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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礼尚往来”(1)

男生嘴角的笑意更浓,他不答话,只是笑着看着古筝,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古灵精怪的大女生。古筝眨眨眼睛,然后一甩头,酷酷的从男生面前经过,向门外走去。男生看着古筝的背影笑出了声,等到了院子里,男生几步追上古筝笑着说,古老师,你还是老样子啊?

古筝瞪了秦杨一眼,心想,这孩子上大学米几天,有些得瑟了啊,敢和老师这么说话啦?不过,她的嘴角早已挂上了微笑,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看到秦杨,古筝便从心底感到一种无限的力量,她鄙视的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这么势力了?看人家考上大学就觉得全是自己的功劳。

秦杨这次是学校过运动会,没他什么事,所以他就跑回家了。第二天就过来看古老师,对此,古筝总算有些欣慰,无论怎么样,她的这些学生都不曾忘记过她。

古筝在前面走,边走边听秦杨给她汇报大学的生活境况。秦杨则总是比古筝慢一步,跟在古老师轻快的脚步后面,他看着古老师长长的头发飞扬在阳光下,天蓝色的棉布碎花裙裙摆随着她的脚步一甩一甩的,就像是一小簇浪花在大海的怀抱中跳动。

秦杨看着,心里又欢喜又惆怅,他听见古老师说让他以后一定要继续努力,她看好他,她说他有无量的前途。秦杨嗯嗯的应着声,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其实,画画与他,起初只是兴趣,他爱画画,痴迷画画,并且拥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后来,当不经意间,画画成了通往大学的一座桥梁之时,秦杨内心中有过很多次的挣扎,可是,那些挣扎最终都在许多人的期盼中销声匿迹。

而,现在他终于上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大学,可是,好似未来的路途更加漫长,他很多时候都生出莫名的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该去的方向。大学是古老师建议的,父母帮他决定的,可是,什么才是自己真正追逐的?其实,也许他是知道的,他只是想画画,单纯的用画笔勾勒出自己的梦想王国。对于什么工作,未来,前途他好像从不担心。

晚上,孟剑驱车前往古筝的单身公寓,下午古筝打电话说请他在家里吃晚饭,他禁不住无比的期待,他还从未受此优待呢,看来最近的努力卓有成效,这丫头总算知道“礼尚往来”了!

孟剑摁了门铃,古筝在厨房忙着煎鱼,开门的是秦杨。孟剑愣了愣,以为走错了门,秦杨冲孟剑笑笑,说,哥哥,我们以前见过的......孟剑确定没走错之后,这才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男生,帅气的模样,聪明的眼眸,有种熟悉感。朦胧中,他猛的记起了一幅画,于是,才发现这个男孩比以前成熟了很多,少了一份浮躁,有着内敛的沉稳。他对他笑了笑,拍拍肩以示他已经想起了那次见面,虽然对他来说,不怎么痛快,但是,在一个小孩子面前,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的大度一些。

走进去,古筝刚刚摆好最后一道菜,看孟剑进来,忙招呼他和秦杨入座,随即自己也坐到了桌旁。孟剑低头看了看,满满一桌的菜,荤素搭配,颜色鲜艳,香味四溢,他不自禁吞了吞口水,古筝看他那个样子,笑着招呼两人动筷子。

三个人边吃边聊着轻松的话题,大多是关于大学生活的,孟剑总怕古筝因为没上成大学,心里难过,所以,他尽量不去触及自己在财大生活,只是,随口问问秦杨的状况。

聊着聊着,孟剑和秦杨都没料到古筝突然生出感叹:我这儿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不怕你们笑话,其实,我晚上一个人睡的时候其实挺害怕的......呵呵~~”

孟剑嘴里塞满了吃的,他低着头咀嚼着,竟仿佛没有听到那一声略带寂寥的感叹。秦杨眨眨眼睛,笑话古筝,原来强大的古老师也是怕黑的女生呢!说完,自己先笑了,那笑很单纯,却有些小心翼翼,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古筝只好又一次感叹,现在的孩子真是目无师长!秦杨听着她的不满,依旧暖暖的笑着,有些没心没肺的,孟剑这样觉得。

小小的女孩穿着粉嘟嘟的娃娃裙,手中握着一朵七色花瓣的花朵,站在舞台上,有灯光打在她小小的身体上,小女孩就像沐浴在神祗的目光里,用天使般的声音说着台词,台下是全校的师生及其家长。

小女孩知道,在那些人群里就有她的家人,可是,此时此刻,她无暇顾及其他,因为太过紧张,她居然把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忘记了,她皱着眉头,着急的想哭出声来,可是,妈妈说,好孩子在面对困难的时候是不能哭的......于是,她使劲吸了吸鼻子,然后,说出了那句好不容易才从记忆中搜寻出来的话:七色花飘啊飘,我的愿望快来到,梦魇枕着希望,只祈下次重逢,你还能识得我这双游子的眼。母亲!

她记得,几天前爸爸给全家朗诵过一首诗,声情并茂的,当时她和妈妈还有哥哥使劲的为爸爸鼓掌,她的手掌都有些拍痛了呢,妈妈当时也说真是一首好诗,不过,是谁写的她忘记了,对于只有5岁的她来说,那些句子也太过复杂,理解起来实在是有些困难。事实上,现在她也只能想起这句话,懵懵懂懂,她喜欢期间的韵律,所以,她也就只能搬出这句话来应急,她想,说点什么总比站着发愣好吧。

因为古筝的这一“突发状况”,班主任和班上其他的同学都沮丧不已,因为古筝的忘词,他们近一个月的辛苦可能会泡汤,于是,他们把目光全转向舞台,看向那个“罪魁祸首”,有几个小朋友的眼中甚至多了一份愤恨和挑剔,要知道,他们早已有了小小的荣誉心呢,并且愿意全力捍卫。

然而,这时,他们却惊异的发现,舞台上的话剧正如流水一般往下进行着,从古筝的举手投足间竟寻不到一丝紧张的气息,仿佛刚才的忘词压根就没有发生过。妈妈最珍爱的花瓶碎了一地,珍妮脸上慌乱的表情不禁让观众也开始替她担心,担心这个无辜的小孩会遭到妈妈的责备,无奈之下,小珍妮只能求助于七色花,当花瓶完好的出现在面前时,珍妮暗暗舒了口气,感激的亲了亲那朵被自己撕得有些面目全非的花,台下有人发出了轻轻的,宠溺的笑声。小女孩和妈妈相拥在一起,舞台的追光恰好打在小女孩的脸上,于是,台下的人都看清了,她粉嘟嘟的小脸上正过渡着一个破涕为笑的表情,于是,观众也不觉受了感染,嘴角挂上了笑容,他们觉得,和那个小女孩一样,他们的眼中也带着开心的泪花儿呢。

帷幕慢慢拉上,那副温馨的画面仿佛被定格在了观众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台下安静了几秒钟之后,突然爆发了绵绵不绝的掌声,有些家长暗叹,从这个5岁的小演员身上,他们仿若触摸到了自己孩童时的影子,有些顽劣,有些调皮,然而,却最是内心柔软的时候。

他们也不约而同想起了自己的童话梦,令他们惊讶的是,那些脱离实际的,天马行空的想象现在竟丝毫不觉陌生,还是那么清晰,那么亲切。那个时侯的他们拥有一个永远只属于自己的王国,他们在那一方乐土上称王称霸,创造奇迹,随心所欲。有的妈妈也突然想起她们小的时候也有些羡慕珍妮呢,那朵七色的花朵能让她们实现多少的梦想啊。

孟剑那次是跟着爸妈和古叔叔他们一起到市剧院去看古筝演出的。那次是“全市幼儿园话剧大赛”,他和古筝所在的小(3)班代表他们园参赛,本来他也是有戏份的,可是,他却偏偏赶上出那该死的天花,爸妈给他请了假带他回去了,在古筝她们排练的时候,他却在家里吞着苦的要命的药片,当皮肤上那些红红的水泡奇痒难熬的时候,妈妈总是紧紧的抱着他,提防他抓破水泡,所以,在孟剑的心里,那次话剧比赛实在是个大大的遗憾,甚至有种痛楚在里面。

那次比赛,他们班捧回了全市一等奖的奖杯,因为这个原因,古筝立时成了功臣,因为她是主角,也因为她演的确实不错。如果抛开忘词的那一段的话也算完满,在经过好多年之后,古筝这样想。也许,对于那短短的几分钟压根就没有人去注意,就算注意到了事后也很快就忘了,毕竟她们班是第一,可是,她却一直记得自己当时的窘迫和无助,诺大的舞台,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倘若自己当时沉默了,没有说那句无关话剧本身的话,或许她再也不会有勇气继续演下去。

她笑着对孟剑说,如果真是那样,我的5岁也会变得一片灰暗吧。孟剑说,不是吧你?小不点儿的就懂得虚荣了吗?那么小的孩子怯场是十分正常的。因为那次比赛的关系,古筝爱上了那句诗,后来,随着成长的脚步,她也慢慢懂得了那首诗,其实,成长已阐释的那么深刻,任谁,一生也不会忘记。

《母亲》

一页心摇曳在风沙里,寻不到依靠,

和着呜咽的歌声,把眼泪煮成一缕炊烟,

夜归的牧者甩着鞭儿,牵痛脚下的路,

撷一片夕阳,揉进游子的血液里,

隔着梦里的千山万水,相见。

相见,相见,相见......

呼唤在灵魂深处交响了千遍万遍,

游子捧着泪,起航。

起航,起航,起航......

却怎么也找不到停靠的港湾。

可是,是谁声声唤着,归来,归来?

那一叶扁舟,沉浮着游子的忧与愁,

梦魇枕着希望,只祈下次重逢,

你还能识得我这双游子的眼。

母亲!

古筝用轻柔的,近乎悠远的声音诵着这首诗。孟剑沉默的听着,想着她5岁时的样子。他想,

20年前的小女孩决然想不到当时情急之下借来的诗句竟成了她自己20年后的心声,游子?他突然间生出一丝迷茫,那些流浪的游子究竟是不能归?还是......不愿意归来?

“倘若能拥有一朵那样的七色花,我必定会非常珍惜,绝不会像那个孩子任性的浪费了。”

古筝幽幽地说,眼神中满是向往。孟剑默默地听着,嘴角微弯,眼神中是一种兴味。原来,20年后的大女孩和20年前的小女孩有着一样的期盼呵~此时的她孩子气十足,怀着最美好单纯的梦想,一如当年,对于童话故事中的美好总是念念不忘。

他问她,现在的你有了七色花想实现什么呢?

她看了看他,并不在意他揶揄的笑,歪着头认真想了一会儿才轻轻的说:

“首先,我要让自己变得更聪明!”

孟剑惊讶地看着她疑惑地问道:“要是当年的‘神童’都不算聪明,怎样才算聪明呢?”

听了孟剑的话,古筝慌忙摇着头补充道:“不是学习方面的,不是那样的聪明,我只是......只是......想懂你!你不知道......其实,我,我有些害怕......。”

她垂下颈子,不敢看他的脸,神色有些羞意。

孟剑愣了半晌方才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他噙着笑说道:“其实,懂一个人并不见得智商要高!”

听孟剑这么说,古筝惊讶,抬脸望向他,他的嘴角依然挂着笑,只是眼神中的坚定让她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么?”

“懂一个人最重要的是靠心!”

孟剑直接回答道,眼神依然坚定。听到这个回答,古筝脸上终于不再有犹豫和困惑,于是,很是认真的点点头,以表自己和他有着共同的立场。看着她颇为认真的样子,孟剑有些失笑,他问:“还有呢?懂我之后还想要实现什么愿望呢?不会是还像以前那样欺负我吧?”

“Binggo!”

见孟剑直接说出自己心底的盘算,古筝高兴的拍着手,有些手舞足蹈。孟剑郁闷的看着她,没想到这丫头就这点追求。

“还是你了解我......不过,这个愿望实现不了也不是很重要啦!”孟剑脸上的表情随即又转为僵硬,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的下个愿望才算是重点啊......”

她故意住了口,脸上笑意不变,眨着眼睛望着他。于是,孟剑便好脾气的配合道:“该不是要变得更漂亮吧?嗯,这个比较靠谱,你需要的!”

听到孟剑不怀好意的“暗示”,古筝瘪瘪嘴有些不以为然,然后她径自说道:“七色花飘啊飘,我的愿望快来到:请再赐予我一朵神奇的七色花吧!”

她的脸上是心安理得和理直气壮。孟剑微愣,却在下一秒钟大笑出声,俊朗的面庞顷刻间神采焕发,宛如一道明媚的阳光,照暖了一颗孤寂的心。

古筝张着嘴看着孟剑放肆大笑,有些想不通他发笑的原因,于是,她只好耐心的等他笑完才轻叹道:“其实,我平生最怕,最痛恨的便是人们之间无休止的争吵,尤其是夫妻间,纵使不能相濡以沫,齐眉举案,还可以相敬如宾,虽然是有些生疏,有些见外,但却好过粗着脖子,红着脸,扯着嗓子大吵大闹,甚至,最后大打出手……哪怕我有那么一片花瓣也已足够,我一定不会让那么多的孩子哭泣......”

孟剑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表情,冷峻的眼神却显得有些迷蒙,仿佛因了她的话而陷入了沉思。古筝顿了顿又说:“以后若要嫁人,如果要不起爱情,我定要找一个脾性好的丈夫......”

凝望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庞,他的眼神渐浓,仿佛一滩幽深的水,能让世间所有的寒冷和悲苦沉沦。只是,此时,古筝并没有看他,她的眼睛望着不知名的前方,继续说道:“因为我不会向别人发脾气,甚至,不会......更或者是......不愿意因为爱的人而生气。因此,就更加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丈夫和我撕破脸皮大吵,最终,决绝分离......那样,我会伤心,更不知道如何自处,毕竟,那个人是要相伴余生的......再假如我们曾经非常相爱,那么,无限的争吵只会扼杀那些美好的回忆......”

说着说着,她竟有些哀伤,那样宛似呓语的语气透着一丝通透的无奈,也带着深深的委屈和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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