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楚楚的吉它老师是在1990年。他叫孙默,是青岛师专音乐系的老师,年纪和我相仿,那年他担任了全市青年歌手大奖赛的评委。在几轮比赛中,我唱了《一无所有》、《从头再来》和《浪子归》等摇滚歌曲,他惊讶地发现我竟然对关闭唱法运用得炉火纯青。
我说孙老师,我读书不多,不知道什么是关闭唱法,孙默激动地告诉我,这个唱法源自美声,它是通过肌肉控制,主动使两片声带靠近,在假声的基础上,通过声带的关闭动作,使得声音获得真实感,这种唱法难度很高,因为演唱的时候,在声带关闭的同时,喉腔打开。而且,关闭唱法是要换声的,每一个声的位置都不一样,唱出的效果表现力强,声音千变万化。
我不懂关闭唱法,但我想这与刘朔的神阙气术有关。直至今日,我每天临睡前都要打坐运气,这已是习惯。
最终,我获得了1990年青岛市青年歌手大奖赛亚军。我兴奋不已地接过一个作为奖品的陶瓷雕像和证书,高举过头,就像中国女排获得了五连冠一样。
无数的摄像摄影记者围绕着,好多领导上前和我握手。直至颁奖典礼结束,我才感到手里还有一封不知谁塞来的信封。里面有一张“1990现代音乐会”的门票。地点还是在北京,天哪,从86年开始,我已经在青岛和北京间奔波了四次。但这也谈不上捉弄,至少这些都是国家最高水准的音乐演唱会,门票贵且不易买到,傻瓜才会这样捉弄我。我看着那张“务必观看”的纸条,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我很想带楚楚去北京,但她好几天没有出现。
这场后来被称作中国第一个摇滚音乐节的演唱会在北京首都体育馆举行,共有唐朝、呼吸、宝贝兄弟、眼镜蛇、1989、ADO六支乐队参加,盛况空前。我也深受感染,竟萌发了建一支乐队的幻想。然而现实是我还得在香雪海舞厅上班。
从北京回来,我才知道楚楚进了医院——她为我挨了一刀。
三年前,被我用汽枪吓走的瘦高个又回青岛,并扬言找我报怨雪耻。楚楚知道后去阻止瘦高个,但语言改变不了他的决心,楚楚便从瘦高个手中夺过一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手臂。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瘦高个乱了方寸,最终双方算是以此做为一个了断。
当我来到医院时,楚楚看到我高兴地哭了。
1990年我已被提拔为香雪海舞厅的经理,但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坐在音控室放歌、听歌。
舞厅增加了两个卡拉OK包厢,歌曲全部采用LD数码光盘和先锋影碟机播放。楚楚也常常和我一起在音控室听歌。她喜欢张国荣,我喜欢谭咏麟,但这都不妨碍我对楚楚的喜欢。她已经说服了父母亲,以后让我去她家搬煤气。为此,我俩在音控室里喝了一箱啤酒以示庆祝。
楚楚最喜欢小虎队,那原本只为“小猫队”作陪衬的三个阳光男孩,四处散播青春的歌声。91年春节,我就抱了楚楚,在音控室里听着小虎队和忧欢派对合唱的《新年快乐》,迎接新年的钟声。
“你抱我到什么时候?”楚楚问我。
“抱到世界再无音乐为止。”我回答。
有时孙默也会来我的房间,不知为什么,每次他见到我和楚楚在一起时,他所表现的神情就像他喜欢的音乐一样——深沉、忧伤。他最喜欢听陈百强的《一生何求》,放这首歌时,孙默就会用蹩脚的粤语跟随吟唱:“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没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