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子喧所有的动作却因她的拒绝而僵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脚步十分轻松,越走越快,越走越远,而他如同被定格了般,无法迈出一步。
荷年知道他没有跟在自己身后,因为身边已不再有他的味道,唯一有的,便是嘴里的一大片铜锈味。为了克制住自己想回头看他的欲望,她只能死死咬着嘴唇,对于痛觉仿佛已浑然不知。
九十三步,九十四步,九十五步……
她心里默数着,终于在第一百步时拐了个弯,霎时间所有刻意假装的情绪全然崩溃,她知道他一直注视着自己,所有后背一直挺得很直很直,以至于一松懈下来便有成千上百种痛侵袭着身体。
子喧,我究竟该怎么办?
她沿着朱红色的宫墙缓缓滑下,将头埋在臂弯里,心头有着被撕裂的疼痛,泪水缓缓打湿了整个脸庞。
子喧,你知不知道,从我们再次踏进这皇宫时,我与你便身不由己了。
她的身体渐渐冰凉,连流下的泪也异乎寻常,整个人就好像浸泡在了一池的冰水之中,五脏六腑连同血液也冻结了。
她的眼里已流不出泪,她的身体已不再温暖。
脑中无数画面闪动,子喧的脸,子喧的笑,子喧的怀抱,子喧的声音……
“你回来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荷年恍惚地抬起头,见来人一身雪白,优雅入画,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身上传到四周。
荷年嘴角扯出一个无声的笑:“呵,是国师啊。”
西城的眼眸同往常一般清明,他听出荷年话里的意思,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弯下腰来轻轻抱起她。
荷年已没有力气挣扎,她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却仍将目光投向眼前之人,喃喃道:“这个不是你啊……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西城……你为什么变了……为什么……”
她的话却嘎然而止,西城的手指触碰到她颈上细腻的肌肤,在确定她已无意识之后,他的眼中忽然涌起一片温柔,全然不似方才,毫无感情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无助地哭泣。
他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视为至宝,又担心一用力,她便会碎在自己眼前。
“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他的眼睛始终半垂着看着怀里的人儿,心底有一丝丝的说不出来的情绪,冷,疼,酸涩,这些情绪升上来,升上来,却被他压制着不让它们浮到脸上。于是它们就在他的喉咙处挣扎,以至于他的声音听上去如此沙哑。
他将荷年抱回了自己所住的桓修宫,屏退了所有下人,包括央求着想留下的素香。
他将荷年轻轻放在榻上,自己则坐在床沿上,喂她喝下一口口药汁。
睡梦中的荷年极不安稳,眉宇之间一片忧虑之色,仿佛胸中积压着许多的苦楚。
西城沉默许久,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终究还是少了些什么。而后从怀里掏出一根的短笛,横在唇边,一曲鹧鸪飞从指间划出。
笛声如同清风仰面袭来,先如鸣瀑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芳,万紫千红,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渐渐的百鸟离散,春残花落,但闻雨声萧萧,一片凄凉肃杀之象,淫雨绵绵,长久不断,终于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