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布衫已经被撑了起来,肚皮的轮廓清晰可见,饱餐之后,水霁连迈步都有些颠簸,在他眼里世上没什么能比田姨做的饭菜美味,即便几乎每顿只有蔬菜,没有鸡鸭鱼肉,田姨仍能做得美味可口。
要不是家里没有那般条件,水霁相信,凭田姨的手艺,二人完全可以张罗起一家酒肆,生意定会十分兴荣。
想到这里,水霁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多少打消这股念头。
进到自己的房间,他立马将上衣脱掉,小小年纪一身浑实的肌肉,任何人看了都会唏嘘不断,即便是在这天泽村,如他那般从孩童时就日益劳作的寥寥无几。
拿着放在床边的蒲扇,晃动之下,阵阵凉风袭来,将那块屁股大的木桩移到竹架前,水霁欣然的坐了上去。
若不细看,这的确像一座竹架,其实是由数截细竹拼接而成的书桌,只不过用了好几年,模样有些孱漏。
咯吱咯吱,水霁轻轻趴在上面,抓起桌角的一本书籍,细阅起来。
这是家中仅有的一本书,既然水霁不愿去学堂,田姨识得不少字,只好亲力亲为,从小便督促他学习。
这么多年来,水霁早已倒背如流,即便如此,他仍然每天都会挤出一点时间,读读几段。
朗朗书声絮絮的飘了出来,田姨正端着水盆,从房门走过,那书声飘入耳中,令她甜甜一笑,笑容中充满着欣慰与阵阵温暖。
没过多久,书声变得抑扬顿挫,断断续续中渐渐迷糊起来,几乎在在它戛然而止之时,田姨轻轻推开了房门。
她点着脚尖碎碎小步,身似浮云生怕将水霁吵醒,微笑中,将她手里的短衫温柔地搭在他的后背,几乎水霁每日午间都会如此睡去,他那紧致的脸庞死死压着书本,有一种道不出的调皮,田姨瞧见不觉笑容更盛,眼眸里尽是溺爱之情。
...
又是那个梦,又是那块漂浮的大陆,水霁依稀记得,那叫座空。
这里风暴肆虐,尘土飞扬,洪荒之时,地灭天荒,却见那混沌之中,一根墨绿色的八棱柱在中心地带显露了出来,盈盈生辉,刺破了无尽的黑暗,它透出那一股力量,令天地万物瑟瑟发抖。
棱柱高不到十丈,但却如一柄巨剑一般深深刺入了座空之城的深处,它附近明显有强大能量波动,恐怕整根柱子早已与大陆长在一起,无法分割。
墨绿色的光渐渐地将混沌分割而开,那些沉淀之处,顷刻间生出金色的星点,而星点之下,竟是一具具尸体。
随着金色星点的蔓延,天地之间越来越亮,而越亮越令人感到恐怖,这里犹如一片无尽深渊,横尸遍野,那土地上一道道鲜血汇聚成流,席卷四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画面在脑海中一闪即逝,天地间逐渐有晨曦,也就这时,数个插着黑翼之人从天外破空而来。
模糊不清,他们似乎有五个人,那般动作似乎在相互谈论,不多时,相继点头,纷纷落在那八棱柱之上,他们全身陡然冒出神秘的光焰。
仅仅片刻不到,五人的光焰如雾气一般,丝丝汇聚到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仿若一颗太阳,悬浮在棱柱上方,也就在此时,他们齐齐结出一模一样的手印,一掌按在棱柱之上。
忽然之间,水霁的梦中一片黑暗。
也不知过了过久,四周仿佛有水滴滑落,滴答,滴答。
随着他前进,这声音便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或许前方能使自己摆脱这黑暗,他这么想着,开始奔跑。
水滴声和脚步声不期而合的形成节拍,远处出现一抹光亮,它不是白色,带着一丝淡淡的青蓝,他奔跑着离那里越来越近,光亮变得有了形状,好似蜿蜒的线条。
刹那间,线条如活物般扭动起来,极速向他接近,四周空气如风卷残云般袭来。
突然,一条巨龙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匍匐着下身,高昂着龙头,似乎一切神灵都将仰望他的存在,水霁在他面前如同蚂蚁。
“呵,小鬼。”
四周回荡起阴森的笑意。
忽然,远处的空间发生扭曲,一团身影若隐若现,似乎是一个虚体,随着空间的荡漾,最终形成一个白色头发的男人陡然出现在那里。
白发男人满脸鄙夷,嘴唇微动似乎吐着谢谢二字。
随后一跃而起,几步轻踏,转眼之间便来到他面前,沉寂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思绪。
“感谢我吧”
话音刚落,水霁蓦然惊醒,他满头大汗,还伴着一丝耳鸣,每每梦到这里,脑海始终有一股力量,将这场梦硬生生的撕裂。
“又是这样的梦。”梦境在他脑海挥之不去,那惊天动地的画面令他后怕不已,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撇头瞧见肩部的衣衫,他的恐惧好似少了许多。
“田姨。”水霁喃喃自语,也不再去想那场无尽的梦境,麻利的将短衫穿上,提起一把斧头向后山跑去,竟然自己要走,就多砍一些木头回来,给田姨用做柴火,也好减轻她的负担。
山高坡陡,水霁却如鱼得水,转眼功夫就来到半山腰。
此处丛林密布,枝干四处伸展,蓬松的树叶将这一处遮的严严实实,不停有几只小雀四处乱窜,有些草根被杂乱的丢在一堆,显然是常有人来。
左顾右盼,寻到一颗枯树,抬起斧头一把砍去,击起数只鸟叫。
时间已近黄昏,此地的枯树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数截原木堆在一旁,将它捆绑好后,水霁一屁股坐了下去,满脸的汗珠不停滚落。
“这堆木材应该够田姨用很久了。”望着一旁的成果,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将目光移到了自己的胸口。
这是一个通体紫黑色的吊坠,它的形状如同水滴,晶莹剔透,一条黑色绳子从中穿过。
田姨说当年发现他时,这吊坠便挂在他的脖子上,也许这是他那狠心的爹妈留下来的,想到这里,水霁也不再有心思去看,迅速将原木背上,杵着一根木棍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