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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天机镜,神魔井(三)

归霜在石阶上睡了一夜。幻境之中一切皆是虚幻,明明知道是假的却依旧那么真实,几乎把自己骗了过去。

云崖苍苍,昆仑山头。归霜曾来过这里,白卓刺心的两剑历历在目,不由轻颤。山风吹来,拂的白卓一身暗青色玄袍四处摆动。墨发如瀑,无论是一万年前的他,还是一万年后的他,依旧清冷淡漠、惊为天人。

水晶台上插着的是一把鱼肠剑,归霜再次见到这把剑心有余悸。剑通体黑色,如同玄冰,她只觉得浑身发寒,冷的骨骼“咔擦”作响。她盯着那把剑。

水神一袭蓝袍,脸色发白,依旧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归霜的眉目虽与水神有八分像,但归霜更显灵气,水神却是似泣非泣的脉脉含情。凤笙被带出时,围观的仙神们见她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皆是唏嘘。掌管三界的水神竟为了一个魔君落魄成此番模样。归霜再见她,只觉得她比在天牢之中又柔弱了两分,仿佛三魂七魄皆被耗尽。

水神的食指被割开,血一滴滴滋润剑身,归霜想起那年她偷偷溜进天帝的百花园,满园的海棠随风摇曳,一如凤笙指尖的血般娇艳。

鱼肠剑得了天神之血的滋润渐渐有了动静,白卓突然握着鱼肠剑,他十指关节青白,与剑柄一黑一白,泾渭分明。银珏曾与她说过,神魔井与幻境相连,要的便是水神的心头血。白卓剑法快的惊人,一剑刺向凤笙的胸口。血将凤笙的蓝袍染成紫色,归霜额头泛着汗,呆了一般。这样的场景何其相似。她的心被抽了一下。

凤笙毕竟是天界道行不浅的神女,便是再柔弱,这样的一剑也是受的住的。心头引出的血渐渐被鱼肠剑封存,她的嘴开始泛白。

归霜浑身抖的厉害,眼泪默默留着。原来他总是那样的绝情。银珏扶住归霜,低声道:“若是不想看了,便不要勉强自己。”归霜摇摇头,泪水一滴滴滴到衣服上,晕开。

只是还没有结束。

白卓重新将剑插入水晶之中,他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在凤笙眉间一点。如玉一样的东西从她眉间飘出,闪着幽蓝的光。归霜向后退了一步,使劲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那样东西便是神仙的神元。天界的神仙无论道行多么高深,若是没了神元与灰飞烟灭别无二致。

凤笙的神元,慢慢的汇入鱼肠剑中,而凤笙如同一张纸一般渐渐淡去,随风而去。

“不要——”凄厉的喊声破口而出。

她的身体被银珏死死揽住,她动不了,声泪俱下。他怎能那样残忍。水晶剑台化作石台,黄土地上徒留一滩血迹。归霜把头埋入银珏的怀里,嘤嘤地道:“他怎能这样残忍?”她哭的难受。

入了幻境之后,银珏不似从前一般风流公子的模样,他柔声安慰她道:“这些都是假的,这是幻境。”

是的,她所见皆是化作灰骨的过去,眼前一切都是虚假,然而,假的却不是不存在,在过去某个光阴里,所有的一切真真切切地发生。

脚下的荒草拂的归霜生痒,归霜止了哭,仍在一下一下的抽气。她挣脱银珏的怀抱,眼下荒草丛生,这里是她在人间曾生活过的地方。

银珏松开归霜,清风扶散她的发。她一双眸子哭的红肿,天上从天而降的蓝袍神女,这样的场景,她曾梦见过,却从未看清那位神女的模样,而这次她却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柳叶眉,桃花目,那与自己八分像的眉目,分明是水神。

她心中不知是喜是忧,说不出滋味。

“这是水神被囚之前的事。”

凤笙清逸落地,丝毫不失一位神女的风姿。她的眉心呈出一只火红的花,肚子闪闪发亮,静坐于草丛之中。

银珏娓娓道来:“水神如今所使的是一道禁术,”归霜看着水神,所有的疑惑都清晰起来,她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又干又涩,“水神怀孕哪怕是魔君都不知晓,她用这道禁术,只为护你平安。”

凤笙飞身而起,一个光亮的球缓缓落下。她的泪无法遏制地重新开启了闸门,那是她,她从这个地方出生,所以才被唤作“妖怪”。

“母神——”她似是害怕,轻轻喊了一声。水神便是她的母神。

水神行刑的那一幕,她永远无法忘记。她的师父与弑母元凶又有什么区别。胸口闷得难受,她蹲下捂住胸口,她该怎么办……他居然是杀害她母亲的元凶。他宠她、护她,不过因为愧疚。难怪他要杀她,神魔之体,原本是开启神魔井唯一的忌惮。

归霜抬起头,她拉着银珏的衣袖,想起什么似的,“师父曾说过,若要见水神,除非神魔井开,你告诉我,怎样打开神魔井。”

银珏安抚着她,暗自思忖,然后才道:“神魔井的具体位置,我并不知,甚至于守卫神魔井的人也未必知晓,神魔井不在一处,而是由许多仙境汇聚而成,若想开神魔井,须得解开这些仙境的关卡,各个击破,然后再汇于女娲石中,去水月洞天,真正开启,”他顿了一顿,归霜的泪已经干了,他看着她有几分心疼,“昆仑山上的鱼肠剑是一处,这是我仅知道的。”

琴音阵原本并不复杂,而此次的布阵却略有改变,所用之术却不似精纯的神术。四处云雾散去,白卓破阵而出,却并未寻到归霜。他取出玉骨扇,眉宇紧缩。翩翩白衣飘起,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远处一袭杏色百褶裙靠近,白卓立定,如同玉树临风而立。灵烟的裙子在空中飘起,她却顾不得什么,对着白卓道:“神尊,水月洞天有人闯入。”

白卓此时神色如常,似乎关系天界安危的大事与鸡毛蒜皮的小事无差。他只淡淡道:“随我去一趟行泽馆。”

幻境突然塌陷,眼前是在清明不过的人,白卓白衣飘飘,身后是灵烟一双杏眼冷冷看她。银珏扶住归霜,归霜原本就惨白如纸的脸又白了三分。

白卓眉一皱,玉骨扇已经飞出生生把他们两人隔开,归霜受到推力想一侧倒去,白卓揽手一接,扶稳归霜。灵烟已经向另一侧堵住银珏,玉骨扇如此神器化出无形的结界将银珏困住,任银珏道行再高深也插翅难飞。

归霜动了动,想去救银珏,背上却被白卓一点,如何也动不了。

银珏被锁神绳困住,带出行泽馆,一队人已经浩浩荡荡地在门口等候。白卓扶住归霜,带着她往前走,淡淡道:“九华真人闯入天界禁地,挟持神女,暂压天牢。”一句话说完,便转身对灵烟道:“多谢灵烟神女相助。”

灵烟冷冷扫过归霜的脸,微乎其微的一声冷哼,冷冷道:“神尊不必如此。”便腾云离去。

归霜由白卓带回净醒殿,才得以动弹,她想起银珏几番为她又与她的母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拉住白卓的衣袍,“师父,是归霜的错,求师父放了银珏。”

白卓看着她,神色依旧平静,眼底却生出骇人的寒意,“今日起,你禁足于清虚殿。”

归霜看向白卓,眸中生出恨意,她的声音清冷,却仿佛撕心裂肺:“师父,你要像对待我的母神一样将我囚禁起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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