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原地休息。吃点东西,喝点水,保持警戒。”不能回驻地,只能在山里打转。可在山里打转,上山下山,这是最累人的事。众人来到一个三岔路口,老赵见队伍实在跑不动了,为保持战斗力,不得不让大家稍稍休息一下。
老赵正在沉思中,张斌走过来,一只手抱着个盒子,一只手把水壶递给老赵。老赵随手一接,正要道谢,抬头却见到了那盒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老赵突然脸色大变,跳起来一把抢过盒子,急切问道:“阿斌,这就是装着张天宝烈士头颅的盒子?”
“嗯!”
“是从鬼子那儿换回来的?”
“是啊!老赵,怎么呢?你脸色这么难看。”
老赵却没回答,而是一把打开盒子,伸手抓向张天宝的头颅。一旁的张斌一见,脸色也是一变,伸手去抢盒子,没想到老赵居然不放手。
在中国人的观念中,人死为大,入土为安!让人随便碰自己亲人长辈的遗体,这叫大不敬。
“阿斌,对不住,对不住,刚才是我太着急了。”
张斌没等对方说完,又向老赵伸手要盒子。没承想,老赵还是不打算还他盒子,“阿斌啊,情况紧急,想来张天宝烈士在天之灵也不会怪我的。既然你是张天宝烈士唯一的亲人,那么,就由你把张天宝烈士的头颅从盒子里面取出来吧。”
“为什么?”张斌冷言相问,可刚一问完,脸色也陡然一变,“难道你怀疑这盒子有问题?”
老赵因怎么也甩不掉鬼子而心烦,这一路上,不知道念叨了多少回“为什么就甩不掉鬼子呢”,弄得整个队伍都跟着在想。所以,一看到老赵如此急切,如此关注这盒子,张斌也不傻,立即就想到这盒子有问题。
想想也是,整个队伍,就算出了叛徒,叛徒要想通知后方,也得在沿路留下标记才行。可老赵仔细观察了一路,别说留下标记,队员们被自己催促得连拉屎撒尿的工夫都没有,哪有那时间啊。如果没出叛徒,鬼子又怎么追得这么精确,唯一的可疑目标就只有这个从鬼子手里接过来的盒子。
“二叔,您老人家在天有灵,请原谅阿斌的不孝,对不住您老了。”张斌也不含糊,当即放下盒子,跪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双手取出张天宝烈士的头颅。
在众人的围观下,老赵和老周立即把盒子里的石灰粉倒出来。结果,一个跟巴掌一样大小和厚度的东西在石灰粉中冒了头。
“你们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老赵看了看后,立即把东西举起来让大家看。可他的目光却看向了彭明杰,结果,这彭明杰也摇头表示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但大家用屁股想想也清楚:问题肯定出在这东西上。
张斌小心翼翼地把石灰粉和张天宝烈士的头颅装进盒子,然后,接过那东西仔细看了看,却没看出什么来。微怒之下,他正要扬手把这东西给砸了,却被老周和老赵同时喝止。
“砸不得,砸不得,这可是好东西啊。”
“好东西?它害我们被追了这么久,还是好东西?”
“当然是好东西了,它既然能让鬼子追我们,那么,它也能让鬼子一直追下去。”当下,老赵也不隐瞒,把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其实就是要找个人带着这东西,把鬼子引开,让大家脱险。
“我来吧,这一带山林,没人比我更熟悉的了。”
见张斌主动请缨,老赵正要答应,没承想,小黑这时不知为什么,正好奇地闻向地上残留的石灰粉,结果,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老赵一看小黑,惊喜道:“哈!哈!你也不用去了,就让小黑带着这东西满山乱跑就成。”
张斌一听,觉得可行。
不久,那块铁东西就被绑在小黑身上。
“小黑,你只管在山里跑,别让人抓到,明白不?”
天知道小黑是否听得明白。只见小黑对着张斌狂吠了几声,又摇着尾巴亲热地舔了舔张斌手掌心。张斌抱了抱小黑的身体,再亲了亲小黑的脑袋,然后,张斌向三岔口的左边猛地一指,在小黑的屁股上一拍。小黑狂吠几声后,瞬间冲了出去,转眼间就没入了黑暗之中。
队伍这次没有前进,而是躲藏在三岔口左边的山林里,大家都想知道那个答案--那块铁东西到底是不是鬼子追着不放的原因。
很快,三岔口便传来了鬼子的脚步声,而鬼子所追的方向,正是小黑所去的方向。这点,让大家十分庆幸,如同打了大胜仗一般。
只有张斌,看着小黑所去的方向,好像要失去亲人似的,心里久久不是个滋味。
“报告长官,波段器是从这边发出波段的。”
“那为什么他们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地上根本就没有他们的脚印,而且,他们的速度好像也加快了不少?难道是你的机器出了问题?”
“报告长官,这部波段器是特制的,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请长官相信帝国的研发能力。”
“难道他们发现了波段器,而故弄玄虚?”
“绝对不可能,以龟田大佐阁下对中国人的了解,他们同样尊敬死人,所以,绝对不许别人搬弄那盒子的。这点,请放心!再说,为了防止万一,我们还在波段器上涂了层人类根本就闻不到的特别气味,只要波段器在移动,就表明了它还没被敌人发现。”
“嗯!有道理。告诉大家,加快速度。”
“是!”
小黑很聪明,可这种聪明的程度也仅限于动物而言,所以,当它跑累了,跑饿了,本能地就会向几年来自己所生活的家跑去。虽然男主人不在,那个家已经没了,可在小黑的眼里,那里还有自己的女主人。虽然女主人进了一所自己进不去的“房子”里面,但小黑以为女主人还跟以前一样,只是进去睡觉而把自己关在外面,等女主人睡醒了,自然就会出来,所以,它回家,回家去守护女主人。
天明时,又饿又渴的小黑回到了家,然后,它熟练地用嘴叼开地窖盖子,钻进去。
地窖里有很多红薯,还有一块腊肉,可小黑进来后,看都没看腊肉,因为它是只好猎狗,没有主人的允许,它绝对不会吃不该吃的东西。
小黑奔一个角落,叼出几天前咬回来吃剩一半的野兔肉,虽然有点臭了,可小黑吃得格外有劲。小黑一口气把兔子肉吃完,还跑到水缸边喝了几口水,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跑出来,叼回了盖子。最后,小黑来到小惠那座空坟前,美美地睡着了。
这就是小黑的习惯,无论何时,无论多累,它都会睡在主人的身边。虽然是空坟,但里面有女主人的气息,这点就足够它去守护了,这是它的职责,也是它的幸福。
小黑实在太累了,累得就连平日里极为敏锐的感官,也大失水准,当同类来到它身前十米处时,它才惊醒。
看着眼前这三头比自己稍微矮小点的狼犬,看着它们把目光死死地盯在自己背上那主人赏的东西,看着三双露出强烈敌视的目光,听着它们喉管里发出低沉的威胁之声,小黑猛地站起来,毛发倒立,双眼幽冷地盯着对方,龇牙咧嘴的同样发出低沉的威胁声。它不能退,也不愿意退,因为它的女主人就在身边,而这里又是它从小生存的家。为了女主人的安危,为了家,它不退缩,坚决迎战!
小黑是条纯种毛狗,三岁半,换成人类的寿命,此时的小黑正是个好小伙子,自然凶猛异常、野性十足。其最佳战绩是在一年前创下的,为守护猎物,面对四条野狼,它咬死两条赶跑两条
小黑虽然敏捷凶猛,可长途奔跑过于疲劳;对手是三条被专门训练出来的狼犬……结果,当鬼子的那个精锐小分队沿路追到这儿时,这场狗与狗之间的惨烈大战刚刚结束。
小惠空坟左边躺着一条已死去的狼狗,这条狼狗鲜血已经流尽,浑身除了脖子处有一道被撕裂的大口子外,没有丝毫伤痕,显然,它被小黑一口致命;第二条狼狗则躺在二十几米外的小道上,浑身多处伤痕,鼻子几乎被抓去一半,最致命的伤痕是它的肚子,连肠子都被咬成几截,此时,鲜血还在往外流,狼狗躺在那儿,浑身抽搐离死不远;第三条狼狗不见踪影……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狗毛,显然,双方战斗一开始就异常激烈,从小惠空坟边一直打到外面,最后又回到了小惠空坟前结束。
而这场战斗,只能用两败俱伤来形容了。小黑也不行了!
一条五六米长的血迹,一直延伸到正趴在小惠空坟前的小黑肚皮下。小黑浑身是抓伤和咬伤的痕迹,右眼被抓破,鼻子上有道深深的口子,几乎把它的鼻子一分为二,脖子上也有两道被咬破的伤口,虽然不大,但很深……伤口处所流的鲜血正在变黑,几乎把它包裹起来……最致命的一击出现在它的肚子部位,伤口很长很大,连肠子都流了出来,而那道血迹,正是肚皮拖过地面所致。显然,小黑就是死也想死在主人的身边,它身负重伤,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但它依然坚持爬到小惠坟前。
这虽然是发生在狗与狗之间的战斗,但其惨烈厮杀所留下的场面,却让刚刚赶到此地的所有鬼子都为之动容。
那个鬼子指挥官沉默了一会儿,又向周围大喊几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显然,第三条狗也死了。
那个鬼子指挥官轻轻地走到小黑身前,默默地看着,最终,他缓缓地拔出手枪,对准了小黑的脑袋。小黑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可看到鬼子指挥官,它还是挣扎着要起来。小黑张大嘴,想发出威胁之声,结果没发出一丝声音,反而因它喉管的抽动,又从脖子上流出几道鲜血……
看着这条虽死也要尽职保护主人的狗,鬼子指挥官正要扣动扳机的食指慢慢松懈,他把手枪插回枪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鬼子指挥官回头看了一眼正慢慢死去的小黑,有些伤感地低声道:“这是条不可多得的好狗,就让它在保持尊严自由地死去吧。”
“长官,既然这是条好狗,必然得到其主人的喜爱,我们何不在这儿守着,等他主人回来时,我们……”
“要是他主人三天不回来呢?我们这次只是配合行动,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我们去完成。”
那手下立即闭嘴。
鬼子指挥官走出几步,突然停下,回头笑道:“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们虽然没有时间在此守侯,但我们可以给它主人留下一个大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