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二夫人就到了连婠婠这小院子中,随她一道而来的家丁小厮分成两排站着,个个满面阴沉,目带杀意,将这放置柴火杂物的小院围得水泄不通,周围还有各房的姨娘婆子窃窃私语,正等待着看出好戏呢。
连婠婠收敛神色,硬着头皮走过去,在拐角处一不留神,就和三小姐西凌菁撞到了一起。
“三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冲撞到你的......”
话还未说完,性情暴躁的三小姐西凌菁二话不说,便解下腰间携带的软骨鞭,劈头盖脸朝连婠婠身上打去。
西凌菁是二夫人所生的第三女,平日刁蛮任性,习得几分武艺,善使长鞭,就连当今皇上也曾赞她“将门虎女”。
“是哪个瞎眼的奴才,这般不长眼睛,看我不打死你!”
西凌菁挥舞的蛇骨鞭上遍布倒刺,一鞭打下去,真真儿是皮开肉绽,蛇骨掺毒,伤口百日不愈,本还欲在抽几鞭解恨,这时一道温柔如水的女音传来......
“菁菁,快别打了,这是十妹婠婠呀,可不是什么奴才。”
说话之人是府上最为心软的二小姐:西凌蓉,此女心善如水,姿容极美,貌比天仙,深得国公爷和众人的喜爱,平素乐善好施能服于人,受过她恩惠的百姓们都将她比做是观音娘娘在世,民间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做“蓉观音”。
西凌菁美眸流转,假意瞪了一眼西凌蓉,娇嗔道:“二姐姐,这可怪不得我,谁让她穿和下人一样的衣服,还叫这般弯弯绕绕的名儿,又不姓西凌,我才没有这般下贱的妹妹呢。”
如连婠婠兄妹这种不干不净的出身,还妄图做她的姐妹,这种低贱下作的东西,她见一次就要打一次。
“好了,菁菁。”西凌蓉满眼宠溺地劝慰道,示意她差不多就停手。
连婠婠眼眸低垂,是啊,在这凌国公府里,只有她兄妹二人住着柴房,与下人混养,连身像样衣物也没有,府里每年分发到她兄妹手里的布料十分粗陋,连嫲嫲就随意做成样式简单的素色冬衣,咋一看还真和府里下人穿得有些相似。
此刻院子正中央,摆放着桌案,蒋二夫人高贵幽雅的坐着品茶,她眉眼和善,脸上并无多余表情,却让连婠婠感到惊恐,她从小就非常害怕这位雍容华贵的蒋二夫人。
二夫人目光在人群中扫过,见双生子还少一人,眉头微蹙,不悦望向连婠婠:“连绛儿呢?她怎么不在?”
连婠婠懦怯地答:“姐姐方才还在的,只是她一个傻子,见不得人多,此刻不知跑到哪里躲起来了”
二夫人听了明显不信,抬手吩咐小桃红赶紧去把人找来,接着目光税利的扫了一眼连婠婠,声音不紧不慢的开口给她定罪:“连婠婠,身为我国公府嫡女,你纵容恶仆行凶伤主,所幸表少爷有功夫护身,不然今日怕要被你们主仆几人平白给害死。”
连婠婠不想知道这**为何还没死透,正要开口为小言求情,二夫人故意不看她,只别过头对两排站立着的家丁说道:“既然小言这丫头**不堪,就赏给你们,连嫲嫲教女无方,这棍刑是免不了的,连婠婠你御下不严,先杖责五十大板,以儆效尤,再关入柴房禁足反省一月,这样的惩罚,你可服气?”
围观的姨娘仆妇个个神情木木然的,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个个都早已习惯二夫人如此治理内室了。
也不乏心软之人感叹:二夫人得是有多恨连氏呀,五十大棍定会要了这小贱种的命,这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虽是嫡女又如何,名不正言不顺,在国公府里便是要打要骂,也无人过问。
同在一傍看戏的西凌蓉似乎十分不忍,善意开口道:“母亲,婠婠年纪尚小,怕经不得这五十大板,不如听我的,只打三十大板,让她在祠堂罚跪一夜便是。”
二夫人只道了一句:“还是我儿良善”算是同意了。
众人皆赞赏地看向西凌蓉,人人道西凌家二小姐生得一副菩萨心肠,对这般不受宠的野种也能不计前嫌,出手相救呢。
连婠婠并不领情,打三十棍和五十棍并无区别,二姐姐不会那么好心的。
她此刻仍然跪在二夫人脚下,声泪俱下:“二娘,连嬷嬷母女照顾了我姐妹十几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您开恩饶了她们吧……”
二夫人像是被突然激怒了一般,她生平最恨听到二娘这个称呼,像是在时刻提醒她,这国公府里,只要连氏活着一天,她只能是个妾。
二夫人颤抖的双手不由自主揪着连婠婠的头发,重重甩她一巴掌,恨恨道:“国公府只有一个夫人,你不是应该叫我母亲大人吗。”
连婠婠惊恐地后退,不敢看二夫人那凶狠的目光,别扭地开口:“求母亲开恩……”
二夫人不理会她,平静的转过身入座,好像刚才不小心碰到脏东西一般,仔细地用锦帕擦拭双手,姿态优雅得很,仿佛刚才被激怒的人不是她一样。
“你即身为我国公府的嫡女,那应该知道国公府治家严谨,家规严明,这祖训第一条便是“不可以下犯上”,你爹虽然手握大权,也只能忠于萧家天下,不敢僭越半分,你如今不但纵容恶奴伤主,现在还想包庇她们,连氏真是生的好女儿呀!竟敢罔顾我西凌祖训。”
连婠婠被她一席话堵得无话可说,西凌氏家大业大,世代守护萧家天下,对皇上忠心耿耿,虽有万千兵权在手,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反意,皆因子孙世代要遵守这第一条祖训,二夫人若是给她按上这“以下犯上”的罪名,一定会被当做家族叛逆,拖去烧了以祭先祖。
可是小言和连嬷嬷母女二人是为了救她们兄妹才被连累受罪,如今她只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才要眼睁睁看着她们丢命,老天!你何其不公!既然当初让她降临异世,怎就不能让她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为何要让她身边无辜的人丧命,难道弱小就该死吗?她不甘心呐......
夜风习习,看戏的人慢慢散去,院子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清,连嬷嫲被堵在墙角里头,被刑棍的小厮打得血肉模糊,身子摊成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死时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在府域上空,久久不能消散。
小言被押到屋内任人凌辱,男人的****夹杂着女孩带有哭腔的尖叫声,而后又是巴掌声和衣物撕裂的声音,听到连婠婠耳里心碎成灰。
藏身于暗柜的连绛屏住呼吸,偷偷从衣柜的缝隙里望出去,连婠婠被两个家丁按在条凳上打板子,视线在往傍移,正对上连嫲嫲死不瞑目地双眼,这副惨样在夜里更加骇人,吓得他不小心哭出声来。
从衣柜处传来异响,并伴有轻微啜泣声,使得男人们动作立停,有人起身欲探个究竟,这时突然从衣柜后串出来一只肥溜溜的大老鼠,众人见状都松了口气,又闹开来,扯住早已昏厥了的小言继续行乐。
连绛藏身的衣柜正对连婠婠,她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悄悄抬起头,望向衣柜缝隙处,目光坚定,咬出血痕的红唇无声的说了四个字,连婠婠知道哥哥一定在看着她,他一定懂她说什么。
柜子里的连绛眼泪掉得更厉害了,他咬着自己的拳头,不敢在弄出丝毫声响,只是泪眼迷茫地看着连婠婠,因为她说:“不许出声。”
不知道打了多久,连婠婠记得她昏过去一小会儿,迷迷糊糊地又被打醒,半个身子火辣辣的,快要没了知觉,应该三十棍不止了吧,二夫人是想把她打成残废吗?好个歹毒女人!
“够了”
少女声音嘶哑地厉声喝停。
她连婠婠虽不似一般的闺阁少女,弱不禁风,但再这般打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家丁眼看也差不多了,夜深人静,风雪刺骨,竟也没多为难她,两人将死去多时的老妇尸身用块破烂草席裹了,又将折磨致死的小言从屋内拖出,想要将她们母女扔到乱葬岗了事,奈何母女俩死相凄惨吓人,饶是见多了这深宅残酷的两个小厮也不敢多看,急急忙忙地拖着尸体往前走,身后留下两道长长血印,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异常醒目。
院里满是腥红的血,小言被拖出来时赤身露体,下体黑洞洞,血淋淋一片,样子惨不忍睹。
连婠婠从条凳上爬起来,摇摇欲坠的,她仰头看向天空,满目阴霾,唯有雪花纯洁无霞,不断飘落下来,不一会儿,纷纷白雪就把地上所有血腥罪恶全部覆盖了。
连婠婠忍得眼眶酸胀,她倔强地不让眼泪流出眼框,因为她刚才在心中立誓:懦弱无能的连婠婠已经同连嫲嫲母女一块儿死了,从此时此刻开始,她不在隐忍,她要强大到无人敢欺,她要报仇,她要让所有欠她们兄妹的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