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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荒尘前路

决战的日子越来越近,风小刀和路潇遥练功之余,过着清静悠然的恩爱生活,从来不提生死之别,当武道不再执着于仇恨,而是为了重返与爱人相聚,风小刀心中的伤痛就渐渐平静下来,也越能领略无欲心法太上界的奥妙。

另一方面,他以飞鸽传书与无间互通消息,命宫紫风潜入北漠打探敌情,云水天前往剑阁说服铸刀,花无浪邀集中州武道共同布守六祈江,以防魔界随时来攻,宋燕则带人沿着江岸安营搭寨、布船备械、秣马贮粮,无间弟子知道岛主正闭关练功,都依照吩咐,将各项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黑白两道也暂时放下恩怨、齐心对抗魔祸。

却说宫紫风仗着一身武艺悄悄潜入魔界「合纵连横」的边境,她无法深入蛛网水道,便挑了一颗高耸巨石,藏身石顶树丛里,远远眺望敌营情景,正好遇见魔军在集结操练。

只见辽阔的漠原里,雪涛汹涌如浪,一波波滚冲过来,竟是千千万万的雪狼载着狼族勇士一齐奔腾,却不闻半点人声狼嗥,接着成千上万的鹰军一起升高,整齐的冲高俯低、来往飞翔,宛如大片黑幕在浩瀚夜空里潇洒挥舞,十分壮观,这天空地面尽被魔军盘占,就彷佛魔氛已无所不在的充斥天地间。

一声号角长扬,全军霎时静止下来,雪狼连如云涛、一望无际,狼族勇士手执兵戟,尖光闪耀如繁星,大片鹰族精兵也静峙顶空,遮蔽半边天,使星月尽黯淡,这二十万大军昂立在狂风骤雪之中,好似雪人塑像般,没有半点声响,月华映照着他们身上的甲冑、武器,遍野耀银光,整片夜漠明亮得有如白昼。魔军集结完毕,齐声吶喊:「闇神天威!主君天威!闇神天威!主君天威!……」剎那间,天地都被这强大魔威给震撼摇动了!

宫紫风实在吃惊,想魔界原先只十万兵马,怎么短短时间竟增添一倍兵力,却不知原来幽鬿掌军之后,将散处中州的魔界子民全数召回,只要拿得动武器的男子,无论小童或老人都需参战,她望着这赫赫兵威,不敢再多做逗留,赶紧退出,急驰回去禀报军情。

此时风小刀不只武功大成,行军打仗之事也娴熟不少,他战阵兵法原启蒙于孤焰相赠的兵书,虽然接位岛主后,也曾钻研正气堂中的兵阵藏书,但不知是否感念兄弟情谊,总觉得怎么阅读,都不如孤焰批注来得精妙易读、得心顺手,这兵书中举凡车粮供给、谋略攻伐、形势运用、虚实之斗、行军遣将、离间用计、布阵野战,尽详加阐述、毫无藏私,他越深入研读,就越能体会孤焰当时的用心,也越感慨两人为何走到了这个地步。

风小刀得到宫紫风探回来的军情,心想中州武道与魇魅一场大战损伤惨重,连同从西焱漠迷宫回归的五千多人,总共也只有二万人马,如何抵御十倍魔军?孤焰兵书中曾提及两军对战,如果遇到以寡敌众的情形,「奇妙巧计、制敌先机、出其不意」三者最是重要,但如果自己的战略都学自孤焰,那么无论怎么排兵布阵,恐怕都在敌人掌握之中,又如何出其不意?如此领军,只会枉送大家的性命,当下便携了路潇遥赶赴六祈江岸与群豪共商大事。

群雄原以为己方武功高于魔军,以一敌五还有胜算,但听到敌军竟有十倍之多,不禁生了怯意,他们虽有牺牲小我、保疆卫土的觉悟,但经过魇祸之后,许多人不只身上的伤尚未痊愈,连心里的创痛也未抚平,对战争都感到既疲累又恐惧,反观魔军正是休养许久,气势腾腾,宛如一只要冲破笼闸的猛虎,众人讨论许久,都莫衷一是,直到夜阑时分,也提不出管用的法子,不禁十分气馁。

风小刀遣了他们回营休息,只独自在军帐中挑灯夜思、翻阅兵书,他知道此战无论是胜是败,自己都必需舍命,不禁回想起一生经历,在黑风寨与父亲相依为命,在清水无崖与师父无忧无虑,在浮沉海与兄弟结义,甚至因此身中魔茧而远走西漠,谁知又卷入巫祆内争,最后圆缺为无间和巫祆谛结了盟约,他急跳了起来,叫道:「快拿笔纸来!」守卫的无间弟子赶紧备了纸笔过来,他便立刻修书,遣使送往巫祆,请求联兵对抗魔祸。

这信才送出半日,清晨却有哨探快马传报,说西面有千名大军气势汹汹的逼来,不知有何企图,群雄心中惶惶,想魔界已发动攻势,先锋军从西面进攻,风小刀更担心如此会阻截了求援巫祆的信使,待过了一阵,却得到讯息,竟是巫祆教主自动领军前来相助,但只有三千名绿衫军,群雄一听,心中都颇为失望。

风小刀遣人备了简单餐宴招待绿衫军,用膳之后,昊星命他们退下歇息,自己则与风小刀一同到江岸的瞭望高台远眺情势。

风小刀指着前方滚滚江涛道:「六祈江河面广阔、波涛汹涌,是最佳屏障,如果被突破,魔军就会直取中州,所以我方联军驻扎在江岸边形成一条大龙,魔军若硬要正面冲撞,纵然胜利也会伤亡惨重。另外,我无间水军远胜魔界,因此他们绝不会打长久水战,只会利用狼军壮盛的优势集中火力从狭岸抢滩,其中龙腾、虎跃、雀飞、盘蛇这四处河岸最是狭窄,有利魔军分兵突破,所以我们务必牢牢防守住这四道关隘,不可让妖魔越雷池一步!」

昊星见中州军的营账沿着六祈江岸密密排列,显然誓死要防堵魔军过岸,而远眺东海,无间也已在盘蛇关口广布大型军船,随时准备应付水战,不禁赞道:「中州在风岛主的领军下,已作足了准备。」

风小刀却神色凝重,道:「我中州义士虽有誓死如归的决心,但魔界除了地面狼军多逾十数万,是我军八倍之多,鹰军更可直接飞渡过江,我们根本无法拦阻,到时魔军来个前狼后鹰,双面夹攻,我中州义士就会落入包围,不知教主对这情势有何看法?」

昊星微笑道:「今日我不只带兵马前来相助,更带来一份礼物!我们回军帐再说。」

二人回到营地,昊星命绿衫军拿出礼物,随即有四辆马车被驱赶出来,每辆马车上都放了一个巨大物品,用白布盖住。昊星命绿衫军将白布掀开,道:「当初我在九荷山顶见识了魔界的鹰族大军,心知有朝一日必要面对这队强兵,剑阁的紫金伞虽可抵挡他们的飞箭,但总是被动防守,因此我特意设计一款光明天弩,可对空发射直达百里之遥,专门用来对付这队鹰军。今趟我运来四支光明天弩,再以我绿衫军的穿杨箭队和儒园的苍海云弓相辅,相信应该能防堵他们。」

群雄见到这四座天弩,又听到前来相助的绿衫军原来是最厉害的穿杨箭队,都信心大增,欢声雷动。

风小刀立刻召集各帮派主进入军帐,共同计议如何守江,心想自己要赴比武之约,不能统军作战,昊星武功虽非绝顶,但聪颖灵巧,更明白各种战略,远胜过单打独斗的江湖武人,足可担当主帅大任,就对群雄说道:「我和魔界少君有比武约定,我担心比武之时,大魔头幽鬿会趁机挥军南攻,因此需有另一位人杰来担当主帅,这场战役就交由巫祆教主统率,巫祆教主曾与魇魅对战,大获全胜,诸位英雄可以放心听从她的指挥。」

昊星想起那一场战役虽是自己领军,但所有谋划都在孤焰盘算之中,最后他还顺势归还教主之位,并且完成自己心中最大愿望——真正解放了女奴制度、提高巫祆女子的地位。

从前两人并肩作战、相知如许,如今却是敌我分明、誓不两立,她心中酸涩感伤,同时也惶惶不安,因为两人相知越深,所有战略都越会被他透析,这一战还能胜嚒?

但天下苍生的重担在肩上,她已没有退避的余地,望着这些帮派门主个个双瞳放光,透着求生的渴盼,她敛了心思冷冷说道:「龙腾、虎跃两个中关相距不过百里,我和无邪门主会分别坐镇,彼此支持照应,另外,无间海船已守在邻近东海的盘蛇关,由花四侠带领,我圣夜使也会率领五百影军守卫西漠隘口的雀飞关,其余沿岸就请各位英雄分列把守。」

她将各帮派如何分配成军伍说了一遍,又命众人勤练兵阵,群侠向来喜欢独逞英雄,实在不习惯列阵作战,但经过云里峒一役,也知沙场之上,单打独斗远不如合阵群战,只得咬牙练习。

正当众人砥兵砺伍、全心备战时,中州传来一消息,剑阁在各方软硬压迫下,终于开始铸刀,群雄士气大振,路潇遥更是欢喜无已,风小刀却知道自己当众拒绝婚事,结怨已深,以公子蒻骄傲任性的脾气,是绝不会屈就于武林压力,她肯铸刀,应该是另有打算,风小刀暗下决定,无论受什么屈辱折磨,一定要忍耐到底,设法拿到宝刀。

不多久,剑阁即送来一封请柬,宋燕呈去给风小刀,说道:「听说阁主修为不够,无法完成铸刀的最后一击,只好派人来延请岛主,希望能借助你绝殇天雷的力量。」他拿出请帖,神色却古里古怪。

风小刀打开信柬,瞄了一眼,又立刻阖上。路潇遥心思细腻,察觉不对,伸手去拿信柬,道:「大哥,我也瞧瞧。」

风小刀知道拗不过她,只得让出信柬,温言道:「妳看就看,千万别多想。」

原来那是一封双喜请帖,邀请武林正道观赏铸刀大典和阁主婚礼,署名却是「剑阁阁主、无间岛主共邀」,路潇遥将请帖还了回去,淡笑道:「我不需多想,倒是你得好好想想。」便入内为他准备行李。

宋燕忧心道:「我们都知道岛主心意已决,是不可能答应这场婚事,但剑阁敢这般大剌剌地写在婚帖上,难道有什么激烈手段?」

风小刀道:「魔界来攻之际,若再多生枝节,是不大妥当,可有打听到任何消息?」

宋燕道:「云师兄亲自待在剑阁里,只说一切如常,谁也猜不出那位任性疯狂的大小姐究竟想干什么。」

风小刀心想妻子已有身孕,自己不能留下来保护她,需托人照顾,但此刻花无浪正在盘蛇关指挥海船,宋无拓和宫紫风又留守无间本岛,昊星是女子,总是多了几分贴心,便对宋燕道:「明日大军将发,遥儿会去镇守虎跃关,我却要分路前往剑阁,遥儿已有身孕,还请宋师侄转告巫祆教主,请多关照她。」

宋燕大喜道:「恭喜岛主!岛主放心,我们都会尽力照顾她!」便去向昊星传话。

当晚风小刀与路潇遥在军帐中就寝,两人都无法入睡,却也没开口,这最后一夜,他们只静静相拥,感受着对方在自己生命中的温暖深情,直到东方鱼白,催促离别的号角响起。

翌日清晨,昊星升帐点兵,确认诸事无误,叫道:「出发!」亲兵即吹起号角、擂动鼙鼓,各军依所分配,浩浩荡荡的分路进发。

风小刀一赶到剑阁山城外,就见到花无浪、宋无拓、宫紫风领着许多无间弟子从东海赶来,已经等候许久,他们听说岛主大婚,又要打铸神刀,因此受剑阁邀约前来。

公子益派人招呼宾客安歇,自己则领着风小刀穿过竹海,直往剑池飞瀑,风小刀见沿途都张灯结彩,烛笼高挂,十分喜庆,公子蒻竟把喜宴弄得如此张扬,也大感头疼,实不知这事该如何收场。

两人来到第三迭的剑池边,公子益道:「阁主已完成刀身粗廓,但此刻炼刀的炉火只是周遭气流引起的热火,并不是真正天火,要请风岛主引动天雷,以雷霆万钧的极速重击冲撞神刀全身,使钢纹、灵性完全融为一体,才能成就天下第一刀,否则刀尖再锋利,刀身也不够强韧,是无法连续承受七绝的力量。」

风小刀想起薄冰烮火就是这样,每当要接连使出七绝之招时,总会爆断,他知道公子益所言不假,只有自己用绝殇天雷引下天雷之火,打下最后一击,才能成就神刀。

他仰望飞瀑临空的壮丽奇景,见那数十丈高的四叠飞瀑之上,又有数丈高的石柱参耸入天,柱顶上的鼎天炉乌光粼粼,下方炉火因有了不灭火种和喜爱命树根,果然十分旺盛,不再是时红时青、断断续续的景象,心想:「鼎天炉若只是在高山险崖上也就罢了,偏偏悬崖前方是大片水瀑,完全没有落脚处,石柱更是晶光滑溜,除了飞鸟之外,轻功再高也无法攀爬,大小姐是如何上去铸刀?」

公子益明白他心中疑问,解释道:「风岛主可还记得大小姐总喜欢乘立在一只金色滑翼上飞来滑去?那滑翼可载人飞上崖顶铸刀,但前日里,滑翼不小心毁了!铸刀讲究天时地利,神刀更是如此,明天子时三刻,是铸刀的最好时刻,错过了,一切都前功尽弃。」

他沉沉地看了风小刀一眼,又道:「就算上去了,时机不对,极可能被天雷劈死,如果引动天雷打中刀身,炉火瞬间大发,也可能被烧死,这滑翼实在是我剑阁祖传下来的精致宝器,能算准上崖时间,又能在炉火大发瞬间飞离,要再重制一个,需耗费十年时间。」

至此,风小刀明白金色滑翼毁损应该是推托之辞,是公子蒻给自己出了道难题:「我若不能在明天想出铸刀方法,就是我的错失,大家再不能怪罪剑阁。」

他仰望鼎天炉,天虽高远、肩担更沉,剎那间心意已决:「我铸刀不成,天下危矣,难道要在这一步退缩嚒?」就对公子益坚定道:「益老放心,我会把握时机上去。」

公子益眼底流露几许感慨,道:「喜宴就订在今晚,风岛主记得准时参加,不管喜不喜欢,总要吃饱肚子才有力气铸刀,老益先告辞了。」

风小刀独留在剑池飞瀑下仔细察看,过了许久,云水天却悄然出现在飞瀑旁,静静望着他。近来江湖****、诸事繁忙,云水天恢复神智后,就主动请示要前往剑阁,风小刀也一直勤练武艺,两人始终未正式碰上面。

风小刀想彼此曾有些恩怨,又知道云水天生性沉讷,便主动唤道:「云师兄。」

云水天走了过来,道:「大小姐让我来传个话。」

风小刀心中奇怪,大小姐如果有话,为何公子益不说,却让云水天来说,道:「云师兄请说。」

云水天沉默许久,始终未发一言,风小刀更觉奇怪:「大小姐有什么话让云师兄如此难说出口?」但他也知催促不得,便静静等候。

云水天仰望水瀑高空许久,终于发出一声轻叹,那叹息轻到了连风小刀都以为自己听错,又过了半晌,云水天才开口道:「当日我在黄妃塔伤了你……」

风小刀道:「那是许久前的事了,师兄不必挂意。」

云水天点点头,又道:「我当时刺伤你确是无心,但日后却一直恨着你,其实是因为我们中意了同一个女子,」他微然苦笑道:「一个蛇蝎女子!我为她投入妖道,还做了许多错事,却始终得不到她半点情意。」

风小刀涩然道:「她本是无心无情之人。」

云水天摇头道:「不,就算她真有情意,那个人也不是我,她曾对我说你对她是真心,我对她却只是不甘心,今日我终于有机会向她证明……我的心意半点也不输给你!」

风小刀愕然道:「向谁证明?」

云水天道:「今日吉时一到,如果你仍不肯答应婚事,那么……」他微吸了口气,像为自己下了极大的决心:「新郎就会是我。」

风小刀惊愕无已,心中实是百感交集,似感到宽慰,又似更加担忧,更不理解云水天明明对菊仙歌爱恨深重、难以释怀,为何要答应这婚事?他二人如此结亲,怎可能圆满?忍不住劝说道:「她是大小姐,并不是仙歌,成亲是两个人一辈子的事,师兄需好好深思。」

云水天冷冷道:「你因为『她』不是那个人而拒绝婚事,相反的,我却因为『她』不是那个人,才愿意接受,我喜欢的容颜原本就是大小姐,大小姐虽任性骄蛮,却是清清白白,双手也未沾过血腥,在我心中,她实在比那个蛇蝎女子好多了。」

风小刀听他如此批评菊仙歌,心中虽难过,却也无语,只得道:「那我恭喜师兄了。」

云水天又道:「如果你将岛主之位传予我,大小姐就会拿出金色滑翼。」

风小刀终于明白婚帖上「无间岛主」的意思,无论自己答不答应婚事,成亲的都会是无间岛主!公子蒻逼他在婚宴上交出主位,是想大肆羞辱一番,好证明自己的夫婿远胜于他。

风小刀想云水天并非贪图权位,只是为了妻子,就诚恳说道:「正月初七我要前往圣岳峰与魔君决战,是不可能活命回来,原本就会把位子传出去,只是我原先希望让花师兄来主持无间。」

云水天虽知道他要与魔君决战,却想不到地点选在圣岳峰,那是必死无疑的决定,只见风小刀谈话间,神色慷慨从容,甚至未向无间透露这件事,自己夫妻还以为可用「死关」来逼迫他,剎那间,云水天心中仅剩的那一点骄傲与僵持终于瓦解,不禁感到十分羞惭,但他依旧容色冷淡,不流露半点激动,只拿出藏在袖内的锁匙,沉声道:「今夜我与她成亲时,你可趁机去库房取出金色滑翼,到了子时三刻,再上崖顶铸刀。」

风小刀知道公子蒻如果有心为难,这锁匙必会随身携带,云水天应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取得,他其实早有意相助自己,感激道:「师兄,小刀多谢你,也替天下苍生多谢你。」

云水天道:「我是无间弟子,原本就应该遵守师祖先训,行侠义之事,你又何需言谢?」他将库房位置、如何操作金色滑翼说了一遍,又道:「你不必参加婚宴,免得受她要挟让位,你先走吧,小心行事!」

风小刀点点头,拱手告辞,云水天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说道:「师弟,多谢你的成全,你放心,无论她是谁,我都会好好爱护她。」声音虽低,却已足够让风小刀听见。

风小刀此趟前来,把公子蒻赠送的刀箧也带来,想自己拒绝婚事,应将宝物归还,但公子蒻避不见面,此刻他需要施出绝殇天火铸刀,寻常刀剑恐怕不能承受,只好从中挑选一把能承受雷火之力的宝刀随身带着,又趁众人大肆酒宴,喝得酩酊狂醉之时,偷偷潜入剑阁库房去取金色滑翼,这滑翼十分轻薄,还可收束,风小刀一下子就得手,拿到剑池水瀑下等候,到了子时三刻,便依照云水天指示,站上滑翼、系好腰带,调整时刻、角度、方位,一按下机括就冲飞上天,这滑翼十分精准,他停止的位置正好落在鼎天炉左上方,可避开熊熊燃烧的炉火,又可俯瞰炉里的情形。

只见一把锋利的双头宝刀静静地躺着,形状大小都与薄冰烮火一模一样,可见公子蒻确实为他花了极大的心思,冰刀那端比薄冰更加锋利、清透,星芒激盛,而且此刀尚在烈火熬炼之中,竟可散发比薄冰更酷冷的寒气;火刀那端也如烮火般,金光璀璨,热气蒸腾,甚至比炉火更炙热。

风小刀这一看只是瞥眼瞬间,他感到夜空深处有电光闪动,立刻拔刀指天,宛如上古雷神般,激动刀身电芒不停旋转,顿然间,狂风大啸,团团乌云拢聚卷收,急转如漩涡,漆黑的夜空汹涌如大海波涛,十数道电芒宛如银龙般从云空深处冲杀下来,击在风小刀的刀尖上,又汇聚成一巨大黄光电柱,轰的一声炸响,劈中炉底的荒尘神刀!

「轰隆!轰隆!」声大响,这霹雳之威震撼了整个苍穹、震醒了酒醉中的人,也惊动了遥远的北漠!

风小刀更运起无欲柔雾之气,将四周的雷光碎散开来,剎那间,「嗤嗤嗤!」光炸声此起彼落,围绕鼎天炉四周的火焰被激动得冲发向天,宛如火山爆发般,威势惊人,幸好风小刀这一击之后,已经立刻退离、安然落地,此时所有宾客都清醒过来,仰望着天空,见鼎天炉像个太阳火球般,震惊之中都发出大声欢呼。

公子蒻更惊得奔出喜房,一见这景象,知道神刀已成,只脸色苍白的怒瞪风小刀,却说不出半句话来,过了好半晌,她才冷冷转身回房去,却派公子益前来向风小刀说道:「大小姐说天火燃烧七天后,还得丢入冰冷的剑池淬炼三天,如此冷热煎熬,才能真正成就神刀。」然后就取了金色滑翼回去。

七天之后,公子蒻亲自乘滑翼上崖顶取出荒尘刀,又放入剑池冷炼三天,这期间她始终回避着风小刀,直到神刀铸成,才让公子益拿去给他。

风小刀一旦得了宝刀,立刻就要赶赴圣岳峰,他决定交出岛主之位,便将无间弟子召聚在山城外,许多参与剑阁婚礼的中州侠客也自动前来送行。

山风凄切、林涛萧然,风小刀祭过天地、无间先祖后,对无间弟子道:「我这次出战,未必能回来,今日我要让出岛主位子,以保无间长泰。」

无间弟子心中明白他这一去其实不会回来了,忍不住万分感伤、红了眼眶,只默默看着他将主位传给花无浪,待简单仪式完毕之后,风小刀朗声说道:「今日有这么多兄弟朋友前来送行,小刀欢喜得很,但相交再深、终须一别,英雄好汉无酒不欢,我们就畅快分别!」

花无浪当即吩咐弟子取酒来,不过片刻,无间弟子就将数十坛酒都放在地上,又将自己和群豪的酒碗都斟满了。

风小刀举碗相敬,道:「众家英雄都曾相助过小刀,赴战前夕,就让我先敬各位几杯。战场之事、生死未定,小刀若能回来,再与天下英雄痛快共饮!」

他素衣劲装、腰悬长刀,骑着腾风一路干酒而去,群豪见他誓死如归、慷慨壮烈,心中都激昂感伤,双目含泪的夹道相送,并拿起酒碗与他大口对饮。

人群之中,忽然走出一全身缟素的女子当路拦道,正是剑阁阁主公子蒻,她双手捧起酒碗,森然道:「风岛主虽不是我夫婿,但曾与小女子订过婚盟,也算有一段旧谊,小女子崇敬你肯大义牺牲,此去若不复返,剑阁上下必以亲丧之礼厚敬,为你素衣守丧七七四十九日。」她将酒碗放到唇边,喝了一口。

群豪见这行止分明是触眉头,甚觉尴尬,偏偏她说得恭谨诚恳至极,令人无法反驳,场上登时一片寂静,风小刀见她眉目清然、神光冷逸,颇有几分故人神韵,仍坦然上前、举碗致意,道:「多谢云夫人!小刀此去当尽力杀敌,若功败垂成,人死烟灭,身后事又何需剑阁多劳?但魔军必会趁势南侵,中州将有更大灾难,还盼剑阁不念旧怨,能倾力襄助群侠抗魔卫道,小刀在此先谢过了!」言毕即举酒饮空酒碗。

公子蒻也将酒水一饮而尽,望着他往前行的背影,目光只越来越沉黑,唇角却流露出一丝惨淡冷笑。

风小刀来到了宫紫风面前,宫紫风不禁想起两人初相遇时,自己掌掴了他,风小刀反而为她包扎手心、为她穿鞋,之后自己总是刀刃相向,更险些害死路潇遥,若不是他夫妇俩拼死杀了魇主、释放魂魄,自己也不能得回自由,她望着眼前这英朗的面容身影,心底不断回荡着一个声音:「他要走了!他真要走了!我再也看不见他了!我做了许多错事,也不奢望他会瞧我一眼,但只要他还住在岛里,我总能默默看着他,如今他这一走,我是再也看不见了!当初我打了他,他就为我包扎、为我穿鞋,如果我又打他,他还会不会这么为我?只要再一次让他握握我的手、摸摸我的足踝……再一次就好……」她越想越激动,彷佛从前压抑的情感在生死别离的一瞬间全爆发出来,竟至心神恍惚,忍不住又提起手掌用力挥下!

风小刀手端酒碗,却是一动也不动,宫紫风掌心几乎触到他面颊,见到他坚定如山的眼神,顿然清醒过来:「我是疯了嚒?」她硬生生停住了手势,一时尴尬无已,脸色苍白得吐不出半句话,半晌才低声道:「你怎不避?」

风小刀温言道:「我不需要避。」

宫紫风陡然明白如今两人修为已是天差地远,这一掌若真打下,恐怕就要被他的气劲弹得筋折骨断,苍白的脸一时涨了通红。风小刀却诚恳道:「第一次相遇,妳就生我的气,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小刀驽钝,或许我总是得罪妳,却不自知,才让妳如此恨我,但我想这是最后一次了,不如就让妳再出口气。」

宫紫风这才发现他根本没运劲防备,双眸再也忍不住浮了泪水,哽咽道:「你……不需要容忍我。」

风小刀道:「那我喝酒向妳赔罪好了,希望能真正解妳心头恨怒。」就举酒跟她对饮一碗。

宫紫风低声道:「我从没真正恨过你。」她喝了酒,即掩面离去。

风小刀虽是愕然,但此刻已无多余心思再想,仍继续前进,宋无拓眼眶微润,说道:「师弟此行千凶万险,若不是怕魔君趁机进攻本岛,我一定要随你前去。」

风小刀微笑道:「小刀有一事托付宋师兄,内人已有身孕,昔日她曾为中州赴义,请众位师兄弟念在三无一家,尽力照护她平安周全。」

众人听他托付遗孤,想他和众人诀别后,就是身入魔营,在魔界众高手环攻之下,纵然能杀得魔首,也难逃一死,都折服于他的慷慨侠烈,不禁红了眼眶。

宋无拓道:「岛主放心,三无本是一家,世道再艰难,无间上下就算只剩一兵一卒,都会相扶无邪,拼死照顾她们母子。」这几句话说得慷慨明白,风小刀身死,魔军大举南侵,谁都没有把握结果会如何,但无间必倾全力保护路潇遥。

风小刀敬酒道:「多谢宋师兄。」

接下来花无浪举酒道:「你一定要回来,我才能回去温柔乡里享福,你放心,我不会再找你喝花酒了,但一定得喝满月喜酒!」说着举起大碗,将碗中烈酒潇洒干尽。

风小刀也痛快喝干,又一路行去,和邝无音、苗无秀等无间弟子、中州群豪对饮,众人都红了眼眶、豪气喝酒,许多话尽在不言中,喝到最后,风小刀大声叫道:「魔军有精兵二十万,我们只二万余人,但自古以来,天道长存、邪不胜正!」

无间弟子和中州群豪侠情气盛,也大声呼喊:「天道长存、邪不胜正!天道长存、邪不胜正!」风小刀单骑奔出,传音道:「我们一定能胜!」众声欢呼不绝:「一定能胜!」

剑阁新婚喜房内,没有一丝婚嫁喜气,只弥漫着空寂的味道。

公子蒻独坐在梳妆枱边,神光恍惚,爱怜无限的抚摸着一把锐利火刀,心思迷茫沉醉。

云水天刚送走所有宾客,从外头进来,见了这景象,大吃一惊,急问道:「妳手中是什么?怎会有这把刀?想不到妳竟将火刀偷龙转凤!」

公子蒻丝毫不在意被他发现,只淡淡说道:「这是爹爹的心血,我总得留个纪念在身边。」

云水天怒道:「妳想留的不是阁主心血,是『他』的遗物!妳这样做不只会害死他,更会害惨天下!」他想动手抢夺这刀,赶拿去给风小刀,身子却忽然一软,瘫坐在地上,渐渐昏迷过去。

公子蒻双眸迷茫,微笑道:「天下与我何干?他生时不念着我,决战时知道被我换了刀,肯定会恨我入骨,最后一刻,他总算是将我牢牢记在心上,再没有其他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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