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刚穿到夜宣鄂将军府的第一个夜晚,鹅毛般的盐雪扯絮般从偏院牢房内的小小天窗上面飘进来,她双手冻得通红,身上的衣衫薄得像一层纸,黑亮的眼睛里依然擦不掉对下雪天的喜爱。
她小心翼翼跑到天窗底下,冰凉的小手试图捡起地上的雪花。
不料,就在这时,一个凶悍的男子冲进了牢房,不由分说将蹲在地上的她狠狠抽了数十下,烈烈的鞭声直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深深刻在她此刻冰凉的心里,没有丝毫暖意。
惨痛的记忆带给她的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伤痕,以及仇恨。
夜家满门,在她心里,如疥在目,是挥之不去的伤痛,曾经遭受的苦难,她要让这个白须苍苍的将军慢慢偿还。
南玥明见众人都已到齐,便令宫人们即刻呈上来事先已经准备好的各色酒菜饭食,杯盏斟满上等的甘冽清酒,在众人的恭祝声中,豪饮而下,喧嚣热闹的宴席顿时达到第一个小□□。
“来来来,诸位勇士不必拘谨,今日之宴本就是为你们准备的,大家尽兴就是,一定要喝好了!”
南玥明又令宫女替他满上,端起琥珀色的杯盏走下龙椅,举杯同贺佳节的喜乐心情,萧馨儿此时正好换了出席宴会的织锦绛黄色凤栖梧桐后服,在宫女的簇拥下,矮身从纱帘后面迤逦行来。
“臣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佳节喜乐,长享龟鹤之福安”
礼毕,被南玥明拥上座榻,疼爱之心可见一斑,众人连忙搁下杯盏,倨跪拜道:“恭祝陛下王后中秋安乐,庇佑我南昆国福泽广布,绵延万年!”
“都起来吧--”
南玥明长声而起,广袖如云,缓缓摊开双臂,倨傲下视,王者固有的高贵姿态展露无遗。
“诸位不必拘礼,尽情享用这属于你们的时刻吧!”
骊昆阁很快被喧闹的丝竹弦乐声音完全覆盖。
沐青川端起酒杯沉浸在此刻的鼎沸嬉笑中,猛然几杯烈酒下肚,娇嫩的面色增添了一段粉红的光晕,燥热的体温开始上升,她不得不解开披在香肩上的斗篷,以便干涩的喉管能吸进更多的空气。
“众人皆醉?”
她忽然想起了这句话,抬起秋水般的黑眸,扫过空空的龙椅,奢华的宫殿凿井,那些五颜六色的宝石珠玉镶嵌在华丽的屋顶,可否有世人真的在意它们炫目的光华?
还是像此时的宴席,在皇帝走后的自在空气里,尽情享受属于人性的恣意奔放,淋漓欢乐?
皇权对于这个不满十四岁的少女究竟意味着什么,此时的沐青川忽然有种错觉。
她害怕自己的坚持在如此喧嚣的宴席上不值一提,朦胧着醉眼的少女很快意识到,奢靡的享受正是吞噬人坚强意志的毒蛇,她必须要让自己变得更加清醒!
从骊昆阁逃离到外面的长廊上,少女逼出体内的污浊酒气,滴在檐下的盆花内,顿时昏昏欲睡的神经清醒过来。
抬眸过处,楼台鳞次栉比,恢弘的宫殿在满月的照耀下,威严而大气,少女凭栏低头,不经意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角的余光里,一闪而过,清晰可见。
“弄凰大人,里面诸位酒意正酣,您一个人出来,可是真醉了?”
南烨太子从后面徐徐向少女走来,明黄的长袍在熠熠的月光里,更显华贵,待少女回转过来,连忙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