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帆挠了挠头,这小莺的脾气真是瞬息万变,不知道她在恼什么,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傻东西!”小莺瞪了一眼发愣的林帆,“他十万块包养我,你能信啊,他把那个服务员炒掉了一分都不给,他的话能信?其实分明是想白玩,我就是因为这个生气。”
“哦,”林帆傻乎乎地点了点头,但他心里却觉得事实可能并非如此,小莺之前绝非做作。“还是早点把衣服换上吧,当心感冒了。”林帆说。
购物袋还堆在沙发里,小莺今天买的衣服着实不少,而刚才逃命的时候,林帆竟然一件也没丢掉。她提起购物袋,倒退着,边走边说,“这房子这么大,我都不知道住哪一间才好了呢。你也得找件衣服换啊。”
林帆摇摇头,“我不用了,等会洗个澡,直接裸睡,然后明天衣服就干了,哈哈。”
小莺冲着林帆眨了眨眼,“洗澡,裸睡?一起呀?”
林帆脸一红,“少开这种玩笑了,你先吧,我得先给这小子包扎一下。”
“哦,”小莺吐了吐舌头,显得有点失望,不过她还是说:“那好吧,那间厕所的橱柜里有绷带和药膏。”此时她已经走到一扇门前,轻轻推开门向里面张望了一眼,转而惊呼一声:“哇靠!”又回头冲着林帆笑了笑就进去了。
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想必是从未见过那样漂亮的房间吧。林帆不需要去确认,心里也很清楚。想起自己的住房,不禁长叹一声,现在有句话叫“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自己拼命地努力,但现在光从钱上来讲,连李玉峰的一根汗毛也比不过,两个人根本就不在同一条人生跑道。
但转念又一想:我何必跟他去比?只要做好自己,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他打开了那间厕所,里面的奢华虽然早就想到,但多少还是叫他有点出乎意料,连马桶都是镀金边的,难道镶金边的马桶坐上去格外舒服?
林帆也无心羡慕,取了药品和绷带,回到大厅给李玉峰包扎伤口。
李玉峰坐在沙发里,虎着脸看林帆忙来忙去,忽然问道:“你真的是记者?”
林帆一边将李玉峰的裤管卷起,一边说:“是啊。”
“那怎么会认识小莺呢?我看你比她大不少,她是哪间学校的?”李玉峰问。
林帆忙活着的手停顿了一下,思考着如何去回答,李玉峰又问:“你们是男女朋友?”
这个问题林帆回答得很干脆,“不是。她是我的采访对象。”
“采访什么?”
林帆想了想,“青少年违法的问题。”
“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了吗?嘶——,轻点!”李玉峰问。
林帆上好了药,将绷带仔细地缠在李玉峰的腿上:“你怎么这么关心她的事?你想对付她?”
“没有,我随便问问。”过了一会儿,李玉峰接着说:“我喜欢她。”
“哦,”不知道为什么,林帆心里有些发怵,小莺明明不是自己的女朋友,可李玉峰说喜欢小莺,却叫他觉得不是滋味,“她是挺讨人喜欢的。不过她要是和你想得不一样,比如说她是个坏女孩,你怎么办?”
李玉峰冷笑了一下:“坏?能有多坏?吸毒?”
林帆一愣,“她好像不吸毒,但是抽点烟,应该也没什么烟瘾,今天一整天她都没抽烟了。难道你吸毒?”
“偶尔吧。”李玉峰并不隐晦,“搞点大麻什么的。”
林帆包扎完毕,忽然站起身,皱着眉头说:“原来你还真是个坏小子。”
李玉峰不屑地扭过头,“有钱没处花啊,有什么办法。”说着从沙发垫子里拿出一个塑料瓶,递给林帆:“你来试试这个,很HIGH的。”
林帆打开瓶盖,里面花花绿绿的各种糖果一样的东西,还散发着一股清香,“这是什么?”
李玉峰摆摆手,“彩虹糖啊,试过了就知道这玩意可好了。”
“好啊,那谢谢了。”林帆笑了笑,“你还有多少?我给小莺吃点。”
李玉峰以为林帆不识货,“没有多少,就这一瓶,朋友送的。我平时也不吃,看你替我包扎我就送给你了。”
林帆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又在李玉峰的沙发垫子里找了半天,果然没有多余的了,他才说:“这个是******。”
李玉峰一愣,然后故作糊涂地说:“是吗?”
林帆严肃地说:“你知不知你这是犯罪?《刑法》第三百四十八条:非法持有毒品。”
李玉峰笑了笑:“我以为是糖果呢。我不知情,不知者无罪。”
林帆一脸严霜,“你想骗我和小莺吸毒。”
李玉峰不置可否,抽了抽鼻涕,眼睛看向别处。林帆没有理他,到厕所将一整瓶******全都倒进马桶里。回来的时候李玉峰已经把眼睛闭起来,假装睡着了。
林帆强压怒火,对李玉峰说:“我完全可以报警把你抓起来,证据已经确凿了,你认识或者不认识毒品都不重要,在你的住所里找到这么多******,你爸爸也救不了你。之所以没有报警,是因为你太小了,青春不应该在监狱荒废。我不是警察,也不是你的长辈,不想过多干涉你,只是奉劝你一句:人生只有一次,年轻不能重来。你这么好的家庭背景,应该懂得去珍惜。”
林帆啰啰嗦嗦又给李玉峰也讲起了大道理,但李玉峰始终闭着眼睛,也不说话,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林帆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却想,这些孩子是怎么了?“你自己想想吧,我去得去看看小莺的伤口。”
林帆拿着药和绷带,转身走了,还未走几步,身后李玉峰忽然说:“左边是厨房,冰箱里有东西吃。”
“谢谢。”林帆也不回头,继续朝小莺的房间走去。
李玉峰又说:“你这人真的挺够哥们。”
林帆背对着李玉峰,冰冷地一笑:“哼,我和你可不是哥们,只不过不希望看到有人堕落下去。那样你的父母也会为你难过。”
李玉峰忽然哽咽地说:“我父母?我妈早死了,我爸根本就不管我。”
林帆这才回过头来,惊奇地发现李玉峰居然流泪了,“对不起,我……”
李玉峰摆了摆手,“没什么。以前这里是我们李家的坟地,我妈就是在这里死的,李家的人全都埋在别墅的后院。后来我怕她寂寞,就在这里盖了间别墅,时不时地来陪陪她。”
听李玉峰这样说,林帆也觉得难过了,“她怎么死的?”
“算是被我爸害死的,”李玉峰咬牙切齿地说,“他攀上了一门富豪的亲,就不和我妈结婚了,那时候我妈已经怀了我。我妈没办法,想把我打掉,但又觉得不忍心,还是在一个像这样的雨天把我生了下来。以后的日子,她就一个人含辛茹苦靠卖红薯地把我带大,我爸给的钱,她一分也不要,那时候我还很小,只记得她常和我说:‘做人要有骨气。’
在我八岁那年,我爸忽然派了两个手下把我从妈妈身边夺走,从此不许我和妈妈见面,后来我妈气不过,就去打官司,当然肯定是斗不过我爸的,他那么有钱……最后法院因为我妈的经济条件差,就把我判给了我爸。等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的那个有钱的岳父死了,整个集团都落在了他的手里,他老婆不能生,这时他才想起了我这个在外漂泊的儿子,当然有他老婆在,他也不可能娶我妈进门。我妈四处求人,找门路,但她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能有多大的本事,最后绝望之下,在李家坟地当着我家祖宗的面服毒自杀了。我爸知道这件事后觉得对不住她,就把她也算做是李家的媳妇,埋在了这里……可是人都死了……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李玉峰说完,痛苦地捂着脸。
林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或许每一个坏孩子的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心酸,小莺是这样,李玉峰也是这样,也许余鑫也是这样,他更相信了那句话:“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单就幸福而言,贫与富的差距其实并不遥远,而真正遥远的是隐藏在孩子倔强的外表下那颗伤痕累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