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达和苏吟两人就这样坐在台阶上,谁也没说话,但是彼此间似乎都在这一刻心意相通,一切的柔情蜜意也无需言语表达,自然而然的就能感受得到。
过了很久。
“那天晚上,你给我发那条短信你还记得吗?”苏吟的脑袋贴着潘达的胸膛,轻声道。
潘达怔了一怔,而后想起来周五凌晨时分从宿舍翻到楼下前给苏吟去的那条短信,有些好笑:“记得。”
苏吟把脑袋从他怀里拔了出来,看着他的脸,问道:“你挑战了什么?让我答应你什么?”
潘达现在只觉得那天晚上的自己纯粹就是个傻、逼,所以摇摇头,道:“没什么,都过去了。”
苏吟却不依,抱住他的手臂,同时身子贴了上去,一阵摇晃:“说嘛说嘛!”
潘达的头皮发麻。按说苏吟这般“撒娇”,一直也是他想见到的事,但不知道为何苏吟真的这么做了,又让他觉得很是违和。而且毫无美感。
直接点来说,就是苏吟驾驭不得这种风格,即便她长得很漂亮。
苏吟见潘达充楞的眼神,觉得无趣,便撤回了两只手。
“不说就算了。”
潘达有些遗憾,虽然吧苏吟“撒娇”的不伦不类,但无论如何是个好的开端,而且刚刚那贴在手臂上的柔软触觉可真是让人心神激荡!
见苏吟故作闷闷不乐的模样,他笑了笑:“那天晚上,我从二楼宿舍阳台爬到楼下,就这样。”
苏吟听后不屑的“嘁”了一声:“还以为什么呢!我们也爬过啊。”
潘达诧异:“你宿舍不是在四楼?!”
苏吟白他一眼,道:“真笨!我们先爬到二楼,请人家开个门借道,然后再上四楼不就行了。”
潘达是没有这样的经验,所以问出这种被人鄙视的问题来,有些尴尬,只是他脑海里浮想起苏吟、郑佳佳、齐雪、唐瑶瑶四个女生爬楼的样子,即便只是二楼,也觉得那画面应该挺“美”。
苏吟其实以为潘达是在随便用一个理由将这事糊弄过去,虽然略有不满,却没有戳穿“谎言”,而是接着问道:“那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潘达看着苏吟清澈的眼神,因为哭了还有些微红的眼眶,这动人的模样,让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晚发消息前鬼使神差般出现的邪恶想法。
旋而,他转头,看向远方,下颚微抬:“陪我一起去坐那个好吗?”
苏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的是摩天轮的一角。
东海市欢乐谷的摩天轮还是比较有名的,高近一百五十米,大约是情侣来此必行的项目之一了。
苏吟虽觉得潘达的语气有些怪,但也没有多想,高空俯瞰这座城市的景色,的确是件令人心动的事儿,便应了下来。
大概十多分钟后,两人来到了摩天轮下。
潘达抬头仰望,不由得心底发寒,居然还是……这么高!
苏吟拉起他的手,倒是跃跃欲试:“走啊,快走啊。”
潘达两腿有些发虚,感觉抬不动,似乎前方有某种场能抗拒着他前行。
“你怎么了?”苏吟奇怪的道。
潘达看着苏吟娇俏的脸庞,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他对眼前这座高轮,虽然心里恐惧的要命,但是偏偏又极为向往。
小时候,他来过欢乐谷无数次,但每一次都是羡慕看着妈妈以及妹妹登上座舱,还要连累爸爸陪自己待在下边等待。
他想起爸爸曾经摸着他的头对他说“早晚有一天你也可以的”。
但直到三年五年后,他依然没有勇气踏入摩天轮。
于此之后,渐渐长大,爸爸妈妈便很少再陪着他们来过这里。
如今,二十岁了。耳边回响着爸爸那句“你早晚有一天也可以的也可以”,潘达认为这一天该到了。
昔日未能和父母一起登上摩天轮的遗憾,他不希望在日后同样成为他与苏吟之间的遗憾。
“每一个不拥有翅膀的生命,都该有一个关于天空的梦想。
每一个男人,都应该有心怀高空,俯瞰众山小的豪情。”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最后终于面色坚定,抬脚向前。
“没事儿,走吧。”
潘达和苏吟等来一个空的座舱,座舱比较宽敞,大约可以载起六个人,潘达和苏吟相对坐着。
摩天轮开始缓缓转动。
苏吟比较兴奋,眼神看着窗外,显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乘坐这个。
一直上升到半空,潘达还能会心一笑,只是当他看着这座舱四面都是透明的玻璃时,他便又笑不出了。
坐在这不算小更不算大的座舱里,只要是不闭上眼睛,窗外的风景都能看得清。
上面是浮云。下方是紧密的城市建筑,以及车水马龙的交通干道。
潘达终于感到不适,因为恐惧而晕眩,因为晕眩而越发的恐惧。他的脸色也渐渐泛白。
苏吟沉浸在高空俯瞰城市的美景当中,却没有发现潘达的异常。
直到,“砰”的一声。
潘达从座位上滑落,跪在了地上,以手扶额。
他没有闭上眼睛。
他一直都在死撑。
只是,那大地,和大地上竖起的建筑,却像是在朝着高空发散着某种无形的震波,一波波的袭来,冲击着他的大脑神经!
他的脑门处,从刚才开始,那青筋就在噗噗的跳动,冷汗在吡此吡此往外冒。
他骨子里的倔强被激活,拼死不愿闭上眼睛,默默忍受着这种视觉带来的精神上的冲击,或者叫摧残!
高傲的灵魂不该被打倒。人类的身体却有极限。
当人的身体无法支撑高傲的灵魂继续做斗争的时候,那也只能倒下。
苏吟回头,看见跪在地上样子无比痛苦的潘达,先是一愣,而后花容失色,赶紧从座椅上起身然后跪蹲在潘达的跟前,扶住了他的肩膀:“潘达,你怎么了?”
潘达抬头,他的额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面色苍白几无血色,嘴唇发青却在不断的抖动,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罹患重病的临终患者。
“我……”
苏吟焦急当中却没有乱了理智,她很快便醒悟过来了。
“你不会有恐高症吧?”
潘达真心觉得无地自容。
“怪不得……”
苏吟松了一口气,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潘达称从二楼爬下为“最恐惧”,又为什么明明是他主动提出要坐摩天轮可在下面时又犹豫迟滞不前。
“你怎么这么傻啊?”
苏吟掏出纸巾,帮他擦去额前的汗水,一边嗔怪道。
摩天轮的四侧下方大概有三四十公分高的挡板,潘达这时终于不再受那种惨绝人寰般的视觉与精神的摧残,脸色渐渐转好,心跳渐渐平缓。
听着苏吟嗔怪的话语,他抓住了她帮自己擦着汗的手,直视她的眼睛:“你知道摩天轮的爱情传说吗?”
苏吟怔神,而后摇了摇头。
在她奇异的注视下,潘达的目光又变的飘渺了起来。
“传说,摩天轮的每个格子里都装满了幸福。
传说,摩天轮是为了和喜欢的人一起跨越升空而存在的。
当它每转一圈,世上就多了一对亲吻的恋人,因为天使就在摩天轮上。
当我们仰望摩天轮的时候,就是在仰望幸福。
幸福有多高,摩天轮就有多高。
…………
…………
传说,每一个摩天轮的观览车都是爱情的锁,会紧紧的把相爱的两人锁在一起。
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最终会以分手告终。
但,当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
如果与恋人亲吻,许下一辈子不分离的愿望。
就会一直走下去……”
在潘达如颂诗一般缓慢低沉的诉说中,苏吟的眼眶湿润,已是今日第三次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潘达目光回神,深情的看着苏吟。
“有人说,喜欢是放肆,而爱是克制。
因为你的美,我对你太放肆。
但是,我应该是爱你的,苏吟。”
有人说,摩天轮上的表白是很难被拒绝的。因为身在高空,空间狭窄,她就算是想逃也逃不走。
而事实上,即便这个时候,天使赋予苏吟一双翅膀,恐怕她也不会愿意逃走。
这个时候,除了感动还能说什么呢?
苏吟究竟有多么心酸和幸福,就只有她自己清楚。
两个人起初时,是她厚着脸皮靠近的潘达。也是她,主动追的潘达。
后来,元旦那个下雪夜晚,两个孤独的人,因为一瓶红酒,再因为一些意外,终于定情。
但是,她不清楚那晚的结合究竟是因为酒精多一点,还是水到渠成的情感流露多一点。
她同样不清楚,潘达同她在一起,确立了男女朋友的身份。究竟是为了对那晚的“冲动”负责多一点,还是真的因为爱她多一点。
今天,她终于从潘达的口里听到了“爱”这个字眼,她的心儿都快融化了,她的魂儿都快要飘走了。
她无比愿意相信潘达的话。
这个有恐高症的男生,在百米高空中,因恐惧而近乎虚脱,却依然深情的对自己说出那个字,这难道还不够证明他的真心吗?
即便将来的某一天证明了他的话是虚假的,那么她也认了。
反正现在的她,要义无反顾的爱。
她要轰轰烈烈的爱下去!
苏吟吃力的将潘达从地上扶了起来,而后两人一起坐在了座椅上。
一瞬间,视觉上的冲击再次涌来。
潘达目眩。身体也立刻虚软,心跳加速,太阳穴突突暴跳,汗珠外冒。
苏吟将他的头掰向自己这边,不待潘达伸手擦额边的汗,当先一步打掉了他抬起的手,温润的嘴唇便贴了上去。
苏吟紧闭的双目中,晶莹点珠滑落而下,顺着鼻尖滴落在两人交合的唇瓣上,咸咸的,甜甜的,潘达浮躁的心渐渐平和,也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苏吟难得的主动与如火的热情。
这一吻,仿若绵延至天荒。
而不知何时,两人的座舱,已处于摩天轮的最顶端……
——
PS,这段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