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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番外三:醋意略浓

这日纪澄正看着阿难扶着罗汉榻的挡板蹒跚学走路,却见榆钱儿紧张兮兮地走进来,还一个劲儿地回头看,生怕别人瞧见一般。

“怎么了?”纪澄问榆钱儿。

榆钱儿上前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纪澄:“夫人,是晋北来的信。”

晋北来的信又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哪里能让榆钱儿跟做贼似的?纪澄心里一动,拆开那封信封上什么都没写的信一看,果然是凌家寄出的,却不是凌子云的笔迹。

纪澄还没看完信眼泪就已经滚了出来,凌子云才不过比她大两三岁,正是壮年,怎么就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了呢?

纪澄哽咽着吩咐榆钱儿道:“替我收拾行李,将马车安排好,我们收拾好立即出发。”

榆钱儿还待说什么,可见纪澄一脸坚决,也不好再劝,只得领命行事。

这日沈彻回来得特别早,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若是回来晚了,只怕媳妇就跑了。

“这是在做什么?”沈彻站在门边,看着屋子里忙来忙去收拾行李的榆钱儿和桂圆儿。

榆钱儿和桂圆儿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只拿眼神去求坐在榻上发呆的纪澄。

纪澄看着沈彻倒是一点儿也不心虚,她心里多少知道,若非沈彻害了凌子云,他根本不会这么年轻就即将撒手人寰的。

纪澄心里怨着沈彻,因此嘴上也没有丝毫柔软:“我马上要回晋北一趟。”

沈彻挑眉道:“岳父大人不是到京城来了吗,你回晋北做什么?”

纪澄恨恨地瞪着沈彻,这人就会装傻,也只有榆钱儿那傻子才会以为瞒得过沈彻。纪澄心想,沈彻防她都跟防贼似的,凌家的信若是没有他的首肯,怎么可能进得了九里院的大门?

沈彻这下也不装傻了,黑着脸道:“哦,老相好一来信,就把我和儿子都抛诸脑后,连一个晚上都等不及,这就要赶着回去看他?”

榆钱儿吓得胆战心惊地拉了拉桂圆儿,两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不忘替里面即将要闹腾的两个人关上房门。

“什么老相好?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纪澄的脸色一点儿不比沈彻的好,“他马上就要死了,你现在高兴了是不是?”

沈彻怒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高兴吗?”

纪澄道:“你这个人惯来表里不一,骗死人不偿命,我哪里看得出二公子高兴不高兴啊。”

沈彻道:“这件事你就翻不过了是吧,纪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当初我要是不使手段,你怕是早就跟他双宿双栖了吧?”

“是啊。”纪澄梗着脖子道,她也是伤心过了头。

沈彻闭了闭眼睛,几息后才睁开眼睛看着纪澄:“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就焐不暖你这块石头吗?为了他,你连阿难都不要了是不是?”

纪澄心想我怎么就不要阿难了,我去了又不是不回来!可是沈彻若敢阻拦她回晋北,她也不惜和他撕破脸的。

“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阿难了,麻烦你让让,我还要收拾东西。”纪澄没好气地道。

沈彻哪里会退让?“你觉得哪个男人会容忍自己的妻子去见老相好的?”

纪澄不语,半晌后才幽幽地道:“如果我一定要去呢?”

沈彻冷冷地道:“那你就留在晋北别再回来了。”

这两个人可是赌上气了,一个都不肯退让。

纪澄探头朝屋外的榆钱儿喊道:“榆钱儿,进来把我们的东西都收拾好。”

沈彻气急败坏地道:“纪澄,你好得很。”

纪澄可没理会沈彻,反正阿难沈家是肯定不许她带走的,她也没去争取,连晚饭都没用,就上了马车。

“这世上还有比你更狠心的女人吗?”沈彻一张脸黑得跟煤炭似的,坐在马车里质问纪澄。

纪澄原本刚吵过架就后悔了的,她并没想将事情闹得无法转圜,只是沈彻的态度叫她忍无可忍,她心里又难受,这才跟他杠上的。这会儿见沈彻先退了一步,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了翘,轻轻地偎入沈彻的怀里:“我心里难受,难受极了。”

依照沈彻的性子是恨不能弄死纪澄的,可他拿她又有什么办法,僵硬着身体坚持了片刻,手就抚上了纪澄的脊背,上下摩挲地安慰她。

纪澄继续道:“我就去看看他,如果我不去的话,一辈子良心也不安的。”

沈彻良久才“嗯”了一声。

纪澄得寸进尺地道:“家里你替我遮掩一下。”以往纪澄跟着沈彻出门,每次的借口都是沈彻找的,有时候找不到借口了,就找个人易了容来顶替纪澄一下,这夫妻俩的日子过得别提多逍遥自在了。

“少得寸进尺,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说走就走,连阿难都不去看一眼。”沈彻怒道。

纪澄越发将沈彻搂得更紧:“我知道你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舍不得我。”

沈彻那叫一个气啊,鼻子都在喷气儿了:“所以你就有恃无恐,往我心上扎刀子是吧?”

纪澄“哼”了一声,“这可比不上你往我心上扎的刀子。”

“你就饶不过我了是不是?”沈彻无奈地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纪澄娇嗔道。

两人才刚闹得要分道扬镳,这会儿就又算是和好了,纪澄后知后觉地发现:“你不回去吗?”马车都已经走了几条街了,沈彻还一点儿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沈彻道:“你觉得我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回晋北?若是我夫人自此不回的话,我去哪里哭诉?”

沈彻的“哭诉”两个字叫纪澄忍俊不禁,她脑子里已经浮现出沈彻哭泣的样子了。

不管怎么样,纪澄很感激沈彻一路陪着她,至少让她在马车上的日子不那么难受,靠在沈彻身上可比靠在引枕上舒服多了。

自从嫁给沈彻之后,纪澄就再也没有回过晋北,如今已经七八年了,与凌子云也是音信隔绝数年了。

出门来迎接纪澄的是凌子云的妻子曾氏,给纪澄的那封信也正是出自曾氏之手。

虽说曾氏也曾经和凌子云因为纪澄的存在而闹别扭,但那都是生活里的小事儿,比起凌子云将死的事来说,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

她的丈夫即使昏迷不省人事,可嘴里依然呢喃着那个名字,曾氏是个善良的女人,对凌子云用情极深,不忍让他死不瞑目,这才提笔给纪澄去了信。

可是身为女人最是了解女人的不易,曾氏压根儿就没想过纪澄真的能来,而且她的郎君还陪着她一道前来,以至于曾氏十分惊诧。

曾氏曾经怨怪过纪澄,怎么那么狠心,为了荣华富贵就抛弃了她的青梅竹马?到如今曾氏见着沈彻,心里这才有些理解纪澄为何那般狠心了,不由得又有些羡艳,纪澄的命可真好,至少她的丈夫还健健康康地活着。

却说曾氏引了纪澄去凌子云的屋子相见,沈彻则坐在偏厅里饮茶相候。

凌子云已经卧床不起一个多月了,进气儿不比出气儿多,醒来的时候极少,在他身边伺候的是他的爱妾婉儿。那婉儿不过十六七的年纪,人生得袅娜纤细,看过去有五分相似纪澄,也难怪凌子云宠爱她了。

那婉儿早就听说过有纪澄这么个人,她的郎君有那么几次看着她都喊错了名字,婉儿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气,想见见这位纪夫人。

据婉儿所知,纪澄的年纪与凌子云相仿,如今也是二十六七的年纪了,早就该年老色衰。她心里一直想叫凌子云见一见如今的纪澄,这样她的郎君就会知道她婉儿才是青春绮貌,而他心里的那个人早已经老去,她想叫她的夫君再也不要惦记纪澄。

其实曾氏给纪澄写信,多少也是受了婉儿撺掇。

可婉儿这会儿坐在病床边,只愣愣地瞧着跟随曾氏进门的纪澄,她一眼就认出那就是她的郎君日日夜夜惦记的人。

别人都说她像纪澄,婉儿自己心里也就觉得自己不差纪澄什么,可如今见着真人的刹那,她才明白什么叫云泥之别,她自己所倚仗的年轻貌美在纪澄跟前完全显不出来。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纪澄吗?瞧模样绝对不超过十八岁,那肌肤吹弹可破,比婉儿甚至更加雪白、细腻,她肤光如玉,眼睛澄澈得仿佛秋日艳阳下潋滟的湖水,一看就是被人护得极好的,脸上丝毫没有费心劳神的痕迹。若是她梳一个姑娘头,只怕谁也看不出她嫁过人,依旧保持着少女独有的妍嫩和天真的神情。

婉儿看见纪澄,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退,将床畔的位置让给了她。

纪澄没有顾得上同婉儿寒暄,她眼里看着躺在床上瘦得仿佛竹竿儿一样的凌子云,一下就哭了起来:“他怎么会这样?”

曾氏叹息道:“郎君身子一直不好,这些年全靠药材滋补,如今是油尽灯枯,药石无效了。”

纪澄闻言更是悲从心起,凌子云怎么会身子不好,他素来最是健壮,她小时候一直说他健壮如牛。

说到底还是那次在草原上伤了他的根本,从此就病痛缠身,所谓的不相欠其实不过是纪澄的一厢情愿,这辈子总是她欠了他的。

纪澄低声唤了句:“子云哥哥。”她的眼泪滴在凌子云的脸上,凌子云的眼皮动了动,良久,似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睁开眼睛。

凌子云有些贪婪地看着纪澄的脸,他生怕自己一闭上眼睛纪澄就消失了:“小兔子。”

凌子云其实根本就发不出声,他的嘴唇动了动,做着“小兔子”的嘴型。纪澄将耳朵贴近凌子云的嘴唇,哭着道:“子云哥哥,我来看你了。”

凌子云费力地动了动手指,纪澄赶紧地握住他的手:“你要说什么,子云哥哥?”

凌子云看着纪澄,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下辈子……一起……”

纪澄听得懂凌子云的话:“我答应,下辈子我们……”

纪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脑子里响起的沈彻的声音给打断:“纪澄,你敢答应他!”

却说沈彻这时候在哪里,他怎么可能放心让纪澄和凌子云单独相处,所以他少不得做了点儿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此刻正坐在凌子云卧室的屋顶上,揭开了一片瓦,正从那缝隙里往下看呢。

刚才的话就是他密语传音给纪澄的。

可是纪澄此刻只想着安慰凌子云,不能叫他带着遗憾离世,所以根本不顾沈彻的阻止,还是继续道:“下辈子我再也不负你。”

凌子云这会儿似乎恢复了一点儿力气,摇头道:“是我没护好你,下辈子我再也不会退缩。”

纪澄的眼泪跟瀑布似的往下流,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凌子云走得很安详,但活着的人可就闹得鸡飞狗跳了。

“你下辈子和他过,那我怎么办?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过?我们的阿难怎么出来?”沈彻质问纪澄道。

纪澄很无奈地道:“我不过是安慰子云而已。”

沈彻冷笑一声:“你少糊弄我,焉知你现在不是在忽悠我?”

纪澄笑道:“这下辈子的事情谁说得清啊,指不定我下辈子变猪变狗呢,再说了有没有下辈子还是个问题呢。”

沈彻道:“这我不管,只要有下辈子,你就必须和我在一起,哪怕是变猪变狗,你也得是我的。”

这人可真是霸道,纪澄可是懒得跟沈彻胡闹的。

到最后沈彻是靠着武力强行将纪澄押到了寺庙里,让她对着菩萨收回她对凌子云说过的话。

纪澄只觉得沈彻是小题大做,噘着嘴跪在菩萨跟前就是不开口。

沈彻怒瞪着纪澄道:“你说不说?还没收拾够你是吧?”

纪澄反瞪回去,这人最近差点儿没把她给折腾死,一点儿也不心疼她的细胳膊细腿,就差把她的骨头熬汤了。纪澄做梦都想变成绝世高手,一巴掌拍死沈彻。

可是那毕竟是白日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现在,快跟菩萨说,你下辈子要跟谁在一起?”沈彻道。

纪澄低声道:“跟你。”

“大声点儿,说这么小声,菩萨能听见吗?”沈彻凶道。

纪澄这才不情不愿地大声了一点儿。

可这还不算完,沈彻生生逼着她在菩萨跟前发誓,生生世世都要跟他做夫妻。

纪澄怒道:“就不能容我歇息一辈子啊?”

沈彻道:“你要歇息什么?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遇到别人,他们能像我这般怜香惜玉吗?”

纪澄在心里做了个鬼脸,就他这样的还怜香惜玉呢,她的腰都快断了。

只是沈彻这样逼迫于她,纪澄少不得要气一气沈彻。

回府的马车上纪澄故作惊讶地道:“我想起个事儿来,当初我初到京城,跟着芫姐姐她们一起走月老庙附近的三生巷时,在今生巷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呢,如今想起来还挺灵验的。”

沈彻的唇角翘了翘。

“只是……”纪澄顿了顿,似乎很费力才想起来道,“只是在前生巷遇到的却是楚真长,我和他该不会是……”

沈彻的唇角又翘了翘,只是这一次略带冷意,还有威胁的意味。

纪澄只做没看见,转而又道:“在来生巷遇到的是谁来着?啊,对了,好像是楚真长和四弟来着。”

沈彻唇角的笑意越发大了,抬起手轻轻摩挲了一下纪澄的脸蛋:“嗯,看来有人是想不守妇道,难不成是嫌我这个做郎君的没满足她?”

纪澄害怕地往后缩了缩:“你不要胡说,我这都快溢出来了呢,已经很满足了。”

沈彻倾身靠过去道:“不对,你这是口是心非。”

纪澄如今对沈彻的德行可是十分了解的,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有兴致。她赶紧推开沈彻:“别胡闹了,这是马车上呢。”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没试过。”沈彻笑道,“别有滋味呢,你说是不是?”

纪澄有些慌了:“我跟你说真的,别胡闹了,这是大街上呢。”

沈彻一把搂过纪澄箍住:“大街上正好呢,叫所有人都看看,妇人惹怒郎君的下场。”

下场自然是不必说的,羞也羞死了。纪澄为了不出声儿,手绢都咬湿了两条,下马车的时候根本走不稳,全靠沈彻抱着她走,被人看见了只说她又病了。众人都已经习以为常,因为纪澄隔三岔五就要病一场,总是走不动路被沈彻抱着。她那体弱多病的形象怕是已经深入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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