情。
明明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不息，他置身其中，却像孤独一人般不知所措。
虽然雨夹雪早已停止，仿佛它从不曾来过，但那冰凉的寒风扑在脸上，却裹夹着一层彻骨的湿意，无处不在。
他开着车窗，俊秀的脸庞早已被吹得麻木。
他开着车在车河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在东城区各个街道上穿梭，只有遇到红灯时才会停下来，否则就一直开下去。
一直到车子没油了，才在路边依靠下来。
他想抽烟，摸遍口袋才想起来，自从与绫儿在加州重逢之后，他就已经不抽烟了，身上也再没带过一支烟。
他动了动身子，一脸颓然地将头靠在椅背上，敛下眉眼轻吁了一声。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道坐了多久，手机铃声乍然响起，惊醒了他飘远的思绪。
他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是家里的电话。
“喂？”他懒洋洋地开口，心里竟有丝期待，希望这个电话是绫儿打来的。希望听到她指责他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浑小子，自从绫儿回家以来，你还是第一次这么晚还没回家，你最好给老娘交代清楚，做什么去了？”电话那边传来乔妈妈冷酷的声音。
即使接电话的是她儿子，她也端着酷酷的声音。只因这个浑小子夜不归宿，虽然绫儿什么也没说，但是回房间时还是掩不住一脸失落。
所以，她打这个电话来，是为了教训他。
打电话来指责他的人竟然是老妈。
乔影刚睁开的眼睛又缓缓地垂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闷。他淡淡地道：“我刚陪老八办事回来，走在咱上车子没油了，正要打电话叫人送油过来。”
他说的是事实。只是这个事实中间隔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差罢了。
“车子没油走不动了？”乔妈妈惊讶地反问，却是声音大了起来，语气更加凌厉，“你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你今天带眼睛出门了吗？”
若是在遇到危险时车子却没油了，还有活路吗？
他们都是在道上走的，最忌讳的就是装备不齐。任何一个失误或意外，都可能是致命的错误。
“行了，妈，你快去睡吧，别耽误我打电话让人送油过来。”听着老妈的斥责，乔影有些不耐烦了，他今天本来就心情糟糕透了，再听下去谁知道会不会抓狂。
“加了油赶紧滚回来，绫儿可不开心了。”乔妈妈心里有气，却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说完便挂了电话。
绫儿不开心？
乔影一怔，心里就听到了这句话，也忘了挂断电话，只是想着，绫儿今天怎么不开心了？
今天他们去医院例检，得知她怀的是龙凤胎，她不知道多开心呢。她当时激动得都差点忘记自己正在假装六岁的人了。
若他们都不知道她当时只有“六岁”，没人会怀疑她当时的年龄不是一个正常的准妈妈。
现在怀疑她年龄的兄弟可不只一个两个了。只是他心里的痛，有谁可知？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开了导航，给最近一家加油站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他所在的位置。
十多分钟后，他的车加满了油，他也不敢在街上继续晃下去，便转了个方向朝家开去。
回到家，爸妈都坐在客厅里，墙上的电视正放着晚间新闻，他们一个在漫不经心地泡茶，一个在织毛衣，织的全是小孩子的毛衣。
现在他们都知道绫儿怀的是龙凤胎了，原先预备的一个孩子的毛衣数量肯定不够，现在正在加油赶织呢。
明明预产期是在九月份。
“爸，妈，我回来了。”乔影随意地打了声招呼，目光只在父母身上扫了一眼，将大衣脱下来随手丢到沙发上，就大步往自己的房间走。
乔爸爸和乔妈妈抬头看着儿子的背景消失在房间门口，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乔影关上房门，来到床边坐下。
沐青绫已经睡着了，一只手搁在被子外面，手指紧紧揪着被子不放，秀丽的睡颜在室内温暖的空气里染上了一层淡淡地绯色。
他静静地望着她，眸底藏不住的深幽之气正隐隐流动着。脑子里又想起来今天上午他回家偶然听到的声音，心里蓦然一紧，阵阵地悸痛着。
家里人都知道她已经醒过来了，却没有人告诉他真相。她醒过来了，却依然无动于衷地装着六岁的模样。
他记得，自他从日本回来后，就注意到她的微妙变化了。
那是一种介于清醒和不清醒的中间状态，现在想来，那时候她就已经清醒过来了吧？只是装不像傻样子罢了。
她宁可装傻，也不肯以正常的模样面对他！
所有人都知道她醒来了，也不告诉他，看他笑话吗？
接下来他要如何和她相处？要如何才能保持淡定的心情被他们戏耍？
曾经也怀疑过她在清醒过程中，也告诉自己要一如既往地对待她，只要是她想要的，便会毫不保留地交给她。
可是今天，他才知道要做到这么无欲无求有多难。现在，他们之间存在的是一种微秒的感觉，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装作无事人一样。
床上的人忽然轻哼了一声，轻轻地翻了个身，睡颜正好朝着床外方向，因为翻身的动作，一只手臂俨然露在被外。
乔影轻轻叹了口气，收敛着自己的情绪，伸手将她的手臂轻轻塞进被子里。这时，沐青绫忽然睁开眼来，带着一抹惺忪的慵懒光芒。
她似乎愣了一下，这才开口：“哥哥，你回来啦。”说话间，一双大眼睛眨动着，仿佛还没有睁开深层的困意。
她是在半梦半醒间说出的话。乔影心中一颤，从心底深处突然涌出一股酸涩。
她是在不清醒的情况下也能轻松地伪装吗？还是她明明已经醒过来却依旧要装作未清醒，欺瞒他？
他露出苦涩的笑容，轻声道：“嗯，我回来了。你睡吧，我去楼上看看儿子。”
他说完，似乎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起身大步往门口走去。随着门的开关声，他的身影消息在房门之外。
沐青绫睁着一双瞬间清醒了几分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紧闭的门板。他今天好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