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丽的毕业生实习军团在人事处登记办理各项手续，大部分人都显得有些紧张或吵闹，唯独一名衣着考究的年轻姑娘斜挎着一个牛皮信封包，倚在长廊尽处的大理石柱上，表情淡漠地看着一次次开合的电梯。直到一名助理与一名资深实习人员随芮籁欣谈笑风生地走出电梯，她的脸上才有一丝稍纵即逝的变化。
芮籁欣习惯性地向周遭人员点头致意，当然也包括了这名女孩，女孩红了红脸，微微一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女孩都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电梯的门继续一次次开合，却再也提不起她的兴趣。
“这么好看的美剧你竟然看不下去了？你什么思路啊？”谢耀阳跟着满面困意的罗亚自女孩面前走过，口气中带着绝对的不可思议及难以置信。
“就是看着睡着了啊，没说看不下去啊！”罗亚辩驳道。
“睡着了不等于看不下去了？看得下去怎么会睡着？”
“我不跟你争，不就是部美剧么？英美法系跟我们大陆法系能一样么？一点参考学习价值都没有。”罗亚无奈地摇头叹息。
“肤浅！太肤浅了！我说现在年轻人是不是都这样？”
“你比我大几岁呀倚老卖老的！虽然你是我领导，那只能证明你能耐比我大，综合素质比我强，但年龄上是占不到便宜的！”不知不觉，两人已经从电梯口争论到了办公室内。
女孩不自觉地听着两人拌嘴，突然觉得这样的办公环境还挺可爱的。而此时，她也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走吧！”孙虹向她摆了摆手，领着她向事务所总经理办公室行去。
罗亚在茶室中为自己和谢耀阳分别泡了一杯红茶与一杯咖啡，端着塑料盘小心翼翼地来到门口，刚巧见到孙虹带着方才电梯口的那名女孩向里走。由于行色匆匆，孙虹并未注意到一旁的罗亚。
发现新大陆的罗亚迈着大步冲进谢耀阳的办公室。
“干吗干吗？”谢耀阳看着她忽闪着大眼，伸手取来咖啡皱眉问道。
“孙、孙虹，带人来开后门了！”罗亚继续冲他眨眼，急切地说着，见谢耀阳不作表态，连忙补充道：“就是区中院的那个法官，和我不怎么对路的，来者不善啊！”
“罗亚同志，”谢耀阳放下咖啡杯，靠至椅背，将手搁在办公桌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和你不对路的姐姐们也太多了吧？你不觉得一两个可能是别人的问题，多了就是你个人问题吗？”
“不多啊！就曹云珠和孙虹这一两个啊！”罗亚理直气壮地答道。
“人家来开后门，关你什么事？”谢耀阳莫名其妙地问道。
“现在各个部门基本满员，就我们这不还差两个配额吗？今年的实习生素质不分伯仲，有机会留下来的却不多，孙虹只要把自己人安插在我们部门，基本就可以留下啊！”
“你也太杞人忧天了吧？”谢耀阳叹了口气，“说起来你跟孙虹不对路，她安个实习生在这儿，不正好让你欺负报复么？你连我都敢欺负，还弄不过个实习生？”
“冤枉啊谢总！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上班时间，我不跟你东拉西扯的，赶紧给我出去干活！”
“我不出去。”罗亚一撅嘴，竟耍起横来。
“你不出去你要干吗？”谢耀阳一脸“姑娘你高抬贵手”的表情。
“除非你答应我坚决抵制孙虹的后门。”罗亚微仰起脑袋和谢耀阳谈起了条件。
“假如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呢？”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你觉得我不够优秀。”罗亚哼哼道。
“行了行了，出去吧，答应你就是了，这人要去其他部门我管不着，反正我们部门我坚决反对就是了。真服了你了，跟个长不大的小孩似的。”谢耀阳除了唉声叹气，实在对罗亚没辙。
“谢谢谢总！谢总最好了！谢总是无敌的！谢总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谢总拜拜！”这才是真正的得了便宜立马卖乖，罗亚早将谢耀阳的脾气摸透，满面堆笑地取走谢耀阳面前的空咖啡杯，“需要再给你泡一杯吗？”
“你想让我心脏病突发啊？”谢耀阳没好气地回道。
“好心没好报。”罗亚一个转身，脚步轻飘地晃了出去。
谢耀阳是个办事滴水不漏的人，就着自己是股东的特殊身份，他提前至人事部大致阅览了番各人的简历，以做万全准备。合伙人迎新主题大会上，孙虹也应邀出席。根据今年的实际情况，每个部门需要接纳三至八名应届毕业实习生，最终有资格留用的配额为十人，并且必须通过留职考核才能过审。
“秦倩”的档案由总经理做了着重介绍，他非常直接地询问了雷经理与谢耀阳的意见，主要想法是希望能够由谢耀阳来指导。秦倩的履历表做了多份复印，谢耀阳不得不承认这是位品学兼优的律政高材生，但从自我介绍及个性描述上看来，未必是最佳的部门人选。好在方才他已做了功课，开门见山地报了三名自己理想的实习生名字。
雷经理也是老谋深算的聪明人，见谢耀阳如此不给孙虹面子，作为兄弟部门的负责人，自然有所顾忌，虽然不清楚谢耀阳的初衷，但还是委婉地半推半就。即便孙虹如今是颇有威严的大法官，合议庭中当仁不让的审判长，在华西这群交际广泛背景复杂的合伙人眼里，依旧也只是官场一粟。
“孙虹，要不就去婚姻家庭部门吧，这两年业绩正值上升通道，非常有潜力的。”华西总经理尴尬地笑道。
“小姑娘刚毕业，都还没谈恋爱，就让她接触到千疮百孔的家庭感情事件，可能不是最合适。我想了想，要不就去刑事案件部门吧！客观地说，也是非常锻炼人的。”孙虹的口气还算通情达理，心想着作为表姐，自己的身份还是能够给秦倩处理案件时提供些必要的协助的。
就这样，秦倩被安排至刑事案件部门，直接跟部门经理学习。
难得双休日不用加班，罗亚去超市买了些半成品，来到楚旭家准备好好犒劳一番多日不见的男友——楚旭前不久刚从西藏执行任务归来，皮肤过了一个冬季稍稍白回来又一次晒得黝黑，不过均匀的肤色显得健康无比，罗亚的眼神都变得色迷迷的。只是她还猜不透，为什么从进门起，楚旭就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
“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罗亚炒着五香牛肉，看了眼靠在厨房门口的楚旭。
“说了你不生气？”楚旭小心试探。
“看情况……”罗亚抿了抿嘴，忽地板下脸瞪向对方怒斥道，“难道跟孙虹有关？”
“怎么可能！”楚旭连忙否认，“你想到哪儿去了，怎么又扯上孙虹了？”
“前两天她刚去过事务所，绝对的不速之客。”罗亚缓了缓激动的情绪，没注意到一旁楚旭的唇语正说着“待会儿也有不速之客”的字样，“你知道她去事务所干什么了吗？替她表妹开后门的说！她表妹虽然是法学学士，但所在的院校和华西不对口，原本是没有资格来华西的。”
“然后呢？”
“然后被分到刑事案件部门了。要不是我以死相逼，说不定我就要和孙虹的表妹做同事了。”
“那你们现在不还是同事吗？”楚旭不解地问道。
“那不一样，我们部门业务发展比较快，工位都不够了，马上就要搬楼上去了，以后不在一个办公层，所以基本勉强算不上同事。”罗亚还想继续说些什么，门铃有节奏地响了，“你爸妈不是回沈阳了吗？你有快递寄到家里？”
“呃……不是，我没想到今天你会过来……我请了队里几个队员来做客，上周就说好的。”楚旭扯出一抹笑容，发现罗亚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后，硬着头皮从身后抱住她，然后在她脖子上亲了亲，“我错了，回头甘愿受体罚。”
“听你的口气就知道回头你想做什么了！”罗亚绰起边上一把干净的锅铲，声音大雨点小地拍在了楚旭脑门上，“你要不想我变成红太狼，就赶紧开门去，几个人？”
“四五个吧！”楚旭笑着答道。
“那菜不够啊！”罗亚纠结地看着食源，“你们特警队这群豺狼饿虎的，不准备个十几二十个菜哪够？”
“没事，他们会自己再带些熟菜。” 再说了，这几个胃口也不见得比你大多少，楚旭在心中如是补充着。而此时的门外已没了动静，骤响的则是楚旭的手机铃声。
“你不是队里的冷血法西斯、战神玛尔斯吗？他们看到你怕还来不及，怎么突然上家里来了？”罗亚突然想起这一历史遗留问题来，好奇地问道。
“队里今天停水停电，这种天气条件下很难凑合，大部分本地队员都回自己家了，就这几个老家比较远的……张咏伦一半，我一半——”
“他们今晚还要住在这里？”见楚旭为难地点了点头，罗亚瞬间瞪大了双眼，“我难得休息唉！”
“我知道，可事情就真这么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