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刈痕不断地揪着自己滚乱的脑袋,果然记忆中星光一般有些零星碎片一闪而过。
顿觉,一丝凉风从心底飘飘然拂拭而过,那像碰触在刀尖上的丝发,那像黑暗里涌动的不明烟火,像秋天里不曾感受过的一阵寒索。
窗上的纸糊粘上的纸屑角随风在不停地摆动。很多很多幻想随之涌上蓟刈痕的脑海。像是在梦中一样,蓟刈痕光着身体和白可亲滚在一起,紧紧地纠缠,折腾着床被,融为一体……。蓟刈痕越想越觉得离谱,一晃脑袋就不敢再往下想了。是很害怕,害怕万一发现自己真的借着酒性犯了错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绝对是不能被原谅的。
整理好装容。照照后觉得自己的装扮还算得体,才离开镜子。难得蓟刈痕那么在乎自己的形象。
那个早上蓟刈痕确实起床比平时起得晚。太阳光斜进窗子柔和地打在地板上,昨天还蒙蒙的雾气已经不知道哪里躲藏去。想到白可亲的吻蓟刈痕像掉进甜蜜的果酱里,粘得几乎没法脱身。感觉好意外,好奇怪。只是看着窗外,仿佛隐隐看到白可亲伤心着背影渐渐远离了自己,而她豆大的眼泪却一颗又一颗地滴落在自己的心坎上。蓟刈痕顿时难受,心如刀绞一般。转身发现桌子上用玻璃杯压着一张A4纸,旁边是还冒着热气的早餐。
蓟刈痕拿起那张纸,上面写着:
「刈痕哥,我真的要走了。
我曾说你是上帝的带到奶奶身边的礼物,其实上帝助我遇见你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就好像上帝也曾把你带到我身边给我带来快乐一样。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无疑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只是……只是上帝跟你我都开了一个玩笑。很抱歉,我要走了。希望你不要太介怀!
当你说你要上浅高时,我才发现原来离开你自己是那么地难过。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傻,总觉得以前能在一起的时候没好好地对你。念在以往都是你在我身边照顾我,我却一直像个小孩子似的只知道依赖。回头想想,我一直没能为你做点什么,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遗憾。早上给你在楼下买了早餐,记得要吃哟!
刈痕哥,奋手一搏吧!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会回来和你相聚。别放弃!但愿你所有的“觊觎”都将变成现实……。
刈痕哥,好想再听你吹一曲长笛……等我回来吧!我希望你会给我带来更好听得曲子。可亲留。」
“可亲,她真的走了?——真的走了!”
蓟刈痕心里几番自问自答。干脆回头窝在被子里。心冷得颤抖,身体随心脏越来越蜷缩成硬团。
蓟刈痕只是不断纠结白可亲如何这样就走掉,早已忘记了还要上课。本来行程如常,可惜蓟刈痕已经懒得挪动脚步。心早已被白可亲带走不知下落,寂寞了仍静静地安插在墙上的竹笛。它本该被白可亲带走的,可它却留在那里,就好像对着本该成为的主人的离去不爱不恨。
不管多难过只要不死就还得回到自己的生活主轴上。面对残酷的现实,诗人说:一想到母亲,我手中的笔就不停地穿梭。蓟刈痕是,一想到奶奶始终还是要艰难地从床上爬起,像个受了遍体鳞伤的战士。尽管在我看来,那时的蓟刈痕所谓的那些“伤痛”根本不值得一提。诚然,我也并没有真正地理解青春所有的创口。
只记得那日,那模样怪异自称是老师的男人没有问蓟刈痕为什么迟到。只是狠狠地指着门口吼道:
“外面去!站不够半个时就别进来!”
蓟刈痕站了半个多小时,纵是进去坐着心也飘忽着,听不得老师授课半分。
白可亲走后蓟刈痕到处打听消息,职校并没有白可亲的名字,甚至从未有过这个学生前去报到。反而是“郁金香”酒吧,听说白可亲曾在那里应聘服务员做了两天的临时工。蓟刈痕打电话询问到家乡的人,乡亲们都只说白可亲一家已经举家搬迁,到哪里去谁也说不清楚。
太阳被阴冷浇灭,蓟刈痕的心像裹在冰块里的钢条。要说窝心的暖还是南阑的那片橄榄那么值得怀念,还有那个开始在蓟刈痕心里越发生根发芽的人,只可惜已经变成回忆。郊外的冰冷触动着重叠的建筑,围剿着细菌这帮土匪。原本腐烂要分解的垃圾因为一时出现的阳光又被延缓了寿命。对感情太多专一等于不吝找个借口让对方杀死自己。迟来的爱始终挽留不住。终于,蓟刈痕终究还是默认了他喜欢白可亲。
天气越来越寒冷,蓟刈痕像犯了错被放逐到南极受刑,每日像坐在那个叫冰穹的地方打禅思过,受尽寒冷折磨,忍尽寂寞孤煞折腾。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慢慢地过去,日子就是每天以二十四小时的方式、以白天和黑夜的方式不断地轮回、循环、黑黑白白。可白可亲始终杳无音讯。任蓟刈痕如何打听消息,可白可亲就像忽然间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知道,时间是个庸医,并不是真的能包治百病。
索性,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蓟刈痕终于释怀了许多。只是他不得不用自己忙碌的生活来代替脑袋里不自觉的胡思乱想。努力于自己的学习和生活,忙碌地掩盖内心的恐慌和思绪带来的不安。即使着急、狂躁,即使再怎么不习惯没有白可亲的日子。只要学会在生活里把寂寞孤单变成等待,正接受时时间度日如年,可回头一看却也分秒快进,荏苒蹉跎。
世人说的其实也对:等待是一种忍受,属于对自己最残忍的那种,和自虐就是那么一点的区别;也是一种幸福,属于还有希望的那种,和凭空幻想又有什么大不同?
虽说蓟刈痕表现得看起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狂躁的心情渐渐地左右行为,比如有种漫无目的地寻找白可亲的冲动;比如看着自己的身世就想用小刀在自己的胸口上划几道裂痕证明疼痛的妄想;比如拼命地寻找白可亲留下来的东西又努力地抹灭回忆相关白可亲的模样;比如看不得那留下的长笛,不敢去触碰……。为了控制内心的狂魔,蓟刈痕喜欢上阅读,喜欢听音乐,喜欢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安静地聆听周围,喜欢死记硬背。奇怪的是,反而不再喜欢昔日爱不释手的那支竹笛。
曾几何时蓟刈痕也曾想过当一名作家。于是在自己的草稿上写满了自己的灵魂,就好像太多的心事无从对别人说起,只能利用文字这种东西来负载,为自己分压。
在一个夜深人静里,窗外霓虹和冷气在打斗,绵细的雾气被踢散在残破的门窗。行人忽然变得似乎都有了好去处,于是大街都安静了。
蓟刈痕手中的笔不听使唤地在草稿上滑下“雪花静处”四个字。积蓄在内心想要迸出的故事和情感压抑终于随着一行又一行文字一发不可收拾。后来,这些文章居然演变成了散文集。
蓟刈痕干脆给它们取了名字:雪花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