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凤那边,很快就有了跟梁家有关的消息。
她在香港那朋友着实给力,暗访了很多几十年前在梁家当过佣人的人。虽说如今他们已人老珠黄,但还记得很多事情——
关于当年苏青烈的死有几种说法,有人说是苏青鸿心狠手辣,怕苏青烈东山再起,于是对他赶尽杀绝。也有人说苏青烈是被苏青鸿的心腹毒杀,而苏青鸿毫不知情。他为了包庇心腹,将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也有人苏青鸿杀苏青烈是无心过失,并非出于有意。还有人说苏青鸿杀掉苏青烈,其实是无奈之举——关于这一点,那就要好好说说了。
当年苏青鸿夺回家主位置,将苏青烈控制起来,并未对他这个二弟第一时间痛下杀手。但一败涂地的苏青烈心有不甘,向梁家求助(苏家和梁家的关系向来很好)。不知受到了谁得怂恿和撺掇,苏青烈孤注一掷,联合自己在苏家的残党,抓了很多亲眷,丧心病狂的用他们的性命逼苏青鸿退位。苏青烈不顾手足之情,藐视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族人性命,已是丧尽天良,无药可救,最后被苏青鸿安排的狙击手一枪毙命……
据说梁佩佩在嫁给苏青鸿以前,与苏青烈有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如果苏青鸿再晚两年把苏青烈从苏家家主的位置上赶下来,梁佩佩依然有可能是苏家的女主人,而她要嫁的人不是苏青鸿,是苏青烈。
苏青鸿与梁佩佩大婚后不久,很多人难以置信嫁给苏青鸿的女人就是梁佩佩,因为熟悉梁佩佩的人都知道,在嫁进苏家之前,梁佩佩为人骄横,还十分爱炫富,大小姐脾气严重。可进了苏家大门之后,她突然间转了性子一样——
在嫁给苏青鸿,尤其怀了苏利琛以后,梁佩佩常年深居简出,行事十分低调,鲜少在公共场合露脸,慢慢的淡出人们的视线,自然而然的外界有关于她和苏青烈的流言蜚语声音也渐小了下来。
关于梁佩佩性情大变的说法有很多种——一是说她嫁了人生了娃之后收了心。二是说在当时面临破产的梁家为情势所逼,迫于苏家方面的压力,梁佩佩在嫁进苏家以后遭遇了不公待遇,性子被磨圆了(苏青鸿在得知燕如桦已故的消息后,万念俱灰的他过了一段很荒糜的日子,家里家外养了很多女人,从不掩饰)。或者说是梁佩佩单方面惧怕苏青鸿,在苏青鸿面前嚣张不起来。三是说梁佩佩对苏青鸿的爱出于真心,为了苏青鸿宁愿改掉自己以前的毛病。还有一种很狗血的说法,真正的梁家小姐殉情而亡,随苏青烈而去,而嫁给苏青鸿的那个女子不过是冒名顶替……
百凤那朋友还告诉了她一个不能确定却着实能让人大吃一惊的事——
“曾经在梁家做过事的女佣说,梁家的小姐也就是梁佩佩在嫁进苏家以前就怀了身孕。她说当时她知道,事关小姐的清白,她并未对外多说,也未多想。直到梁佩佩在嫁进苏家的半年多后把孩子生下来后,她算了算日子才觉得不对劲儿,怀疑梁佩佩生的孩子有可能不是苏青鸿的。但是大家都说那孩子是早产儿,当时她怕惹祸上身,就没多说什么……”
梁佩佩的儿子,也就是苏利琛了。
香菜看到苏利琛的生辰,在心里默默一算,于是就呵呵了。苏利琛居然比她公公,也就是藤彦堂的父亲燕霖还大半个月,这怎么可能!
往前推算的话,苏青鸿在沪市跟燕如桦私定终身之前就与梁佩佩发生了关系,可沪市与香港两地相隔甚远,他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一点的?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苏青鸿被戴了四十多年的绿帽子,不知他自己清不清楚这一点。
原来苏利琛根本就不是苏青鸿的亲生儿子,难怪他能够在记者招待会上对苏青鸿下狠手。
……
就因苏家和梁家这么个事儿,香菜纠结了两天。
这天上午,她还在纠结。
老太太在隔壁房间换好了衣裳后,到她办公室,看到她竟扶着桌沿在做……俯卧撑!她很少看到香菜这么彪悍的一面,当时就被震惊到了,还纳闷这小两口到底是怎么了,都对“俯卧撑”这项运动上瘾了?
藤彦堂大晚上爬床边做俯卧撑,老太太能理解,可孙媳妇儿做俯卧撑是几个意思?锻炼身体么?
明显不是!
香菜这是被藤彦堂传染了。她跟老太太一样,一连几个晚上发现藤彦堂在偷偷的做这项运动。
“奶奶,您坐。”香菜扶老太太坐下,见老太太今日穿的焕然一新,不禁打趣儿的问,“奶奶,今天您要跟苏老先生去哪儿幽会啊?”
“去梨园听戏。”老太太老实回答,看到孙媳妇儿脸上挂着的暧昧笑容,才意会过来她的打趣儿,当即又羞又恼,捏起拳头不轻不重的在香菜身上捶了一下。
香菜收起玩笑态度,“奶奶,您跟苏老先生有没有提过我公公的事?”
说起她那命薄的儿子,老太太神色一黯,伤怀道:“几乎没有提过,他也是怕我伤心,没有问起。”
香菜若有所思了一阵,“奶奶,您今天稍稍跟苏老先生提一下我公公的生辰——”
老太太茫然,“提这个做什么?”
香菜将一包东西从抽屉里拿出来,包里装的是一个牛皮纸袋。
至于纸袋里装的是什么,老太太就不得而知了。
“您仔细观察苏老先生的脸色,如果苏老先生知道我公公的生辰后脸色有变,您就将这包东西交给他。要是没什么变化,或者变化不大,那就算了。”
香菜给老太太的这包东西里装的是苏利琛的身世证明。其实不用看这些东西,对比苏利琛和燕霖的出生日期,就能够察觉出端倪。
苏青鸿与燕如桦(年轻时的老太太)私定终身在前,与梁佩佩(苏利琛的生母)发生关系在后,两个女人都怀了孩子,按照十月怀胎的正常日子推算,梁佩佩生的孩子不可能比燕如桦生的孩子大。然而事实上,苏利琛比燕霖大了足足半个月。这不是一句“苏利琛是早产儿”的解释就能轻易糊弄过去的。
苏青鸿肯定知道苏利琛的生日,在知道燕霖的出生日期后,如果他还能保持振作,那就说明他早就知道苏利琛可能不是他的亲骨肉了。既是如此,那香菜让老太太交给苏青鸿的那包东西就没什么作用了。
如果他不知情——香菜觉得还是让他知道为好。梁家在香港,她和藤彦堂都鞭长莫及,所以还是让苏家去对付梁家为妙。
其实这种事情,不用对比也不难察觉,可能是因为苏青鸿太过自负,不曾想过这样的惊天丑闻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当天,与往常不同,老太太跟苏青鸿出去后,早早的便被送回来了。
见老太太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脸色也不大好,香菜便问:“奶奶,东西交给苏老先生了吗?”
老太太有气无力的点点头,突然抓住香菜的手,满脸急迫,“孙媳妇儿啊,你让我交给阿鸿的东西是什么啊?你今天为什么要让奶奶在阿鸿面前提起燕霖的生辰啊?为什么阿鸿知道了燕霖的生辰后,反应会那么大?”
此刻,老太太满腹疑惑。
香菜有点不忍心告诉她实情,不过还是说了,“苏老先生名正言顺的妻子给他带了四十多年的绿帽子……他妻子生的孩子,很有可能不是苏老先生亲生的……”
苏青鸿与他的夫人梁佩佩处了四十余年,即便两人之间一开始没有感情,也处出了感情。两人自从有了苏利琛后,就没再要第二个孩子,这让很多人也包括老太太相信——苏青鸿与梁佩佩相敬如宾可能不假,但二人的父亲关系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如胶似漆。
苏青鸿在得知自己极有可能遭到背叛后,做出了常人该有的反应。可老太太回想起来,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这一天晚上,藤彦堂回来的很晚。
香菜洗完了澡,换了睡衣,躺下没多久,就被进门的藤彦堂拎了起来。
“坐好。”藤彦堂黑着脸命令。
见气氛不对,香菜正襟危坐,露出一副乖宝宝模样。
藤彦堂摆着兴师问罪的架势,“我问你,这几天奶奶都在储绣坊?”
香菜心里一咯噔,心想他该不会是察觉出什么了吧?
她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极力摆出无辜的样子,“奶奶每天早上跟我去储绣坊,这你不是知道的嘛。”
藤彦堂挑眉。
想含糊过去?他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那为什么今天我一个朋友告诉我,他在梨园看到了奶奶跟沪市商会总会长苏青鸿在一起?”见香菜张口要狡辩,为了堵住她的嘴,藤彦堂接着又说,“还有一个朋友告诉我,他前两天看到貌似奶奶的人跟苏青鸿一起游园?”
又是约老太太郊游又是约老太太看戏的,一把年纪的苏青鸿居然这么有情调,香菜就不明白了——藤彦堂跟苏青鸿也算是一脉相承,怎么就没遗传到老先生的浪漫因子呢?
想想就委屈!
藤彦堂一条腿立在床边,另一条长腿半跪床上,伴随着床褥塌陷下去的声音,他倾身上前,抬起香菜颔在颈间的下巴,狠狠捏了捏她的下巴尖。
“你背着我安排奶奶跟苏青鸿见面,你还委屈了?”
香菜倔强道:“什么叫我安排的?奶奶跟苏老先生见面是你情我愿!”她推开藤彦堂的手,幽怨道,“苏老先生对奶奶多好……哪个男人对待心仪的姑娘不是像苏老先生那样?你呢,木头一样,没有一点情调!我当时怎么就跟你签字领证了呢,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见香菜红着双眼真受到委屈的模样,藤彦堂心里一软,不由得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后悔了?”
藤彦堂有些后悔问出口,他害怕从香菜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只要一想到会是那样,心痛和受伤的情绪就止不住的涌上来,越来越浓越来越重越来越痛。
他逃避似的,忙又说:“那明天我们去哪里走走,放松一下。”
香菜看了他一眼后别开脸,装作赌气的样子。
“不去!”
藤彦堂知道她是在假装生气,捏捏她的下巴尖,掐掐她的鼻子尖,捕捉到她眼中划过一抹笑意,不由得扬起唇角,欺身将她压在身下。
“把你明天的时间空下来,听我安排。”
望进那双似能滴出水的温柔眼眸,香菜瞬间变迷妹,被迷的一阵晕头转向,鬼使神差的点了一下头。
藤彦堂在她耳边落下细碎的轻吻,温柔低沉的声音在他落下的碎吻中变得轻飘虚幻,“我不会让你后悔的,选我就对了……”
“谁选你了。”香菜娇嗔,“是你自己送上门的,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藤彦堂低声轻笑。
“你还笑!”
“嗯……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香菜揪着他的领子,不放他走,双眼不停地朝他放电,“等会儿嘛。”
藤彦堂依她,在吻上她的唇之前说了一声,“小****。”
第二天一早,香菜就告诉老太太藤彦堂已经发现了她和苏青鸿幽会的事。
老太太紧张得不得了,一个劲儿的追问藤彦堂是什么态度。
香菜说他没怎么生气,老太太才稍稍安心。
香菜还说今天不能带她来人家去储绣坊了,老太太似乎有点失望。看得出,她还是很期待和苏青鸿幽会的。
香菜想着,苏青鸿可能会在处理苏家和梁家的事上忙碌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可能无暇顾及老太太,就安抚老太太在家休息一两天。
香菜和老太太用过了早饭后,藤彦堂才起床。如果香菜在她身边,他还能再多睡一会儿。
今日两人出去约会,香菜也不知他会做怎样的安排。
藤彦堂似乎觉得她穿太少了,林出门前,让她加了件衣服,甚至还带了一条毛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