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年醒来之时天色已尽黑,她动了动,只觉得浑身酸痛,苏子喧不在身边,帐外红烛融融。
“嘶……”她坐起身,猛然瞥见自己身上下全是他留下的痕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将衣服穿上。
帐外响起一个脚步声,接着纱帐被人撩起,露出那张如玉的脸。看见荷年已自己穿好了衣服,苏子喧愣了愣,旋即微微一笑,将纱帐挽起,侧身坐在床沿边。
荷年瞪着他,满脸通红,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满室红烛。
苏子喧不理会她射来的眼刀,从一旁桌上取来一碗荔枝白腰羹,一面搅动一面轻吹,而后舀了勺喂到荷年嘴边。
荷年眉头紧了下,眼里闪过几丝大义凛然般的不甘情绪,与他生生僵持着。
苏子喧也不着急,一直保持着喂她的动作,长眉舒展,流丽呈光。
然而再多的怨气在美食和美人面前都一并幻化为泡影,她妥协地张开嘴吃了下去。
“年年得好好补补,身子太弱了不好。”他笑眯眯地喂完了一碗羹,而后说出这样一番耐人寻味的话。
圆睁的眼迸射出寸寸不满,瞪了半晌,却不见他有何反应,只好挫败地垂下头。
他笑得甚为妖媚,将空碗放到桌上,手又抚上她的脸,卷起她额头的一缕发丝绕于指尖,缓声道,“年年,你现在可是我的了。我今生都只能对你一人负责。”
荷年大窘,忙将身子挪到里侧。哑了似的,一直不说话。
苏子喧知道她太过害羞,干脆翻身上床。
荷年以为他又要做什么坏事,连忙道:“你……你可不能乱来了……”
苏子喧一副颇为受伤的表情:“年年莫非嫌弃我了?”
“哎……不是啦……你你你……我……”荷年你你我我地支吾半天都没说出个什么,
却见他展颜一笑,满室的风华,手间拢过她的发丝,缓缓的垂下,触到她的掌心,握住她的手:“放心,如此强求,仅此一次。”
荷年渐渐安定下来,唇边徐徐绽放出笑容。
苏子喧轻叹一声,将她搂入怀中,轻声道:“年年怎会如此熟悉燕容刑律?”
荷年瘪瘪嘴:“那些日子闲得无聊,让阿方帮我找了些书看,最先拿来的全是小说抄本,寄宿的书生爱上大宅门里的少女;借伞的男子爱上借他伞的那个人;状元高中之后必定娶宰相之女;夜夜来相会的女子必是妖怪;女鬼往往比人痴心……诸如此类,翻开一本书,只须读上一页,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后来甚觉无聊,便又托他去书局买来了一本关于燕容律法的书,这倒是比那些小说更合我意,因此就了解了个大概。”她顿了顿,又想起当前最为重要的事,“此次小部分的战争,我觉得可以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方式,故意采取佯攻行动,邺王无法知道我们的情况,必定原地固守,我们便可以派人迂回到敌后进行偷袭,趁虚而入,虽然这个方法有些不道德,却能出奇制胜,何况已经到了战场上,何必管那么多?”荷年添上这么一句话,就是担心苏子喧太过大男子主义,以至于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片刻的寂静后,苏子喧忽然开口:“年年,你可知璟安城中士卒多少?”
荷年不知其意,想了想,回答道:“应该不到十万吧?否则邺王怎能有把握攻城?”
谁知苏子喧却摇摇头,说了一个足以让荷年惊掉下巴的数字。
“三十万。”
荷年更加百思不得其解,这方皇城之中就有三十万,而那边总共才十万七千。这这这……这分明是自找死路啊!
“三十万,一个奸臣便能将其摧毁。”苏子喧呢喃了一句,一脸复杂的看向她,眼神轻敛。
荷年愣了愣,顿时明白他所说合意,心不由得一紧:“朝中便有那方的细作?”
苏子喧模模糊糊地“恩”了一声,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道:“所以我们只能一次攻胜。”
荷年垂眸安静了半晌,忽地轻声细言道:“是丞相董航吗?”
怪不得,他的女儿即将成为燕容的皇后,而苏子喧却如此待董忆柔,自然让他心怀恨意。如此来说,那名潜伏在朝廷之中的细作就一定是他了。
苏子喧久久不语。荷年知道他害怕自己又想多了,于是赶忙劝道:“你也说了,我如今已是你的人了,你把我吃光抹尽难不成我还能放掉你?”她一脸坏笑,鼻尖皱起像一只小小狐狸,“所以我这辈子嫁定你了!”
闻言,苏子喧脸上绽放出一抹惊喜之色,狭长的眼睛漆黑的眸,点点光润洒在里面:“当真?”
“恩!”荷年点点头,笑容如花儿一般。
“好!”他笑得更深,眉眼之间尽是笑颜,他从未笑得如此开心过,像是把一生的笑容都拿出来了。缓缓的拉起她的手,轻轻的贴近自己的胸口,直指着自己心窝,“燕容第五代王——苏子喧,今生今世,唯荷年不娶,定不负汝!天地明鉴!”
指尖传来阵阵暖意,他的心跳那么沉稳,那么有力。荷年甚至感觉到他握住自己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睛一热,她重重地点头:“荷年非君不嫁。”
屋里安静了半晌。
苏子喧眼望着她,灯火在眸子里跳跃,“所以,年年一定要尽到做妻的责任啊……”
荷年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要一下子蹦出胸腔,“你……不会吧?!刚刚……”
多余的话被他吞进肚里,他紧紧吻住她,在她快要喘不过气来时才松口,一片红光中两只眼睛精亮。
“睡吧!”轻柔的语调在耳侧响起。
荷年一愣,脸色仍是染着激情后的红潮,呆呆的看过去,眼里一片迷茫。
他轻轻一笑,更加拥紧她,轻触着她额前的发丝“我……只是想抱抱你……”
抱抱?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抱抱而已吗?她以为……以为……
像是想到什么,原本就红火的脸,更加红了。埋头在他胸前,急促的喘息着。全身更是没有一丝力气,似是虚脱一般。
想要抓紧他的衣衫,却只够低下头去的力气,只有脸上的红色,煞是亮眼。
苏子喧将她揽紧,缓缓倒在床上,让她枕着自己的一只手臂,另一只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般哄她入睡。
他的鼻息喷在她的耳上,暖暖的让人心神荡漾,荷年本来被他这个动作逗得想笑,嘴巴咧了咧,鼻子却一酸,眼泪不自觉留下来。于是赶忙将脸埋在他怀里,生怕他看见。
怀抱太过温暖,冬日的寒冷瞬间消弭,她便在这个怀里缓缓入梦。
苏子喧紧紧抱着她,好似抱着了天下,清眸里闪动着异样温柔的光。
朦胧中,荷年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
“睡吧,睡醒了一切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