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夹杂嘈噪打巷弄拂拭而来,令人心生悲凄之感。宛城想,还是要与她们一行分开走了。要走了,得走了。去哪儿自然自己也不知道。心里酸酸的,像要嗳酸呕吐不能。
傅颖雪的手机响起李玉刚的《新贵妃醉酒》高潮段落,打破三人的静默。宛城以为傅颖雪恋爱了,其实不是,傅颖雪接通电话后从交谈中宛城能猜出几分彼一端是谁,是记忆里陌生却又熟悉的一个称谓,忘了还可以叫声妈妈。
“哥,我跟妈说你在我这边,妈说想跟你唠嗑几句。”
宛城接过电话,心里起伏很复杂。久久才深呼吸说:“妈,我在。”
“阿杰,听说你在小雪那儿,想跟你唠嗑几句。出去那么久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打电话。妈很担心你。”
“我……,都在忙,工地很吵所以很不方便。家里一切都还好吧?”
“妈老了,得过且过。今天去隔壁的矿场做了一天,感觉不行,这把老骨头怕是指望不上了。”
“妈,不用那么劳累的。知道身体不能再受折腾,家里没必要操那么多心,量力而行就是……不是还有我们吗?”
宛城突然心虚,好像这么说有些讽刺。不就因为有他和妹妹的存在才让她老人家那么辛苦吗?
“难得阿杰也懂事了,妈真是打心底觉得安慰,真是安慰了。小杰,咱家的稻子也黄了,抽个空和你妹妹一起回家看看吧。回来也能帮一把手。妈想你们了。”
挂掉电话,宛城的眼泪抑制不住滚回喉咙深处翻滚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三人默默彳亍很久,经过很多忙于打烊的小卖部。店标LED灯闪烁不懂疲累。熙熙攘攘的人群变得逐渐奚落阒然。走了很久很久,路程却也不过几百米。宛城走在妹妹傅颖雪和颜叶背后。
“小雪,想问你个问题。”
“哥,你说。”
“你有后悔过不?”
傅颖雪惊讶的眼神埋没在街灯的柔弱光线里。而颜叶也转身不作动静。宛城当然知道,颜叶是个哑巴。傅颖雪转身又很快挤着颜叶慢步继续往前走。傅颖雪说:“哥,你指的是什么?自己选择的路何来后悔一说?”
“学校……还有没体会没经历的一些掠过生活。我猜,小雪要是还在学校应该很快完成学业了吧?!不会觉得很后悔吗?真没关系?”
“哥,原来真的有人送你一把吉他呀?你会弹吗?我想听。我在想,这世上最忧伤的曲子是什么样的呢?能表达出青春迷惑吗?”
宛城知道,傅颖雪避开话题就是想避免外漏不知道如何言表的心情,暗光下表情怪异却也不必过于隐藏。宛城已经体会到,自己眼睛不能透过黑夜罢了。宛城笑笑,有些勉强。
“你哥我那么笨,读的书识的字不多,曲谱都不识,五音不全,怎又能唱出什么能进耳的歌。痛由心生,都这么说,曲始终是曲吧!”
颜叶一个人住外面,想到第二天还要上班傅颖雪回工厂宿舍。三人都赶超十二点宿管锁门的节点上。傅颖雪和颜叶在工厂门外作了分别。傅颖雪让宛城做了一次护花使者,这有点给宛城制造机会得意思。
和缄默通行,这有点无关言语却关风月的味道。护送的路程不到半公里,对宛城和颜叶却像几步之遥。
颜叶的手很冰凉。这么说并不是意味着近水楼台宛城做了一些卑劣的动作,而是走到门口时颜叶拉着宛城的手。宛城一时不能肯定,但宛城猜想颜叶意思是希望他能进去坐坐。宛城也有过好意的拒绝,不过绝对没有诚心这么想,真的想这么做。所以自然当作盛情难却随颜叶进屋。
房间的狭窄令人窒息,杂七杂八的东西塞得严实。《蜗居》也没演过这么令人难以置信的“家庭”。是的,这是一个家。曾经住着三个人。颜叶和一个对宛城来说特别陌生的男子,还有一张陌生可爱的小面孔。这是一张全家福告诉宛城的。
颜叶打了很多宛城不能解释的手语,看起来也并不熟练。宛城似乎明白一些,比如她问:“你也喜欢音乐?”
背着一把吉他,真不好说不会,怕笑话装逼。自然点点头,心虚得有点措怯。
颜叶说:“我会。我原来就是音乐系毕业的。”
宛城猜的,理由有二。一是颜叶的动作和表情,二是宛城无意看到颜叶的大学音乐系学员毕业合影,就和“全家福”并排着放置。
宛城第一次跟哑巴打交道。宛城以为颜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宛城把傻子和哑巴扯在一个目录里分类。这显得宛城并非拥有足够耐心猜测颜叶的表情和动作。
颜叶找来一支笔,翻出常用来与人打交道的小册子,秀气的手写出秀气的字跃然纸上,道:“我知道你从哪里来。我在此已等候多时。他安排我这样与你见面,我也觉得他不会是个好人。”
宛城当然不明白颜叶说什么,所以很天经地义地问:“我不懂你的意思,你在等我?是在等我吗?他是谁?你的他吗?”
可以以为自己听错,耳朵故障不良。但狡辩逃避不了的叫现实。特别是不得不承认白纸上黑色的字。白纸黑字,这叫宛城如何不疑虑。
“我自创一首歌,你想不想听?”颜叶转移话题说。
“我想知道我从哪里来……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说在这里等我已经很久。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我觉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我不知道你口中的他是谁!”
颜叶指着放一边的吉他,提笔道:“有一首歌叫《红尘可笑》,没有歌词,难得遇上知音,这首歌为你演奏如何?”
颜叶看宛城一脸怪异,又写道:“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我见过又如何?没见过又如何?我在我梦里,你在你梦里。我在你梦里,你也在我梦里。一切只缘一梦。不如你我弦音相默,不问何处不问何时,不问何地。我们可以用心地体会一下两个不同性格的人融为一体的感觉,我们试试吧!”
颜叶拿走宛城的吉他,至少宛城已经觉得自己就是那把吉他的主人。宛城自己倒没碰过它。甚至没想象过它能演绎什么样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