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最真实的一面是我们去创造、去征服、去忍受、去改变、去爱的能力,是我们战胜痛楚苦难的力量。
——Ben Okri
许单羽每周都要请假出院两天,神神秘秘的不知在搞什么鬼。
而他在疗养院的时候,除了见缝插针找我套话,就是和柏煦混在一处。很少见到他独自一人,像现在这样,百无聊赖地坐在池塘边。
“怎么,你兄弟呢?”我走到他身边问。
“呵,叶医生呐,”他抬头对我笑笑,“在找柏幺么,你想他了?”
真是妖孽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嘴角微抽,“还是你自己留着晚上慢慢想吧。”
“哎哎,别走啊,”看我要走,他忙说,“我告诉你个柏幺的秘密!”
“什么秘密?”
他眯起眼睛轻声说,“你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噗──苍天呐,谁是他的女人,麻烦不要用你们村儿的逻辑好吧!我满脸黑线地说,“我跟他不熟…”
“切,他那种精神洁癖,就算找女人也不过逢场作戏。对你却不同,他说,他的初吻都给你了~”
此话一出,我愣是感觉当场被一个闪电击中。
“你不能信他…他,精神不正常。”我总结道。
“那倒是,不然你说他怎么长这么大都没认真谈过恋爱。”他撇撇嘴说。
我顿时郁结,我这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么?怎么这话像在骂我一样…
他回忆起往事,眼中露出不羁的笑意,“柏幺跟我不一样,他玩儿,但是总能全身而退,他在这群哥们儿里是老大,挺罩着我们。…说他杀人,我头一个不信!”
老大?还不如直接说是你们妖孽村儿的村长…“喂,你为什么叫他“柏妖”?”难道他真的妖孽到男女通吃了?
“因为他在柏家排老小,上面有三个姐姐,听说他老爹在有了他之后不久就死了。”
原来不是“妖”而是“幺”啊...
为什么我每次接近柏煦,都会发现他光鲜背后的残忍现实?或许所谓豪门,也不过如此…
“你们从小就认识么?”
他摇摇头,“当时我们在美国读书,因为两家生意往来认识的。后来我父亲要发展国内市场,就送我回国念书。刚好柏煦也被接回来治病,就常常玩儿在一起。”
“为什么要回国治病?”
“章函凌的意思,据说是找了个有本事的医生。”
这么看,这医生就是老叶吧...我想起那个气魄逼人的女人,她真的花钱把自己的儿子送进来么?可是韩子越的事儿她难道不担心么?
我问,“她不知道韩子越也在这儿工作么?她不怕他报复她儿子么?”
“这我不知道,不过,章董从来不做没目的的事儿。”
这话我相信,只是不知道这次,她的目的又在何处…
我正思索着,却见病房区门口走进来十几个彪形大汉,形貌惹眼。
还是初夏,他们就已穿着短袖背心,鼻上带环,脖里挂金,走路带风的样子看起来就非善类。
“忘了说,我还挺佩服章董的,她跟我老娘比起来,实在是个光明正大的人。”许单羽忽然站起来,嘴里骂了句脏话。
“你认识?”我看那群人恶狠狠地盯着我俩,有些担心。
“抱歉了,叶医生,麻烦你招呼病人回楼里去。”他冲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地方一会儿会有些乱,恐怕不适合心脏不好的人观摩。”
这时,我看见那群人将上前阻拦的门岗守卫打翻在地,其中一个做了个猥琐的手势,其他人一阵哄笑,继续朝着我们走来。
我忙招呼其他病人回病房,并嘱咐看护将门锁好。
“你也快回去!”我对许单羽说,“我已经叫人报了警。”
“他们是冲我来的。”他似乎习以为常,边揉着手腕边说,“上次五个这次十五个,恐怕下次她就要直接把我打废了锁家里...呸!”
“谁?”我见他了然于心的样子,丝毫不打算躲。
“欺负小颖的人。”他狠狠地说,“如果我躲进楼里,他们就会拿医生护士威胁我,到时候你们也难以收场。”
“可是...”
“我本就不能在这儿久留,”他语气异常坚定,“不过也不妥协。”
“不行,来者不善,你快跟我走!”这还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我眼见那群人要走至跟前,似乎想要将他生吞活剥,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袖子。
“叶其蓁,”他忽然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如果见到小颖,麻烦你照顾她…”
他回过头去的瞬间,我似乎看见他眼中闪了闪。
为什么,如果相爱,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等我再回过神儿,许单羽已经冲了上去将一人打翻在地。立马,其余的人都围过来,他以一敌十,很快被摔倒。
眼见那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他拳打脚踢,我一着急,大喊一句,“住手!警察马上就来了,你们住手啊——!”
外围的一个猛男瞅了我一眼,不怀好意地走过来。我心一横掏出防狼喷雾对准他眼睛一阵猛喷。
那人一阵狼嚎,又引来一个彪形大汉,抡起大掌打在我脸上。我只觉得一阵耳鸣,一个踉跄向旁边倒去,脸火辣辣得疼。
待我站稳,远远看见两个人影跑过来。我忽然记起来,今天早上韩子越带柏煦去办公楼做精神诊断了…
两人跑到跟前,紧皱着眉头看我,我本能地冲他俩一笑,扯得脸生疼,恐怕是已经肿了...
登时感到身旁升起威力慑人的低气压,阴风四起。
“喂,姓韩的,把这玩意儿打开先!”柏煦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韩子越本来就阴森森一张脸,此时更是像被霜打了,看一眼都能被那阴鹜吓着…他竟然默不作声地打开开了柏煦手上的锁!
“你打她?”柏煦站在那大汉面前,冷冷的一句竟让那人半天没敢回话。他猛地将那大汉拽近,狠狠一拳打在他脸上。
刚才扇我的大汉在这群人中算是最壮的,柏煦一米八几的个子站他面前还差了一个头。然而这一拳,硬是把顶他两个宽的人打得晕头转向。
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击,柏煦“咣”一脚把他踹到池塘边,接着又是一阵猛踢。
其余几人见有人砸场子,纷纷朝这边围过来,还没走到跟前,两个已经被踹翻——韩子越一个侧踢,直接在某男脸上印了个鞋印。
那十余人见他俩实在能打,也不敢莽撞。
柏煦趁着空隙,走过去扶起许单羽,嘲笑道,“丫的你怎么变这么笨!”
“啐!”许单羽吐出一口血水,满脸是血地咧着嘴笑,“谁叫你来的这么晚,有乐子我好歹给你留几个!”
那几人被他俩这毫无紧张感的对话惹怒了,又张牙舞爪地围攻过去。
十五对三?我眼见还是情势不妙,盘算着先去叫人帮忙。
刚跑两步,却见门岗那边又走过来一人——竟然是顾以琛!!
“老顾,别过来,快找警察!”我冲他摆手,他一个做学问的,不能掺和这事儿,万一伤了怎么办!
他走到跟前说,“蓁蓁,你去病房楼,让所有人不许围观。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容易处理。”看他笑容浅浅,疼惜地摸摸我的脸,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顾啊,难道你和我看到的不是一个场面么?太镇定了也,你以为他们在开座谈会么......而且而且,你这语气,怎么跟流氓头似的?!
我还没来得及走远,一回头,只见顾以琛将领带解开,扬手扔在地上,上去就给了某嚣张男一记狠拳。
估计那倒在地上的家伙和我一样——被惊得目瞪口呆!
回过神儿,我只觉得自己头脑不清醒,边往男部走边想,还是先把院长吩咐的事儿办了。
徐曼曼担心地望向门口说,“知道了,活动室看不到院子那边,我已经让所有人进去集合了。”
我点点头,说,“放心,院长已经采取行动了…”这总是实话吧~说这话是因为顾以琛在员工心中威信极高,此话一出,保证十有八九的人都能立马安心地回房午睡。
再到特护,那两个男看护问我要不要帮忙,我本想若顾得过来,去一个也好。不料那两人听说韩子越在,对方有十几个人的情形,却皱了皱眉,都回去看病人了…
韩护士长啊,他们是对你太放心还是想等你“强制退役”了取而代之?
抬手看看表,已经快半个小时了,警察还没有踪影。
我不安地回到那池塘边,远远地,我的担心渐渐转为一种哀悼——那些来揍人的兄弟们,你们错就错在,误以为这旭山疗养院的安定是靠保安的。
此刻我心里只有一句话——天呐,这四个人,实在是太能打了!
那几个彪形大汉早已趴的满地都是,两个摇摇晃晃站着的也是满脸畏惧。反观那四人,一个个气定神闲,仿佛与他们无关!
那个站着的人见我和韩子越穿着工作装,似急中生智地说,“你们,是疗养院的医生吧!竟然在疗养院里公然打架斗殴,我只要拍下照片给你们院长…”
“砰”的一声,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拳打趴在地上。顾以琛展了展修长的手指,仍是一副高雅绅士的态度,说,“抱歉,今天院长不上班。”
老顾,你也太随意太生猛了吧…不过,我恍然发现,他仿佛根本不是印象中那个书呆子,或许从来都不是…
眼见那几人被打得哭喊着要拨110,这边才住手。韩子越一脸平静地将柏煦双手锁起来,送回男部,而老顾则跟许单羽嘱咐了些什么。
终于,当警察来的时候,带走了惹事的众人和许单羽。
我和老顾去帮忙录笔供。
警察几乎没有为难我们,只说那几人是当地的黑社会小团体,此次是拿了钱去找许单羽报私仇。他们为没能及时赶到深感抱歉。
当时老顾大义凛然的言辞,将那几个警察感动得差点转职来了旭山…
“老顾,你也太能忽悠了。”我坐在他车里,啧啧地说。
“脸还疼吗?”他看看我。
我摇摇头,继续自言自语,“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打架…”
他兀自笑了,“你不知道的事儿还有很多…以后别干傻事儿了。”
“这不算傻事儿吧,许单羽是病人,而身为优秀员工,我只是劝他躲避而已!”我答得理直气壮。
“那种时候,你就应该先顾住自己安危。”他无奈地叹口气,说,“不过,你为何总是爱与他俩纠缠?”
我知道他在说柏煦和许单羽,哎,这这这,根本不是我能左右的嘛!我思量着不能让老顾知道我在查柏煦的杀人案,就换了个说法,“我只是,对柏煦这个病例很感兴趣~除了教科书和电影里,我还从没见过活着的双重人格呢。”
“呵,那或许你要失望了。”
啊?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愣了愣,说,“我见过他的第二重人格…”
“你明天来我办公室,我给你看样东西。”他神秘地笑笑,“不过你答应我,看了就不再深究。”
“好。”我马上点头。我不知道如何定义“深究”,甚至没想清楚下一步怎么做...但如果能告诉我他的事,我一定要知道。
毕竟,他是柏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