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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换血行气

路潇遥伤心地走回房中,寒香默一直尾随其后,直到佳人同意明日早膳后一起乘船离开无间岛,他才欣欣然离去。

路潇遥支离缠人的寒香默后,迅速换了夜行黑衣,来到浮光峰底,心中暗骂:「臭骡子!你不让我帮忙,我就偏偏要帮,看是你拗还是我拗!」

她将千里一日符贴在胸口,喃喃念道:「天地借法、应变无停,天罡所指、去时引津,路遥千万里、身如流星行,千里一日显神灵,神兵火急如律令!」倏然间,她奔行如草上飞,两旁香陌小涧、参天巨木的景物不断向后倒掠,不一会儿已到达山巅,这千里一日符行速犹胜轻功高手,累得她娇喘虚虚。

浮光峰顶上,居然有一位玉脸桃红、裙衫飘飘的娇俏佳人早已恭候在那儿,对着她弯腰呼气,吓得她险些滚下山去,定睛一瞧,才看清是自己身影映在这片光可鉴人的浮光半壁上。她不禁吐了吐舌头:「妳这胆小鬼也学人做探子,吓死自己可划不来!」

这巨大玉璧纹理莹莹、彩晕烁烁,宛如一面波光流转的清澈玉湖。天地景色尽笼映其中,月华星灿、山脉烟云,景象华美得令人神为之夺,不知要经过多少岁月洗炼,才能形塑如此一片奇石,再加上薄薄白雾顺着玉璧蜿蜒缭绕,实更添一份迷幻与绮丽。

玉壁中,风小刀舞剑的英姿果然从对峰映射过来,彷如上古天神飞扬于苍穹中,每一招都豪气飒爽、每一式都意态刚强,刺剑时威震寰宇、藏刃时笑傲风云,正是绝殇天雷雷霆万钧的剑式。

风小刀忽然停了下来,一动也不动地卓立着。两人身影交迭在玉壁里,路潇遥但觉此刻犹如依偎他身旁、相倚而立于天地云海中,是如此旖旎,两人于石阵中相拥的温暖蓦地涌上心头,教她一时相思百结,既甜蜜又凄楚:「原来真会映得出来!」但见心上人在彼岸遥遥相对,天各一方,眼前吊桥玉龙腾空般飞窜到对面的掠影峰,逐渐隐没在烟波迷漫里,看不到对头,就如同剪不断的牵挂,相系天涯两端。

风小刀坐了下来,路潇遥也缓缓抱膝而坐,一瞬不瞬地凝望着玉壁上的人影,痴然沉醉,又不禁黯然神伤:「他为什么不练剑了?他在想什么?是不是也想到自己这么狠心地赶我走?」思及诸多伤心委屈,爱怜心起,忍不住伸手轻抚玉壁上的影子。

这一触,除了感到冰凉滑腻,指尖竟陷了进去,她以为自己生了错觉,却忍不住再度慢慢探手摸去,但见小手果然消没进去,玉壁也生出小波纹向四周漾开:「这……是一面立的湖嚒?」只不过这「立湖」比真正湖水还秾稠许多。

她惊异不已:「不知玉壁里有什么?妳这小ㄚ头别多事了!」想自己武功不高,若真遇到什么危险,可不大妙:「还是先告诉他……不行!他不想见到我!」想到风小刀硬是赶走自己,心中又是酸苦又是气愤:「这么有趣的事,我也不告诉他!」

路潇遥挣扎许久,终敌不过强烈好奇心驱使,满手捏着十数道小符,真金火炼符、八方不动符、千里一日符、百害不侵符等一应俱全,各有攻击、护身、逃跑之用,暗想:「我只看一眼就好。」

她小心翼翼贴近玉壁镜面、探入观看,但觉一阵清凉的波涛在脸面款款滑动,甚是舒服。她缓缓睁开眼,眼前仍是一片玉华光景,什么都没有,但深远处却有一团黑影,这事既起了头,不探究竟,哪里能停?她于是大起胆子,再伸进半身。

在一层浓厚的水波后方,竟是一条幽深隧道,不知通往何方,她心中好奇再度战胜害怕,又鼓起勇气步入甬道。剎那间,凭着修习术法的敏锐,已感到隧道底处有一奇幻的力量涌动,隐然是个天然结界,正犹豫是否该继续前行,隧道中竟传来人声!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当下屏住呼吸,不敢稍动,忙对自己下了「封音术」,以隔绝声息外传,悄悄绻缩在隧道入口,打算情况一不对,立刻掉头奔出。

隧道中段处忽燃起炯炯烛光,两旁石壁上映出几许人影,除了正中的两人对面而坐,还有几人站在侧边。

路潇遥暗忖:「他们在这儿秘会,该是为了避人耳目,不知在商量什么大事?」

一慵懒的女子声音道:「我已为你取得那张脸,待与魔军大战后,就可为你换上。」

对面而坐的男子身形高大,却比女子还瘦,沉声道:「莫大夫医术如神,在下就静候佳音。倒不知那人怎会愿意?」

路潇遥心中直比发现玉壁之谜更震惊,不由得毛骨悚然:「换脸?那莫大夫该就是莫非问,另一人我明明听过声音的,却为何想不起?」偏偏越着急,就越想不起是那个瘦子的声音。

莫非问道:「这是规矩,还请阁下见谅。」她语气冷淡,没有半分真要对方见谅的意思,反而有着对方触动她界线的冷怒。

瘦子微笑道:「是,我一时兴起,忘了莫大夫绝不泄露客人买卖底细的规矩。」

莫非问轻摇白扇,缓缓道:「旁人都以为你练了神功而返老还童,却不知是我神医妙手地帮你换过无数张脸和四肢,你才能有今日俊伟的模样,与他相比,其实也所差无几,真不知你为何还不满足?还执意要他的脸?这岛上许多人也见过他,你换他的脸,不怕惹来麻烦嚒?」

瘦子道:「过得两、三年,再没人会记得那小子。但那张脸……」迟疑半晌,才微然一叹:「依稀有故人的模样!莫大夫可否另外助我一臂之力?我是指在魔军来攻、一片混乱时——杀了他!」

路潇遥听到此,不禁寒气直冒:「这二人好恶毒啊,不只取人家脸,还要杀人灭口!」

莫非问扬起一串银铃般响亮的笑声:「若是思念故人,你宁可留他脸皮,却不要活人相伴?人说我怪,比起我,你更加奇怪,世上怪人何其多!有趣!有趣!」

瘦子微吸口气,似在平复心绪,才缓缓说道:「那故人……爱憎恩怨……伤我极深!」

莫非问轻蔑道:「换上憎恨之人的脸,你这一生心里头会安稳嚒?」

瘦子道:「我没说要换上那脸皮……」他忽然微微激动道:「但这世上除了我之外,谁都不配拥有那张脸!」

莫非问道:「你可知我为何矢志行医?那是因为救人比杀人有趣得多!救人,我可令那人一生痛苦。杀人嚒,一了百了,有什么意思?上回我只调了六杯毒酒试那小子,代价就是十个有根砥的活壮丁!所以,你该知道……」轻轻一声冷笑:「要我出手杀人,代价可是比救人高得多!」

瘦子点头道:「我明白,妳尽管开价。」

路潇遥不禁纳闷:「十个有根砥的活壮丁?做苦力嚒?六杯毒酒又是试谁?」

莫非问道:「他不过是一介文士,你却费尽心机要除掉他?」

瘦子道:「没没无名的毒蝎才最咬人!他分明看得懂七绝剑阵却不直言,待毒酒相逼才肯吐实,由此可知,其人心机深沉、胸襟狭隘,若不除去,将来挟怨报复,必成大患!」

路潇遥一时心慌意乱:「能看懂七绝剑阵……他不只要杀月大哥!还要取他的脸!还有、还有……我千万得镇静下来……」忽想起孤焰入地牢前向自己借了一幅留影画,想道:「我还有一幅留影画!」忙颤抖着从怀里抽出画卷,暗施术法,让卷轴摊开,无声无息地往上飘浮,贴在隧道的石壁顶,再以玉指操控,将画卷缓缓移到可映照两人情景的位置。

只见女子乌丝飘逸、红袍白扇,玉面娇丽如海棠,果然就是莫非问。另一人只能见着背影,骨瘦如柴,满头白发垂散在宽大黑袍上,活似一根竹竿上垂挂着一块大挂布,仍看不出是谁。另外还有三名无间弟子侍立在旁边,都双眼沉闭,始终不发一语。

莫非问道:「有『血墨大法』和『七绝剑阵』这两大支柱,连魔君都要认栽,你还怕谁挟怨报复?」

瘦子幽幽说道:「不错,因魔功残天阕过于强大,当年我才铤而走险练起血墨大法这等邪功,想不到却与我七绝正气相冲突,以至走火入魔,后来因缘际会,巧遇莫大夫为我换血行气才得以保命,近日正值两功融合关键,却因多事纷扰,我耗费过多心力,仍是融合失败,而七绝剑阵更因老三突然走了,无法成形,再加上兵刃丢失,现在已是三面破灭、骑虎难下!」

莫非问沉吟道:「原来此次除魔,已没有多大把握。」

瘦子续道:「就算这次能成功,也只是第一步,世上妖魔岂能尽除?我还需设想周全,避免任何残孽死灰复燃!」

莫非问把玩着手中丝线,似笑非笑道:「我就说每个人心之所执都病入膏肓,那清灵剔透的月公子不例外,就连刑岛主这样的英雄人物也不例外!」

路潇遥吓得心差点从口里蹦出来:「他是……是……可……怎么可能?」

男子过于细瘦的背影和苍苍白发,怎么看,也不像那个年轻俊美、乌发如瀑的刑无任!

刑无任听出莫非问语气嘲讽,双目炯炯,正气凛然道:「若不是为了彻底铲除魔头,难道我愿以身入邪、受这非人的痛苦?刑某所做皆为天下苍生着想,其心可表天地!」

他神思飘远,想起第一次换上手臂,乃是因七绝之气和血墨大法正邪冲突,导致走火入魔后,他右臂骨血焦黑,再不能运剑,这对一名绝顶剑者来说,简直比死更不堪,又想到自己即将保不住无间千年基业,实对不起先祖,正感万念俱灰时,适巧发现一名无间弟子学武资资虽差,筋骨却是天赋优异,才忍下心听从莫非问建议走上换身一路。

之后犹如上瘾般,不停地将自身不足之处替换,以突破武学更高境界,到后来不只洗髓换血,干脆连耳鼻都换过,为怕旁人察觉他外表变化太大,每每要找容貌相近之人慢慢替换,好显得是修练神功所致,因此杀戮更多……

莫非问折扇轻摇,悠然道:「刑岛主舍身为民的大仁大义,该找苍生为你歌功颂德,对我诉苦,实是对牛弹琴!这天下苍生、正魔之争,与小女子全无干系,你该知道,我只在乎酬金是否『公平』,月小子手无缚鸡之力,你手下那么多能人,何必非要我出手?」

刑无任道:「我无间向来用剑,若以剑伤追凶,不免令人起疑,只有莫大夫的药毒神技,能让人以为是魔界蛛王所为,如此,风小刀才会死心塌地为我无间效力,其实,」话声一沉,道:「我真正所托,是想请莫大夫看在咱们多年的情谊,另外做一件大事……」

莫非问轻蔑一笑道:「你和我谈『情谊』?」刑无任干笑一声,并未作答。

莫非问道:「因为这多年的公平交易和丰厚的报酬,我才答应对付蛛王,但——」妖异的媚眼微瞇,射出一道冷锐精光,道:「大事得有大代价!你想赔光无间弟子的命嚒?你不看重他们,我可不想杀鸡取卵!」

刑无任昂然起身,口气坚定而深沉地道:「谁说我不看重他们?就是为了无间千秋大业,我才要放手一搏,这次事成,莫大夫自有丰收,但我并不是要以无间弟子做为酬劳。」

「不是无间弟子?」莫非问森冷冷一笑:「那岛主所指,该就是岛上那批蠢材了!」

刑无任道:「咱们各取所需,合则两利。」

路潇遥知道命悬于线,心中害怕,只得不断替自己打气:「我不可以逃,我定得知道什么事,好教大家提防,不能让小师叔被利用……」想起风小刀,立刻勇气大增。

「笃笃笃!」莫非问以扇骨轻轻敲着两人之间的石台,眼中精光流转,半晌,双目一闭,冷声道:「杀月孤焰,一百名活壮丁,其余每杀一人,二十名活壮丁,是什么样的大事,岛主不如自己合计合计,若你供得起,我自也接得下!」

刑无任冷笑道:「若你觉得他只是个文人,何以价码特别高?」

「因为他在你心中特别重要!」莫非问晶亮双眸绽放着迷魅光采,美丽的唇角轻轻上扬,微笑道:「因为留下他,你怕无间不只要百条命相抵,这条件对你实在划算!」见刑无任右拳微握,显是心绪波动,又软声劝道:「岛主切莫再伤神,以免更耗精气。」

刑无任不怒反笑:「既然莫大夫收价如此高,又没啥兴趣,这事刑某让别人做就是。」

莫非问也不以为意,道:「我早知岛主另有伏军,那么此事就作罢!可以开始了嚒?」

路潇遥正纳闷那三名无间弟子为何一动也不动,却见留影画映出莫非问高高提起其中一人的后颈、安放在石台上,被提之人手足垂软,毫无挣扎反抗,显然已经昏迷。

刑无任微叹道:「这人名唤张小双,年才十六,正值刚盛,拜在无间门下不过十个月,家中有一对年迈父母……若非刑某身肩天下重任,又练功走火,何需牺牲他性命?」

莫非问冷讽道:「岛主还要花时间继续感叹嚒?」刑无任这才缓缓起身,并躺在张小双身旁。

路潇遥本来觉得所有骇异之事该到尽头,但她抬头望向留影画所倒映的情景,直是惊得面无血色、跌坐在地!

石台上并排两名男子,一张青春气盛、朝阳红润的脸配着壮硕结实的身体,正是张小双,旁边却是一张无法想象的恐怖脸孔——那直不是人脸,而是一具比骷髅还可怖的尸骸!

没有血肉,只剩枯皮干瘪地贴附着骨头,枯皮上满布的血管就像青丝、红丝交错的蛛网,双眼凹陷深黑如洞,原本的黑发已是雪白,黑袍中露出来的手也只剩皮贴骨、血丝满布,就如脸面一样诡异恐怖!

那张骇人至极的脸皮口唇缓缓嚅动:「这几个小子为除魔大事作出牺牲,也算死得其所了!」赫然就是刑无任的声音。

莫非问一边打开药箱,备齐刀、针、线,一边道:「每年七月,岛主会血枯气尽,需要十二名童子之身的壮男气血相补,三天一次,每次三名,共换四次,这已是今年的最后一次,等完全换过气血之后,岛主功力会重新达至鼎峰,然后再逐渐衰弱,直到来年七月,就需再换一批新气血,你将除魔大会订在此时,为的就是要在刚换过气血、功力最盛之时,除掉小魔头!」

她顿了一顿,又道:「我之前说过,岛主若能找一名功力高深、几乎与你齐肩之人,吸取他的气血后,至极阴之地修炼一个月,就能使两功融合,只不过,这样的人不易找,就算找着了,也难伏服……你开除魔大会,除了诛杀魔君外,也是为了将武林高手引到岛上好挑定人选吧?」

刑无任闭上深如黑洞的双眼,缓缓道:「刑某确实已从上岛的高手中挑定人选,待会儿莫大夫记得将『****夺气针』借我就行了,开始吧!」

莫非问微微一笑道:「那就先恭喜岛主一战双捷了!」她玉手捻针一划,正要开始,忽又问道:「换血行气之后,岛主就可恢复神功,但不知我要的二十名使剑的手、二十对猛掌、三十双轻功腿、十张脸面、十颗心、十颗胆可备齐了?」

刑无任冷冷答道:「这七年来,我为莫大夫备的人,几时有过差错?」

当年神鼓族三百名族人,足足供应了莫非问二年的需求,之后,一些曾受恩的门派也都应刑无任切磋武学之邀,送来几十名弟子,本来被选中的弟子都十分喜悦,以朝圣的心情来到无间,但一连水土不服而亡,便开始有了流言。所谓的「水土不服」,自然是莫非问下了轻微毒药,造成他们身子有些症状,让人以为他们是病死。

为遏止流言及其他门派的兴师问罪,刑无任改派门人剿灭恶帮、抓些祸害,暗暗转送莫非问,如此也能建立无间英名,实是于双方皆有利。只是近二年,无间勤练剑阵,在江湖上渐少走动,莫非问胃口却越养越大,刑无任又值两功融合的关键期,无暇别顾,才不得不广收门人,渐渐以弟子陪葬。

莫非问又把其余两名无间弟子也提起、并排在张小双身侧,手法极其娴熟,可见这种事已不知行过多少次了。

至此,路潇遥已然明白千尸冢里的干尸和断肢是怎么回事,她抬头紧紧盯着顶上的留影画,但觉一阵头晕眼花,浑身不停哆嗦,额上、后背早已冷汗淋漓,想转身就逃,双腿却是瘫软在地,似乎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了。

莫非问双掌轻轻一拍,石台上七线生机长丝倏然飞出,笔直插入张小双的七处血脉之中。莫非问将七线的另一端缠绕在自己的十指间,双掌运劲飞扬、幻化交错,最后结成七芒星形,大喝一声:「入!」那七芒线星赫然打入另一名弟子胸口。

「起!」莫非问双臂大力一挥,只听咻咻声响,七线生机的线头穿过那名弟子皮肉之下又冒了出来,跳回她手中,登时将她白皙玉掌染成道道血红,接着她又重复结成七芒线星,打入第三名弟子胸口、再取出,直到最后,又将七芒星打入刑无任胸口取出,如此往来返复,已将四人全部串在一起。

莫非问缓缓起身,原本孱弱的模样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袅娜邪魅的身影,双手拉着七条丝线左挥右划,接着双臂高举向上,凝立不动,口中喃喃念法诀,彷如祭天仪式!

她肤若皎皎盈月,衣如盛绽红花,全身上下沐浴在七彩丝线中,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可逼视的艳丽光芒,接着双足开始绕着石台游移,蜻蜓点水般地在石壁各处穿梭跳跃,她双足越点越快,双手不住的勾、射、拉、引,带动七线交迭穿叉,身子渐渐飞转起来,每一举动都隐含着某种韵律节奏。

她越转越快,到后来疾如漩涡,鲜红衣袍飒飒飞舞,乌亮如瀑的青丝不停飘扬甩荡,红衣黑发相衬,形成既诡异又绮丽的景象,有如一只火凤凰翱翔回旋般,光彩夺目,极是华美动人。

她以石台为中心,逐渐在周围布下层层迭迭的七彩丝网,这一片彩网从无到有、由少至多,渐渐汇聚成一个半径五尺的椭圆蚕茧,将三名无间弟子都包裹起来,又将刑无任也以彩丝裹成另一个小茧。

随着她曼妙的身影不停舞动,越来越多细丝在空中轻轻晃荡,过了许久,一张妖异蛛网霎然出现,将一大一小的蚕茧联结起来。

莫非问终于停止下来、盘膝而坐,她双掌拼命摧动内力,那鲜红活泼的热血顺着蛛网畅动奔驰,不断从大茧涌向小茧,浓烈的血腥气息在石隧中弥漫开来,七条不同颜色的丝线逐渐绽放着血色红芒,乍看之下,直如人体纵横交错的血脉,周遭空气不停翻腾涌动,明明十分灼热,路潇遥却只感到全身僵冻冰寒,从头顶冷至脚心!

张小双三人被吸取的鲜血不断涌向刑无任,也从蛛网上潸潸滴落,石地上就开出一朵朵殷红血花,到后来,血如雨洒、淌流成河,不断激起红色涟漪、荡漾开去。

石隧之中,传荡着三人挣扎的呼吼声、刑无任沉重的喘息声和莫非问的娇呼声,交响成一曲令人窒息的杀戮挽歌!

刑无任的喘息越来越大,到后来已经变作惨厉的嘶吼,若不是刻骨疼痛,以他的身份修为,绝不可能如此。

另外三人,莫非问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令他们原先只是沉睡,但在气血逐渐被抽干时,对生命的眷恋,也令他们作出极度的挣扎,如困兽般大声哀鸣,偏偏被蚕茧紧紧捆缚住,无力动弹,只能绝望恐怖地感受自己的生息被一分一分地剥夺。

整个隧道回荡着如此凄厉惨烈的哀嚎,令路潇遥头皮整个发麻,空气中愈发浓烈的血腥味也令她中人欲呕,几乎晕厥。

莫非问十指交迭胸前,不住快速拨弹,宛如迎风摇曳的红莲花瓣,网上鲜血受她内力刺激,奔流地越来越湍急,如潮水般涌向小茧,令小茧一时红光迸射,灿烂耀目。

「啊!」最后一声凄凉无力的哀嚎响起,剎那间,最后一道鲜血也如长鲸吸水般收束入小茧,红芒渐渐消失,汹涌的血河安静下来,只余流淌一地的殷红,见证着方才的惊心动魄!路潇遥知道张小双三人已逐一断了气,不禁哀慽地流下泪来,她为这骤然消陨的年轻生命感到无比心恸,更悲伤自己看到这样的惨事却无能为力。

莫非问耗尽心力颓然软倒,虚弱地倚靠着石壁,刑无任粗重的喘息声也沉静下来,石隧之中陡然一片死寂!

忽地,小茧一阵剧烈摇晃,爆出轰然大响,漫天血块宛如红雨飘洒,莫非问鲜红的双掌一拉,七线生机卷回至线轴上,变回原来的七色光彩,彷佛从未染过血腥杀戮!

一条俊伟不凡的身影从崩然粉碎的小茧中缓缓坐起,如拥有天光般,刑无任再度恢复往昔风采,他稍一调息,原本黯淡的眼睛里慢慢亮起逼人的精芒。

「看够了嚒?路ㄚ头!」刑无任慈和浑厚的声音骤然响起,路潇遥惊吓得打跌在地,彷如听见阎王的召唤就在耳畔!

咻一声!路潇遥快速将留影画收回,正要转身奔出,岂知她刚抓到画卷底端,嗤嗤两响,二道红光丝快如蛇信,迅然追及身后,一道红丝卷住画卷顶端,一道却已勾缠住她脚踝!

刑无任刚输入新血气,耳目先灵,蓦然察觉路潇遥躲在一角,但体内四人血气尚未完全融合,他还不能动手,只连忙出声喝止。

莫非问反应极快,两道红光丝已从指尖迸射出,一上一下地将路潇遥整个人往后一拉,路潇遥拼死也想护住画卷,急拿起腰间百宝乾坤袋往画卷一罩,瞬间留影画缩小如笔,没入袋中!

莫非问万没想到那百宝乾坤袋可将事物缩小,只觉得其中一条红丝陡然一松,已失了画卷,左掌内力疾提,要把路潇遥拖回隧道里!

上端拉力消去,路潇遥脚踝一紧,猛然向前仆跌,身子却如风筝般被扯飞了起来,她吓得魂飞魄散,直感到要被拖进万劫不复的地狱中,虽双足拼命踢蹭,但足踝被莫非问红丝箍得极紧,半点也挣脱不开,危急之际,她反身向隧道内一连疾射出成串的真金火炼符!

隧道并不宽敞,不适合两人都出手,刑无任内息尚未调匀,又想莫非问身手实高于路潇遥太多,便袖手旁观。莫非问见篷篷金火充满整个隧道喷射过来,她红袖挥出冰冷气劲,一下子就将滚滚烈火灭个精光,路潇遥人却已不见,红丝端只卷着一只鹅黄小靴!

原来路潇遥趁这瞬间,施了救命的行踪杳杳符隐身,急甩靴子离去!

刑无任和莫非问见玉璧入口波光处,忽然漾出一个开口,现出外边黑暗的山景,知道路潇遥人正要出去,莫非问急朝洞口猛发一掌,她这一掌阴狠凌厉,定能轰得路潇遥心脉俱碎,谁知这掌风却扑了个空,刑无任和莫非问对视一眼,连忙追出洞去!

他们才到山下,一路上并未见到路潇遥,反倒是江无息慌慌张张跑来,喊道:「启禀岛主,出大事了!」

莫非问急向刑无任使个眼色,表示会再回玉壁内查看,红袍一转,即翩然离去。

刑无任问道:「什么事?」

江无息急喘喘地道:「那小贼……我是说风小刀疯狂地在杀人!大伙儿正围捕他!」刑无任脸上虽不动声色,但江无息已可感到他怒气腾腾、杀机剧盛,吓得倒退一步。

刑无任暗恨:「这小子尽会惹麻烦!但七绝剑阵又少不了他……」沉声喝问:「他为何杀人?」

江无息垂首支唔道:「他……他在树林里欺辱了君师兄的美人,被发现后竟还死命抱着那个女人不肯放手,师兄弟们看不过眼,又想起靳师兄的仇便一起动手了,那小子竟打算一口气杀尽所有人,我……站得远了,便赶来禀报!」

刑无任知道他是胆小才站得远,再顾不得路潇遥,急忙飞身赶去树林。

路潇遥原来绻缩在隧道一角,见刑无任两人已远离,知道他们若追不到人,必要回转,才忙将小靴捡回,离洞而去,她六神无主的在山间奔走,虽想去找风小刀,但见玉壁上已无影子,不知他在何处,自己隐身只得一刻,万一又遇上刑无任必死无疑,但找着风小刀又如何?他也不是刑无任的对手,想到孤焰还困在牢里,更是茫然无措,恍惚间,看到宫紫风提剑在山腰急急行走,她忙躲到一堆矮树丛里。

「路师妹!」宫紫风却是眼尖地发现了她,路潇遥吓得几乎跳起来,手中赶紧捏了几道符纸,勉强镇静道:「宫师姐,这么晚了,妳怎还在这里?」

宫紫风神色古怪地瞄了她一眼,才道:「妳不知道嚒?风小刀又胡乱杀人了!」

「妳说什么?」路潇遥惊得如坠冰窖,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小师叔是杀了谁?现在怎么样了?」

宫紫风唾骂道:「听说他色心大起,欺侮了君师叔未过门的妻子!」

路潇遥一听死者居然是菊仙歌,慌乱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他绝不会杀她!他那么在乎她……我是说他很敬爱君师叔,怎么可能?」

宫紫风拉了她的手道:「大伙儿正在树林里围捕,我方才有事担搁,现在也要赶过去,走,一起瞧瞧去!」

路潇遥不知事情怎会变成这样,实在担心风小刀,又怕遇见刑无任,心中犹豫是否该说出那天大的秘密,但想一个不好,刑无任可能连风小刀和宫紫风都杀了,正拿不定主意,却听宫紫风不停唾骂:「他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听说他出自贼窟,必是贼性难改!我早说他是凶恶狂徒,教妳别和他走那么近!」

路潇遥想起她在剑阵中欲置风小刀于死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形成阵法,急忙反手扯定宫紫风,软语央求道:「师姐,妳别去了,一定是误会!」

宫紫风见路潇遥一意坦护风小刀,没来由的心头火起,喝斥道:「我不去,别人也会杀他,何况他还杀了靳师叔!无间谁不想要他的命?我要去替靳师叔报仇,妳再拉着我,否则我对妳不客气了!」

路潇遥忧心情切,忍不住回呛:「他救了妳,妳却要杀他!」

宫紫风大声喝问:「妳胡说什么?那淫贼几时救了我!」

路潇遥险些说出千尸冢的丑事,情急之下,不得不拿出留影画轴,转口道:「师姐,他真是一个好人……」

宫紫风闻言,想起风小刀被甩一耳光却还为自己穿靴、包扎,心底蓦然流过一丝悸动与感伤,为何自己总得去逼迫他?眼前的路潇遥彷佛就是当时的小蝴蝶,却可以任性妄为,做她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微妙的挣扎与妒忌顿时化为腾腾怒气,冲口而出:「当初在黄妃塔,我要妳帮着说几句话,妳推说与他没什么交情,可今日这样维护他,瞎子都瞧得出来,妳当我是傻子嚒?」她倏地向路潇遥甩上一巴掌。

路潇遥因受到太多惊骇与震撼,见宫紫风忽伸掌过来,只想她要攻击自己,本能地射出一串八方不动符。

宫紫风在无间地位颇高,平时常甩师弟妹耳光,见路潇遥居然敢偷袭自己,一时勃然大怒,掌上不自觉地使出十成劲力,猛拍向她胸口!

「碰!」一声,随着一掌击出,宫紫风也被定身、动弹不得,她心中后悔却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路潇遥正中巨大掌力,剎那间,娇小轻盈的身子就如断线风筝般软软抛飞出去,又顺着低斜的山坡滚落,而她手中画卷更是滚到山中不知何处的草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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