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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深湖厄劫

满天星斗映照湖光粼粼,孤焰与何丽丝并肩漫步于湖畔,前方水岸泊有一叶轻舟,何丽丝指了腰间酒袋欣喜道:「西漠里总见漫天风沙,我从未泛过小舟呢!公子可愿伴我夜酌长谈?」那无意中流露出的率真可喜,使这健美佳人淡去刚硬神色,凭添几许小女儿风情。

孤焰走近小舟、解了系绳,微笑道:「能为姑娘持橹操舟,在下荣幸之至。」

两人登舟之后,孤焰将小舟缓缓荡向湖心,湖面如镜,天上明月繁星成片倒映,二人宛如徜徉银河星海中,无边无际的灿烂直是如梦似幻,何丽丝静静凝望着他轻摇船橹的潇洒身影,一时舍不得开口破坏这美好气氛,直到舟近湖心,四周空旷得彷佛只剩这对璧人、一叶轻轻摇曳的小舟,和淡淡湖波拍舟的沙沙声,孤焰道:「此处已不怕隔墙有耳,姑娘有话但请直言。」

何丽丝拿出二个小杯居中一摆,又斟满酒水,举杯相敬道:「月公子,你知道我来自西漠,我们那儿的人说话不喜欢兜兜转转。」她先敬了酒,开门见山道:「我巫祆教共分五色衫军,向来由金衫圣日使掌教,十二年前却被绿衫圣地使玄烈夺权成功,成了新教主,但我红衫军向来尊崇圣日使,我今次率人前来中州,是有三件事。」

孤焰接口道:「第一是为应天狂之仇,第二是为夺取剑阁兵刃,倘若卓穆罕比武能胜出,兵刃之事已成功一半,可我看姑娘并不关心结果。」

何丽丝道:「我们会前来争取兵刃,是因为魔界即将攻打西漠。」

孤焰道:「若只是为了这个理由,贵教大可让兵刃安全到达无间岛,然后假无间之手削弱魔军力量,红、绿两军又何必同时前来中州,还弄得互相掣肘?」

何丽丝眼中闪过一丝讶色,笑道:「公子一语切中,看来我真没找错人!圣日使的确另有盘算,倘若卓穆罕赢了,兵刃落入绿衫军手中,对我红衫军总是威胁,但落进他人之手,我巫祆也不愿意,无论如何千矶湾仍要去一趟,所以卓穆罕比试结果如何,也不重要了。」

孤焰道:「这两件事都极易猜测,圣日使当是希望这批兵刃能做为将来大举之用,倒是这第三件事……」他微笑不语。

何丽丝精光烁烁道:「公子心里可有谱?」

孤焰从她谈起巫祆内哄,便已猜到她心意,道:「妳不知我们身份来历,却坦诚相邀,不怕引狼入室嚒?」

何丽丝微微沉吟,道:「圣日使一直希望觅得良材好襄助复权大事,但我一路行来,直见到公子与你朋友都气宇不凡,才斗胆拜请。公子所说我也曾考虑,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你肯开出条件,何丽丝便先替圣日使答应,公子若无意,今夜谈话只关乎我教内之事,与旁人无涉,相信你不会以此相害。」

孤焰实在欣赏这女子的爽脆作风,道:「圣火使快人快语,若真合作,必当十分投契,只是我不能代表二弟意思。」他很清楚何丽丝与自己只一面之缘,怎会兴起什么延揽之意?她真正中意的是风小刀!当她看到擂台上风小刀惊人的实力,便想网罗其中,只是与风小刀并无交情,遂希望透过孤焰来拉拢。

何丽丝暗自盘算只要孤焰涉入其中,需要援助时,身为兄弟的风小刀怎能置身事外?问道:「公子自己的意思呢?」

孤焰道:「只怕妳不能代圣日使答应条件,又或圣日使事成后出尔反尔。」

何丽丝斩钉截铁道:「请相信圣日使是清明圣主,更是一言九鼎,否则为何他失势之后,仍有这么多教众愿忠心追随,而何丽丝在圣日使面前还算说得上话。」

孤焰笑道:「这只在一般情况下,倘若事成之后,我要取圣日使的项上人头呢?」何丽丝闻言愕然,不知他这句玩笑话有几分真实,孤焰又道:「待除魔大会一了,霜降之时,在下必登门造访,请贵主牢记,我所要的酬劳不会亚于他项上人头,届时就要看贵主的决心有多大了!」

何丽丝未料他一个文士竟发出如此豪语,不知该喜该疑,只得道:「我会将公子之意如实转告圣日使。」

孤焰道:「姑娘这回带了二百一十六人,如今应剩不足二百之数。」

何丽丝点头道:「九荷山与应天狂那恶贼争斗,是折损了一些人手,公子有何指教?」

孤焰问道:「卓穆罕又带了多少人马前来?」

何丽丝明白他这一问,是盘算着将来的合作,因此坦诚相告:「绿衫军虽只来了四百,却是最精锐的『穿杨箭队』,此队箭手皆是万中选一的神射手,更重要的是,教主还另外出动了七名影军暗中相帮。」

孤焰道:「据传影子军所向披靡、攻无不克,能以一挡百甚或数百,乃是因为使用影术之人只有影子,无声无形,教对手防不胜防,其战术乃是『袭敌意外、攻其懈怠,使敌生惧、乘其空虚,迫敌奔逃、追散击乱』,动用七名,已足以溃败一个千人军队,看来贵教主确是志在必得。」

何丽丝甚惊讶他对影军战术的了解,解释道:「影子军在修习影术前,必需立下誓咒,唯教主之命是从,否则影术就要破,所以无论教中权力如何移转,影子军永远是中立的,谁当了教主,他们便立时效忠谁,所以圣日使只有夺回教主之位,才能重掌影子军!」微微叹道:「若不是绿衫军出了一个武痴卓穆罕,玄烈教主又使了计,当年也没那么容易夺权,如今教主有最强的影子军,还有忠心耿耿的圣地使,等同教中最精锐的武力皆被他掌握,所以情势予我们是有些困难。」明眸一亮,又欢喜道:「倘若公子和二弟可相助,我想必有机会翻转,二弟那儿,可否请公子去作说客呢?」

孤焰明白风小刀虽爱救人扶危,却无意权利斗争,听何丽丝学自己唤「二弟」,微笑道:「二弟名唤风小刀,师承世外高人,心志淡泊,我可传达姑娘意思,但不能替他决定。」

长风送来一帘乌云遮蔽明月,天地蓦然暗沉了下来,一滴雨水冰凉凉地落在何丽丝俏丽的脸庞,她玉手微抬,掌心盛住几许清珠,道:「怎下起雨了?」

霪雨如絮、霏霏飘落,二人衣襟、发丝皆沾染上绵绵细露,清风拂身,未感湿寒,只有一片沁凉。湖面密密化出无数涟漪,每个圆向外缓缓推展开去,转瞬和旁边的圆相连、融为一体,最后又都消化不见,颇有奇趣。

何丽丝一时瞧得怔住了,叹道:「我少有这般细细观看落雨,湖面上每个圆不停地和旁边的圆相遇、融合、又消失,周而复始、茫茫无尽,岂非和人海一样?」她这个大漠生长的女子,对水带来的事物总特别感动。

孤焰道:「姑娘可曾听过这首中州之诗:『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①

何丽丝摇头道:「公子见笑,何丽丝不如中州姑娘文雅博学,平常只会在刀枪阵中打滚,对诗文涉猎极少。」

孤焰微笑道:「文雅女子所在多有,但巾帼英雄却是万中无一。」

何丽丝听他赞美自己,十分欢喜,道:「这诗意听来挺美,公子不如解说一番,教我长点见识。」

孤焰解释道:「诗中所述乃是随着年岁渐长,观雨时,自会有不同心境。」

何丽丝道:「那公子此刻又是何种心境?」

那一句「听雨僧庐下、悲欢离合总无情」令孤焰联想到五失僧庐所赠的十六金言,心中不禁涌生一丝怅惘,他避而不答,只淡笑道:「风雨夜湖寒,不知明日晴未也,看来是该送姑娘回去了。」

两人沐身蒙蒙烟雨中,何丽丝见孤焰丰采朗朗、言如春风,想西漠男子多粗犷不羁,几时有这般儒雅俊士?不禁芳心微醉:「我和他今夜听雨客舟中,湖阔云低,商谈合作大事,但人生殊难逆料,这一别之后,不知何日可再见,就算重逢,也不会有这等闲情,我心中的话可别掖着。」她粉脸微染红晕,难得柔声道:「我知道该回去了,不过我来之前心中想着两件事,第一件事方才已说了,第二件事……」

孤焰忽低声截断她道:「邪魂来了!」

何丽丝一时不能意会,延颈望去,只见孤焰身后百丈之外,漫漫青光贴着湖面半丈高处,有如一匹宽大横亘的青亮绸缎在湖面波动不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轻舟飞来!

孤焰道:「邪魂入水后行动要迟缓许多,咱们潜到水底才有脱身机会。」转身足踏舟缘、就要下水,何丽丝却掣出手上短枪,豪气道:「不如让我会他们一会!」

孤焰知道她擅长指挥兵阵,但论及单打独斗,却非一等一的高手,这般做法实与送死无异,看她如此好强,只得作揖道:「这五百邪魂是冲着在下来的,我无能与之交手,只好委屈姑娘暂时避一避,咱们只需潜入水底,泅水过岸,到剑阁比武之地就安全了。」

何丽丝想不到邪魂如此众多,大是惊愕,一咬朱唇,断然道:「月公子,你快走吧,在召来红衫军之前,我先阻挡他们一会儿!」未等孤焰答话,她已抬起短枪指向天空、扳下机括,枪尖蓦然射出一蓬火花,璀灿如烟火。孤焰万想不到她的短枪还能传讯,如此一射,正是告诉邪魂二人所在位置,要阻止已来不及。

幽暗的雨夜、空旷的冷湖,回荡着一阵阵邪魂凄厉嘶嚎,实是万分恐怖,但何丽丝却畏惧入水甚于邪魂,急道:「月公子,你莫管我了,我……我不会泅水!」

孤焰这才想起她是大漠女子,暗骂自己胡涂,又想红衫军也出自大漠,问道:「可咱们在湖心,红衫军难道会泅水?若等他们寻舟前来,只怕慢了。」

何丽丝窘愕道:「糟,我倒忘了他们和我一样!」

孤焰道:「不要紧,妳先潜运内力,尽可能饱吸元气蓄积在气海之中,入水后闭上双眼,身骨放松,紧跟随我即可,不过这短枪如此奇妙,可否借在下一观?」

何丽丝瞧邪魂已追近五十丈内,转眼即至,孤焰竟还有闲情观看短枪,只得急递给他,孤焰伸手接过,赞叹道:「果然是巧夺天工!」说罢交还给何丽丝,顺势牵起她的玉手「噗通!」一声,投入湖底。

只差片刻,邪魂如旋风卷落叶般自小舟上一扫而过,小舟受寒气冲击,霎时四分五裂,只余木片残骸轻轻地漂散在湖面。

孤焰见顶上大片青光不退,自然是邪魂见舟上无人,仍徘徊不肯放弃,他携着何丽丝直潜入深水,身如滑鱼地朝剑阁快速游去,以免邪魂在湖面上瞧见二人身影。

幸好阴雨绵绵,无半点月光可凭借,邪魂只能散做一小群、一小群,贴着湖面搜寻,想二人气空力尽时,必要探头出来,到时再全力击杀。

湖面清凉,湖底却是冰寒漆黑,何丽丝一方面要运功抵御湖水冰寒,一方面却要保住胸口元气不泄,实在吃力,再加上她十分紧张、不敢睁眼,只能牢牢抓住孤焰的手,双手双脚笨拙得划动着,稍一不慎,身子就沉坠下去。

二人其实离剑阁已远,若要潜水游回岸边,气息需十分充沛,孤焰虽不能妄动武力,但体内真气丰盈,要回湖岸不是问题,可是带着一个手脚不灵、身子僵硬的人,反而阻了进程,他干脆将何丽丝托抱在怀里,游得一段后,何丽丝气息渐促,孤焰心知她撑不了多久,只得悄悄向水面靠去,希望邪魂没瞧见他们踪影,能为何丽丝争得一口气息。

岂知他刚贴近水面,立刻被发现,大批邪魂如海鸟啄鱼般疾冲过来,孤焰急忙潜入湖底,如此一来,已引动大批邪魂从四面八方涌至,再不管不顾地直冲进湖底。

孤焰疾游片刻,前方忽然出现一片漆黑、鬼魅森然的情景,他心中一凛,定睛瞧去,竟是密密麻麻、漂曳横荡的藻群,而且这不是一般长藻,乃是有深湖杀手之称的「天嵬藻」,藻缘薄利如刃,纵横交错地布下天罗地网,猎物一旦落入其中,再无可能逃脱,只能气尽身亡地化成滋养万藻的食物。前有藻林、后有追兵,情况凶险至极,若要绕道避过,路途更远,届时二人气息不济,小命必休矣。

孤焰当即凝神静气、减缓速度,借着邪魂在后探照之光,尽拣藻丛深处钻入,他在平地虽不能施展轻功,但在湖里,浮水之力反而成了他奇妙身法的助力,他游如蛟龙,左弯右曲,在密密长藻中穿梭来往。

长藻就像无数张牙舞爪的墨龙,每每出其不意的缠卷而来,时而拂绕颈项,时而纠结手足,时而勒向腰腹,势态虽缓,却无声无息地从四面八方扑到,实如一群擅使长索的高手分攻合袭。

孤焰眼见大把长藻迎面攫来,右手绵力一圈,画出两极阴阳之形,左拨右带,一卷一缠,借着水流牵引,将许多长藻缠卷在一起,前方就露出空隙,等到他穿游过去,再将藻团向后甩去,他手势软柔浑圆,长藻总被绞成了一团,直到他身后才蔓延展开,却恰好攫住衔尾追来的邪魂。

孤焰几次得手,前方暂时清出一片空明,但不及三丈处,又是密藻丛生,后方邪魂见危机四伏,一时不敢迫得太近,却也不愿放弃,仍是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孤焰总能觑准长藻摆来荡去的分寸,闪身而过,配合奇妙手法,恰好教紧随而至的邪魂落入网中,这重重藻林在他巧力推拨之下,反而成了绝佳的天然陷阱。

邪魂被疾射过来的长藻紧紧缠住,越挣扎越难以脱身,不断发出惨叫嘶吼,在湖底传荡成巨响,实是骇人至极,何丽丝忍不住微微睁眼向后望去,只一眼,就令她心脏几乎停住!

黑暗之中,邪魂就像点起一盏盏青绿灯火,映照出前方妖魔乱舞的密密鬼藻,而后方情景更为惊悚,竟是千百邪魂以缕缕轻烟幻化出无数面容,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美或丑,唯一相同的是尖齿獠牙,似漂游不定,实则步步进逼地向他们拢聚过来。

何丽丝只要想到不是被鬼藻缠死在阴森幽暗的湖底,就是被邪魂疯狂分食,饶是她惯于冲锋陷阵,也不禁头皮发麻、直打哆嗦,只能尽量绻起手脚缩在孤焰怀里,且紧闭双眼、不见为净,经此折腾,她胸口气息更加稀薄,湖水的冰寒加上邪魂的阴寒,冻得她身子僵硬,疲累得连心也不想怦跳,终于不支地昏昏睡去。

穿过天嵬藻林后,前方终于出现一片开阔,但两人反而陷入更大的危机,邪魂此刻再无忌惮,更势如破竹地往前冲,孤焰抱着娇躯垂软、气息奄奄的何丽丝,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邪魂宛如一束光流,越聚越多,越靠越近,在孤焰身后散开,要形成圆势,一旦合围成功,二人再难逃脱,孤焰速度渐慢,邪魂从后方急速聚拢、一寸寸逼进……

孤焰忽然止游回身,前方邪魂蓦地与他照面都吓了一跳,猛然停下追逐,因他们对孤焰实在太过畏惧,但更后方的邪魂不知发生何事,好容易穿过九死一生的藻林,一股脑地疾冲过来,大伙儿堆堆栈迭成一团,尚不及反应叫嚣,蓦地一篷蓝色火光在水底爆炸开来,随着水波蔓延,向前扩散开去,竟又是魂飞魄散精!

前方邪魂吓得要后退逃离却被后来者挤挡住,剎那间又是一阵昏天暗地的嘶喊,直至邪魂消失殆尽、逃之夭夭。

离湖岸尚有数十丈,孤焰深怕何丽丝长久无气造成后伤,再顾不得避讳,低头以口封上她朱唇,过渡真气给她。何丽丝昏昏沉沉中,忽感一缕暖气徐徐入体,顿时不再窒闷,身子也暖热许多,神志逐渐清明,才发觉是孤焰为自己送来真气,她娇躯微微一颤,双眼闭得更紧,即使湖中黑暗无光,她也怕一睁开眼,两人都要尴尬无比,一颗芳心直怦怦跳个不停。

孤焰从何丽丝脉动气息知道她已苏醒,于是身稍分开,再抱着她往前快速游去,二人才算安抵剑阁湖畔。

孤焰从水下悄悄冒出头来,见余下的邪魂仍在不远处搜寻,急抱着何丽丝上岸,窜入前方树林里,又找到一隐密洞穴,躲了进去,才终于摆脱邪魂追杀。

二人衣衫漉漉,十分狼狈,何丽丝薄纱贴身,冷得双手环膝、身子绻缩,孤焰道:「我去拾些柴枝来生火。」

何丽丝想邪魂还徘徊外头,忙道:「公子不必麻烦,我有点火妙招。」随即将短枪插立泥土中,一扣机括,枪身立刻燃起熊熊火焰,照得斗穴生辉、暖和不少。

孤焰忍不住赞叹道:「我原先见姑娘手中这柄短枪可做二段延伸,已十分佩服,想不到还可放出传讯火花,又可做火棒之用,设计之人实是少见的智者。」

何丽丝灿烂一笑,道:「我是圣火使,连个火花都弄不来,可要让人笑话了!不过我也是借用圣贤智能,这枪是教母霍仙斯设计的。」美眸透出崇敬神色,道:「教母是西漠最有学问的先知智者,百姓有不懂的事就去请教她,有困难也会去求问她,只要不违背教主旨意,她总能帮人解出答案。」

孤焰摊开左手,掌心有一团被湖水浸湿的火药种籽,道:「看来我这无知小子破坏了先知智慧,还望姑娘恕罪。」

何丽丝一愕,这才明白孤焰下水前借阅她短枪,就巧妙地把传讯火籽换成诛杀邪魂的药水,而自己竟丝毫不觉,顿感颜面尽失,吶吶回道:「这短枪设计再巧,也比不上公子只在一瞬间就明白枪身构造,又轻易换取枪中之物。」

孤焰见她冷得不住颤抖,道:「邪魂阴气非同小可,姑娘最好先练上一会儿内功,免得寒气入体,日后生病。」

何丽丝一调息运气即咳嗽不止,孤焰只得坐到她身后,伸手抚住她背心送去暖气,过不多时,何丽丝身周奇经八脉无不畅暖,心中更是惊疑:「月公子看来出尘儒雅、气度宁静,非是练武之人,可他内力充沛宛如汪洋大海,若不曾学武,怎能穿越重重藻林?若是武道高手,怎可能内敛至此?又何需躲避邪魂?我莫要看走眼,他才是真正相助大事之人。」想到孤焰在万般险恶下,利用周遭事物一举击杀数百邪魂,不禁庆幸已邀他襄举大事,但想起他夸口要的酬劳,又微感忧虑。

孤焰见她闷闷不乐,想她心中特别敬重巫祆教母,自己却随易破解,实在太不识相,再度致歉:「我实在不该破坏姑娘兵器,不如我把火籽重新装回去?但这火籽已潮湿,就算装回去也不能用了。」

何丽丝忙道:「我不是生气!」一回头、迎上孤焰清和目光,突然感到他的手隔着薄纱贴在自己肌肤上,又忆起水中亲近情景,不禁芳心可可,含羞垂首。

孤焰从背后瞧见她突然满脸红晕、连耳根子都红了,不禁一怔:「她为何……」顿然明白过来,忙道:「在湖底乃是生死交关,在下多有唐突,还望姑娘恕罪。」

何丽丝羞赧道:「我该谢谢公子救命之恩才是,我只是猜不透公子是何样人。」

孤焰虽只缓缓动用少许内力,但连番为何丽丝注入真气,也已经引发宿疾,他感到胸口疼痛,只得停下手来,二人经此生死患难,心中亲近不少,并肩而坐,倚火取暖。

孤焰道:「刚才小舟上,姑娘似乎还有事情要说?」何丽丝却是轻抿双唇,状甚忸怩。

洞穴之中静得连落叶声都听得清,直教孤焰不知如何是好:「她本是爽朗之人,莫非还想着湖底之事?我得和她谈谈别的,才不会这么别扭,这第二件事,我实在猜不出,只好再问她一问。」又诚恳问道:「刚刚邪魂侵扰,才打断谈话,姑娘还有兴致说嚒?」

何丽丝见孤焰拳拳相询,再坚持不说,实显得矫情作态,许久才传出一丝细蚊声:「我本是要说……我们西漠那里,不管是谁中意谁,男子也好,女子也好,总是直接说出来……还盼公子不会笑话我才好……」以西漠习俗,女子直言心意并非什么羞事,但此刻却好似藉水底亲近之事,逼对方答应自己,令她十分懊恼。

火光微映,香氛浮送,她蓝瞳灿似天星、俏颜红似瑰霞,沾着几许晶莹剔透的清珠,实是明丽不可方物。孤焰不得不承认身旁女子爽朗率直,十分动人,只是她的款款表白实是被自己逼出,此刻拒绝佳人,不止伤了她的心还显得自己言行轻佻,饶是他万般智计,也不知怎么才能化解尴尬,只得万分恳挚道:「姑娘才貌俱佳,在下能得垂青,实该珍之惜之,怎敢笑话?但在下从小即有婚约,只能辜负姑娘厚意。」

何丽丝芳心微黯,不过她倒是提得起放得下,大方道:「这也不奇怪,公子如此才俊,定是早有相许佳人,她肯定是世上最有福气的女子。」

孤焰忽想起怀中画卷,忙抽出摊开,不经意回道:「不,她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女子。」

何丽丝好奇地探头来看,只见画纸已湿糊一片,再看不出半点样子,失声道:「糟!这画坏了!」不禁遗憾未能目睹芳颜。

孤焰反而平静道:「无妨,我再画过就是。」

何丽丝听他亲自为此女作画,欣羡不已,忍不住道:「她怎会是可怜女子?」

孤焰淡然的神色难得流露出一丝温柔,道:「一个人若长年待在冰天雪地里,连相许之人都不能选择,岂非可怜?我实是她逼不得已的唯一选择。」

何丽丝晶眸瞪着孤焰,不可思议道:「你是说……」又摇摇头道:「怎可能有女子对你不动心?她是否从来不明白你的心意?」

孤焰一楞,竟不知如何回答,心想:「我和她……她怎会不知我心意?可事实上,我从来也没问过她……」二人婚约乃是娃娃亲,自己身负重任,总勤于习武、忙于族中之事,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道:「我与她总聚少离多,上回相见,距今已是二年多了。」

何丽丝愕然道:「二年!那个姑娘可忍受情郎这么疏冷?」见孤焰眸光微黯,顿觉自己失言,忙安慰道:「大丈夫总是胸怀壮志、有所作为,又怎会成日耽溺于儿女小情?无论如何,短暂的分离若能换来长久的圆满,一切就是值得的。」

孤焰微笑道:「姑娘所言极是,将来我当尽力弥补她。」

何丽丝微笑道:「看来我只能期待一个月后公子的佳音,倘若连这正事都谈不成,今夜我就只剩一个惊悚的回忆哩!」

或许两人刚经历生死患难又相依斗穴之中,更或由于这女子的率直,倒教孤焰说了平日不会说出的话,心下正感激她的贴心得体,忽听得洞外传来赤足踩落叶的窸窣声音,说道:「红衫军找来了。」

迟了半刻,何丽丝也已分辨出是副火使,欣喜地向洞外唤道:「喀尔,我在这儿!」洞口来了一魁梧青年,也是两眼炯炯、英勇剽悍,何丽丝遂向孤焰辞行。

孤焰望着她修长俏丽的红衫身影即将消没,心中一沉,冲口道:「何姑娘,回去吧!」

何丽丝惊愕地回首问道:「月公子,你说什么?」

孤焰望着她灿若星子的双眸,始终爽朗明亮的玉容,缓缓道:「姑娘听我一言,六日后不要到千矶湾,那里情势万般险恶。」

何丽丝听他真心关怀,芳心大喜,英气灿然道:「多谢公子好意,但魔界来攻,我总得尽力作一些事。」

孤焰回道:「既然卓穆罕那方实力坚强,若真为魔界来攻,由他去冒这个险即可。」

何丽丝秀眉微蹙,轻摇玉首,坚决地道:「我是圣火使,身负教众期望,领着红衫军冲锋陷阵,那一回不是出生入死?这次也不过是千万次中的一次,更何况……现任教主骄奢淫逸,霸道专权,才令人心思反,为了西漠子民,我绝不能退缩。」

孤焰心中一动,但觉这番对答言犹在耳,只是身份换了人,从前是五失苦劝自己,如今却是自己苦劝眼前这个女子,他深深体会何丽丝为着族人,明知前路艰险,仍一往无前的决心,其实他要设个局阻止何丽丝,是易如反掌的事,但他实在不想用心机在这个直率女子身上,不禁感慨道:「妳究意要怎样,才答应不去千矶湾呢?」

何丽丝见他意真辞切,心中又是温暖又是酸涩,柔声道:「公子救我一次,我已十分感激,可公子不能保护我一生一世,何丽丝有自己得走的路。」明知他早有中意之人,那强压下的愁苦一点一滴在心中发酵,当初见他迥异于大漠男子的粗犷,因此一见钟情,本以为自己可轻易放下,但相处越久,却教她越是深陷,再也洒脱不起来,心中叹道:「你想保护一生一世的女子,另有其人,并非是我。」

孤焰沉吟半晌,精光一湛,道:「看来我只能和妳定下退兵之约!」

(注①:「少年听雨歌楼上……点滴到天明」词出蒋捷「虞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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