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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丢了文书的主簿

他揉了揉眼睛,抻了个懒腰,一只手轻轻拍着嘴巴打了个哈哈,起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站在楼梯上,萧靖就看到楼下的大厅里挤满了人。

一个穿着绛红色襦衫的男人,正双手叉着腰,拧起眉头,用一种看谁都可疑的眼神打量着厅内的众人。

在这男人的身后,站着一个青衣小厮。

小厮微微低着头,一双眼睛盯着脚尖,自从从萧靖站到楼梯上,就没看他抬起过头。

在大厅靠墙角的桌边,坐着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是穿着宝蓝色襦衫的青年,另一个则是四十多岁,穿着一身土灰色短衫的中年。

青年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皮微微搭眯着,不时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上两口,好似根本没把穿绛色襦衫男人说的话放在眼里。

与他相反的,倒是那个穿黑色短衫的中年。

中年坐在凳子上,两只蒲扇大的巴掌按在大腿上,身子稍稍弓着,饶有兴趣的看着正在吵闹的绛衫男人。

“本官是新上任的岚谷县主簿周寻,如今正在赴任途中!不想昨日晚间,有贼人潜入客房,将随身包裹卷走!”绛衫男人拧着眉头,朝厅内站着的人看了看,高声说道:“包袱内的银两丢失倒也罢了,只是贼人竟连委任文书也一同盗走,这却是让本官不得不查,对众位有所叨扰,还请海涵!”

萧靖手扶着楼梯扶手,嘴角挂着一抹怪异的笑容看着周寻。

县衙主簿的官职虽然不高,在寻常百姓的眼里,却也算得上是个人物,连他的就职文书都敢偷,这贼的胆子也忒大了些!

在周寻说出官职的时候,坐在角落,正拿着茶杯喝茶的蓝衣青年嘴角撇了撇,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轻轻吹了吹茶末,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

厅内除了这两个人,还有一大群住客。

其中最吸引萧靖眼球的,是一老一少,两个同样穿着青色襦衫的人。

这两个人坐在距离蓝衫青年不远的桌边,在周寻说出所有人都不能走的时候,他们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焦躁。

在他们身后,一群车把式装扮的汉子也交头接耳,相互商量着什么。

“大人,草民是山西太原府徐家长子徐继祖,此番乃是护送一批布帛,赶往麟州杨家!布帛是府州折家定制,为给杨家在前沿的将士们制作冬衣,折家催的紧,还望大人能够高抬贵手,先放我等离开!”在厅内众人大多满脸焦躁的时候,青衫青年站了起来,朝周寻拱手作揖行了一礼,开口求起了情。

周寻侧头瞥了徐继祖一眼,鼻子里哼了哼,冷冷的说道:“莫要说你只是一个布商家的长子,今日本官丢了委任状,就算你是官宦公子,也绝不会放你们离开!”

徐继祖还想说话,一旁的青衫老者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襟,冲他摇了摇头,他只得叹了一声,重新坐了下去。

周寻站在厅内,一双充满怀疑的眼睛在周围每个人的脸上逡巡着。

他的视线落在谁的身上,谁就会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眼神,更让他觉得这里的每个人都值得怀疑。

“掌柜,你昨晚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周寻的视线最后停留在了胖掌柜的身上。

他的眼神犹如一柄尖利的利刃,落在掌柜身上,直把那胖掌柜吓的浑身直哆嗦。

“回……回大人,草民……草民昨日一早就上床休息,并没见什么可疑的人!”掌柜浑身肥肉发着颤,就像是一只灌满了水正被人放在手掌中摇晃着的气球,声音哆嗦着回答完周寻的问话后,下意识的朝站在楼梯上的萧靖看了一眼。

“擦!”见掌柜看着自己,萧靖满头黑线,心中暗骂道:“看着哥干啥?那家伙丢了东西,跟哥可是毛线关系都没有!”

见掌柜把视线投在了楼梯上,周寻皱了皱眉头,顺着他的视线往楼梯这边看了过来,恰好看到了正朝他这边看着的萧靖。

“你是什么时候来投宿的?本官怎么没见过你?”看到萧靖,周寻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用一种审问犯人的语气对萧靖说道:“昨天晚上你在做什么?”

萧靖还没来及回答,一直躲在掌柜身后的伙计凑到了周寻身旁,小声对周寻说道:“大人,昨天晚上草民起夜,恰好看到了这位壮士下楼!草民眼见着他出了小门,至于他做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在客栈伙计当众向周寻检举了萧靖的时候,客栈门外传来了一阵骚动。

一个捕快带着几个皂隶推开挡在门口的人,一头冲进了店内。

“你们来的正好,给我审问一下那个人!”见捕快进门,周寻朝站在楼梯上的萧靖一指,对他说道:“我怀疑那个人偷了我的包袱!”

“大人,请容草民说句话!”客栈伙计毫不留情的出卖了自己,萧靖本来不想参与到这件事里,却也脱身不得,在几个皂隶正要冲向他的时候,他朝周寻拱了拱手说道:“小二哥见到草民不假,草民问了茅房的位置,进了茅房立刻又折返了回来,在回房之前小二哥还催促过草民!整个过程也不过就是一泡尿的时间,草民如何有时间偷盗大人的包袱?”

“他说的可是实情?”听萧靖这么一说,周寻扭过头瞪了客栈伙计一眼,冷冷的问道。

让萧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客栈伙计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草民只是跟他说了茅房的位置,然后就回去睡觉了,后来确实没见过这位壮士!”

“我不壮,瘦骨嶙峋的!”萧靖耸了耸肩膀,冷笑了一声对周寻说道:“小二哥与草民各执一词,大人急着找回包袱,必然没有时间将我俩都带回衙门去审问!只是草民昨天从茅房出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地方!”

听了萧靖的话,周寻拧着眉头问道:“什么可疑的地方?”

“大人可去看看每间房的墙壁,一切就清楚了!”萧靖笑了笑,抬脚走下楼梯,一边下楼一边说道:“昨天草民来投宿的时候,小二哥告诉我,镇子上闹鬼!进了房间,房内灯火也会无风自动,着实让草民害怕了一场!不过在看到那些可疑的地方之后,草民就不害怕了,一夜睡的很是踏实!”

在他说话的时候,视线一刻都没从客栈伙计的脸上移开。

他发现,客栈伙计脸部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不过抽搐的幅度很小,若不是一直盯着看,这细微的变化一定不会被他发现。

“带我们去看看!”周寻眼皮稍稍的向下搭眯了一下,对萧靖摆了摆手说道。

“你们几个守好门,谁都不许出去!”在萧靖领着周寻朝小门走去的时候,捕快对一旁的几个皂隶交代了一声,也连忙跟了上来。

客栈伙计见几个人出了小门,愣了一下,赶紧抬脚追了上去。

“大人你瞧!”出了小门,走到回廊对面的墙角,萧靖指着泥土地上几个隐约浮现的脚印说道:“这几只脚印,想必就是偷窃大人包袱的贼人所留!”

在萧靖说话的时候,客栈伙计下意识的用脚将他刚踩出来的脚印抹去。

这个动作虽然细微,却没能逃过周寻的眼睛。

周寻朝身后的捕快看了一眼,正要出声让他抓住客栈小二,却看见萧靖向他微微摇了摇头。

满心疑惑的周寻只得暂且隐忍下来,且看萧靖是什么意思。

看完脚印之后,萧靖伸手在墙壁上抹了一把,对周寻说道:“大人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每间房,外墙都有被人撬弄过的痕迹,可内墙却是完好无损!”

朝着萧靖手抹过的地方看去,周寻果然发现墙壁上有一道裂缝,而且在相连的几间房的外墙上,都有同样的裂缝。

“外墙被人撬开,内墙用白灰重新泥过!”萧靖直起腰,对周寻笑了笑说道:“恐怕大人委任状丢失,并不是场意外,而是有人预谋已久!至于预谋此事的人,出于什么目的,就不清楚了!”

周寻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扭过头看着客栈伙计,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靖指出墙壁上被撬的痕迹,客栈伙计已是满头的冷汗,当周寻扭头向他发问的时候,他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抹狠戾的神色。

“小心!”见到客栈伙计眼中闪过的那抹狠戾,萧靖连忙一纵身,将周寻推到一旁。

被他大力一推,周寻朝后踉跄着退出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下摔的委实不轻,周寻只觉得屁股一阵剧痛,好似骨头都被摔裂了似的。

他龇牙咧嘴的正想爬起来,却愕然的发现在他刚才站着的位置,客栈伙计手里持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尖刃正抵在推开萧靖的咽喉上。

眼前的一切已经说明了所有问题,委任状是被客栈伙计偷的,而且他偷窃委任状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萧靖苦着脸,一双眼睛眨巴着朝周寻投来了求救的目光。

他心里是极度郁闷,本来只是见客栈伙计目露凶光,想把周寻推到一旁,没想到自己却没来及跑,被人当成了人质。

最郁闷的,是还有一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匕首的尖刃抵着他的咽喉,他能感觉的到那冰凉冰凉的匕首陷进了他的皮肤,至于出没出血,倒是不太清楚,至少他还没感觉到有血流出来。

官差见状,连忙拔出佩刀,挡在周寻身前。

周寻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指着客栈伙计,怒声说道:“放开他!否则今天定让你死无全尸!”

“哈哈哈哈!”伙计仰头笑了几声,脸上的表情极其狰狞,他眼角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咬着牙对周寻说道:“这个人自作聪明,坏了爷的大事,就算今天死无全尸,也是饶不得他!”

客栈伙计的话说的极其决绝,周寻被气的脸憋胀的通红,就在他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件事的时候,几个皂隶听到后院的动静,押着掌柜到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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