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玉……玉儿……”
房内的呼声如万蚁啃噬着我的心脏，叫我如何待得下去？
转身看到窗户，我心头一喜，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却被哪个挨千刀的自身后拽了一把，摔在了地上。
我怒瞪着拽我的那人，“水清涟你这个天杀的！”
“喂喂喂，我可是为你好，你就不怕染上晦气？”
我站起身继续爬窗，“我才不在乎什么见鬼的晦气，我不能为他生孩子，总要陪他一起迎接我们的孩子！早知道男人生孩子也这么痛苦，死活也不让他遭这份罪了！”
“染儿，我来陪你！”
我要往床边扑，却被云洛挡了下来，“不是不让你进来吗？你怎么尽给人添乱？”
“这话说的，怎么叫添乱了？不让我生，还不让我看孩子第一眼了？”
“你……”
趁云洛生气之际，我迅速窜到了床前，让染儿倚在我怀中。
他明明已经疼痛难耐，却仍旧推搡着我，“你……出去……”
我抱得他更紧，“你知道我不在意那些，让我陪着你，就当是我好奇观摩一下还不成吗？”
他无力地笑了，我想，他也是想的吧！再说，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对于男人生孩子这种事，我比这个世上任何人都要好奇。
我从未看过人生孩子，何况还是男人，看着染儿腹部凭空多出的产道，我感觉自己像座石雕。这情景，实在是诡异得很！
“用点力，吸气……”
产公一直在旁边催，云洛里里外外地忙碌，加上染儿在我怀中汗水涔涔，痛苦地大叫，我的心揪得一阵阵疼，只恨不能代他承受这份痛苦。
“玉儿……”
染儿抓着我的手痛苦地叫喊，我的心猛地一颤，声音都带着颤抖，“产婆，不，不是，产公，我们不生了，你快想想办法，这孩子我们不生了！”
产公顿时张大了嘴，傻眼了，“这位夫人，老奴，老奴没那份本事！”
“嗤！”云洛端了热水进来，嗤笑一声，“呆子！”
染儿也微微一笑，笑得有些无力，“又说傻话了……”
事实证明，生孩子真真不是个好差事，随着一声稚嫩尖利的啼哭，染儿终于虚软地瘫在了我的怀里，我的一颗心也总算放下了！
“哈，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虽然我比较喜欢男孩子，但是女孩子似乎更能让老娘对染儿无可挑剔，楼家的长孙女。何况，其实，嘿，无论男女我都喜欢！
“啊……”
“啊……”
我一门心思放在染儿身上，对于那个刚来就折腾染儿的小东西不怎么感冒，可是这会儿我也有些纳闷，怎么这哭声还变二重奏了？
扭头看去，看到云洛和那产公一人抱着一个粘乎乎软趴趴的丑东西，我懵了。
云洛笑着说：“楼染哥哥生了对龙凤胎！”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乐极本该雀跃，可是此刻的我只觉前所未有的宁静，我的生活在这一瞬间是简单的，只有我，和我的家人。就像一只鸟儿脱离了父母的羽翼后，终于，也建立起了自己的家园。
我拥紧染儿，在他额上落下轻柔的一吻，“染儿，谢谢你！”
他依偎在我胸前，柔声说：“玉儿，我爱你！”
我笑了，“我也是！”
云洛去倒脏水，染儿体力不支也已经睡去，只有一旁的产公仍在帮着照顾孩子。我走上前，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两个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家伙，生怕一个失手伤到他们，孩子刚生下来，模样都差不多，我实在看不出他们长得像谁。不过无论像谁都一定会很漂亮吧！
两世加起来我也算活了三十几年，如今看到自己的生命有了延续，那种与生俱来的母性让我不由得牵起了嘴角，俯身在两个孩子软软的小脸上亲过。我不奢求他们能名扬四海，只求他们一生宁静，一世无忧。
我转身对看着我发呆的产公微微一笑，“我听云洛称您张公爹,若是您不介意，我也就这么叫了。”
张公爹连连点头说：“不介意不介意，小姐一看便是个大人物，您能和小人说句话也是小人的造化了！”
“张公爹也住在这巷子附近吗？”
“正是，自从两位府君搬来这里知道小人会接生就招呼小人留心着，公子们年纪轻，有什么不懂的也常来向小人讨教。”
“公爹能否告知，他们这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可遇到过什么麻烦？”染儿虽看似柔弱，但自小常随我出门见识，更有一身武艺，并不像寻常男子那么难以自立，再说云洛协同月梨霜打点天外居多年，其能力可见一斑，怎么这两人的生活会如此窘困？
“说来，两位府君过得也真是不容易，银两被人骗了不说，那样的美貌自然是有不少人窥视的……”
从张公爹那里我大致了解了两人这段日子的遭遇，最后，我给了张公爹一些银两当作他照顾染儿和云洛的谢礼，另外请他到季春府帮我捎个话，通知青燕来这里接人，这里环境太差，实在不适合染儿修养。
走出房门时，水清涟正跟在云洛身边不知说些什么，云洛一直皱着眉头，心不在焉，好像在为什么事情犹豫不决。
另外水清漪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靠墙而立，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涟姐！”
我的出现成功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云洛神色慌张地看我一眼，就像有什么事令他心虚了。他转身进了另外一间屋子，出来时手上多了些质地还算不错的布料，一直到进了孩子和染儿所在的房间，他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
水清涟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云洛，其中全然是她的爱慕，直到云洛进了屋，她才收回目光走到我面前。“玉楼，恭喜你，听说是龙凤双胎，你这家伙无论干什么都出人意表,叫人好生羡慕!”
“恭喜！”水清漪也向我道贺，至于他眼中其他的意味我不想去深究。
我笑了笑说：“说来我还要多谢涟姐，要不是你带我来这里，我就没办法陪在染儿身边，那样，只怕我会终生遗憾的，涟姐，谢谢你！”
“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谢？再说……我也不是特地帮你!”
她的落寞我看得到，她话中的弦外之音我也明白，她没想到请我来撮合，却意外地让我和云洛重逢了。
“涟姐，我……”
“玉楼，你老实告诉我，你与云公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没料到她会这么快这么直接地就发问，怔愣地张嘴。
什么关系？这个问题……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可是我才不相信水清涟这么精明的人会看不出我与云洛之间的暧昧，她这么问，只怕是不想轻易放弃吧！
云洛的外貌虽美，但对于悦美无数的水清涟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但他却却让水清涟这样的人物都痴恋不舍，我一直都知道的，云洛是值得人用一生去品味的醇酒。
此时我才赫然发现，一直以来，我都无意识地把云洛对我的关心当作理所当然，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会一直守在我身边，可是，终于还是有人发现了他的珍贵，我……开始变得恐慌！
有人说过，一个人对异性的好感依赖有时候只是因为对方是世上唯一一个懂你的价值的人，可是现在，我已经不再是云洛的唯一了。花容若也好，云洛也好，我怕我会争不过，因为对手是水清涟。
“我和他……”犹豫片刻，我抬头说道：“他已经是我的人了！”
我承认，我的小心思作祟，我以为这么说她总该放弃了，可是她眼中的落寞仅是一闪而过，她居然又问我：“可是你们还没有成亲对吧？既然如此，玉楼，我就还有机会，是吧？”
水清涟永远都是自信的，她身上那种张扬与充满霸气的自信是我所没有的。那一刻，我有不甘，甚至于讨厌她厚脸皮，明知我与云洛有情，还非要横插一脚。可是，我不得不承认，她待云洛是真心的，甚至于不在意云洛已非完璧。也许，她会比我更加珍惜云洛。
就真心而言，我不想放弃云洛，但是如果……如果云洛对水清涟有意，我也……也会尊重他的选择，毕竟，水清涟的确是人中之凤。
“涟姐，你若是真心，我尊重他的选择！”可是……我不甘啊……
屋内传出磕碰的声响，我和水清涟都清楚，我们的话云洛听得见。我想，现在他会恨我无情，但是，我不想他日后后悔跟了我，我给他选择的机会。但是结果如何，我一点底都没有，那种无法预料的迷茫，让我害怕，心中泛着浓得化不开的苦涩。
水清涟是个坦荡的人物，她承诺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到我与她之间的其他事宜，这我相信，但是谁都无法保证竞争时不会彼此争锋叫劲，起码，在她赖着不走时，我是怎么看她都不顺眼！
青燕很快便赶着马车来了，车里照着我的要求准备了几条厚厚的棉被，另外还有一件貂皮大氅，虽说现下是夏季，但是染儿才刚生产，我不得不注意。
巷子很窄，马车若想通过，难免会磕碰到谁家的院墙，我只得给了四邻些银两通融。到了大门口，我犹豫再三，直接叫青燕把那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的土墙和大门拆了，把马车赶进了小得不算院子的院子，就只差直接进屋了。街坊四邻都出来看热闹，水清涟笑我小题大做，我才懒得理会，又不是她的夫君孩子，她当然不在意。
钉死车帘，在车内铺好棉被后，我拿了毛氅进屋把染儿包了个严实就往车上放，反正他也羞得不想见人了。回头和云洛抱了孩子，见水清涟要帮云洛，我有意为之：“涟姐，那是我的儿子，你那只会抱美人的手万一把我儿子抱坏了，我找谁赔去？”
水清涟恶狠狠地瞪我一眼，我得瑟地送她个白眼，心里却在想，也不知那是我儿子还是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