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门缝,隐约有几人正在晃来晃去。
他们是一家四口,饭桌上只素无荤十分清淡,但无不笑容满面,两小孩更是两腮包着饭团,而那酒窝却依旧明显。
“老庄,你今天钓的鱼呢?”这位妇人满目柔光,慈祥的看着眼前的孩子,嘴上却呵责不断。
在她身旁是一位身材矮小的壮年男子,他叫老庄,是农妇的丈夫,本在大口的噎着白饭,话音落入耳中,他心头一紧,差点将饭喷了出来。
“孩儿他娘,我...你也知道,由于那永灵村的关系,这段时间鱼儿少了大半,偶尔钓不到也不能怪我啊。”老庄似乎十分害怕这位农妇,极力把饭哽了下去,连忙解释道。
农妇一听,气上眉梢,永灵村距这里如此遥远,也不知老庄从何处听来这般流言,竟然还当作借口!
“老庄,你像个当爹的吗,两个孩子在长身体,这鱼每天都得吃。”农妇越说越生气,最后竟怒骂起来。
“现在就给我滚出去钓鱼,若是没有,今天就别回来了!”
两个小孩顿时乐得合不拢嘴,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居然还口水直流。
再看老庄,表情截然相反,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就在妻子的怒骂之下,连连喏嗝,一双瘦腿夹得绑紧,心里万分后悔,没钓到就没钓到,自己为何要撒谎,为何要撒谎。
他心知肚明,眼前这婆娘,十几年了,每每发起火来总是自己遭殃,哎,暗叹一声,灰溜溜的迈出房去。
...
“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是要饿死我啊。”水霁越想越是饥饿,此刻拖着身子,在山道疲力爬行。
远远望去,就像一只肥大的毛虫,在那里蠕动,还不停发出咕咕之声,令人结舌。
几步之后,瞄见道旁的瓜地,几经窥视,没有发现任何人影,犹如在黑夜之中寻得了一团明火,那双眼睛已亮得不能再亮。
就在他刚一转身,老庄急匆匆的破门而出,那股气势有些凌人。
“臭婆娘,我这就去钓鱼,钓条大鳇鱼回来噎死你!哼”老庄挤眉弄眼,一口怨气始终咽不下去,可就算这样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得咽下去。
他声音不大,身后的水霁依稀能闻见。
“这人一看就是个恶徒,看来我要小心一点。”他轻声嘀咕,这瓜田想来也是这户人家的,不被逮住也罢,若是被逮住,这般恶徒,定会暴打自己一顿。
想到这里,水霁一咬牙,正气凛然,偷瓜反而成了替天行道之事。
正在水霁满肚子鬼主意的时候,老庄怨气上头,根本没有在意眼前这个生人,背着渔具,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当初就不该娶这婆娘。”老庄念念叨叨中,越走越远,水霁黑瞳一闪,扬起正义的笑容,却有一种道不出的怪异。
一阵狂风刮来,瓜香四溢,水霁笑容未散,一串口水流出,狂吸之下,小人得志的模样尽显无遗。
“茴瓜,茴瓜。”水霁低声喃喃,点着脚尖,两步一停,三步一看,偷偷摸摸的慢步在瓜田,寻找那最为可口的一个。
这瓜田之大,数不尽的瓜藤匍匐在木架上,仿佛缠绕在少女裙裾上的链坠,一层一层,盘旋向上,其上的茴瓜个个的饱满丰硕,那本是笔直的木架,此刻也被压得七歪八倒,而那茴瓜叶更是如同一把把大伞,将这一处遮得严严实实。
好在茴瓜都luo露在外,几经比对,水霁终于盯准了一个大得离奇的茴瓜,飞快伸出黑爪。
只见整个瓜藤都在晃动,不多时,水霁发出一声长叹。
“这什么藤啊。”
无论怎么拉扯,这茴瓜怎么也掉不下来,于是水霁将茴瓜扭了好几圈,那瓜藤都被拧出汁了!
“连砍绿竹也没这么麻烦!”
这瓜地香气更浓,水霁满嘴包着口水,奈何这茴瓜就是不落,无奈之下,只好将目光移向另一个小一些的。
茴瓜整个呈棕色,表面少有些许柔毛,是一种蔬菜,也可生吃,口味甘甜,水霁在天连镇的街道上见到过几次,愁于口袋空空,每每听到叫卖声,也只能饱一下眼福,这次遇见茴瓜田,说什么也要吃上一回。
连呸几声,他嘴角全是瓜毛,那粗壮的藤上挂满牙印,可那藤中的青茎,无论怎么咬都不断裂。
这时,水霁已急不可耐,横眉一竖,将背上的行囊抓了下来,看眼就要拿出那柄短刀,忽然间,一声尖叫,他背脊发凉。
“快来抓贼啊,老庄,老庄!抓贼啊。”闻见她的叫喊声,屋内两个孩子连忙跑了出来,两双眼睛大大睁开,望着那鬼鬼祟祟的人影,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看见盗贼吧。
水霁立马钻进瓜棚中,里面乌七八黑,可想这些茴瓜叶是多么浓密。
不料,水霁袒露的双臂有些刺疼,片刻不到,那些刺疼的部位瘙痒起来,似乎想到点什么,可又说不出来,啧啧之中,只好偷偷摸摸地将一片叶子微微撑开。
仅是豆大点缝隙,整个瓜棚瞬间亮了几分。
“这!”水霁骤然间心惊肉跳,只见密密麻麻的蚊虫在那丝光亮下来回飞舞,而自己的手臂更是爬了不知多少只。
这番恐怖的景象,他哪里还顾得上躲藏,一头就栽了出去,可曾想,迎头就撞上了拿着两根粗棍子的老庄夫妇...
还没从蚊虫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就听见一阵恼怒的叫骂声。
“媳妇,别怕。”
“竟然是个小娃。”
“小小年纪不学好,要不是我忘带鱼饵,哼,就还真让你得逞了!”
“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
老庄一把拧住了水霁,恶声恶语,拿着那布满锯齿的木棍,在他面前挥来挥去。
“老庄,你干嘛??”农妇惊惶失措,赶忙拉住了他的手,对方只是一个孩子,老庄何须如此凶横。
“臭婆娘,你瞧见没,你男人我是多么威武,若是以后你再欺负我,这就是你的下场。”瞥见一旁惊愕的妻子,老庄肚中自语扬起怪笑,不由暗爽起来。
盯见他恶心的笑容,水霁面庞立马紧绷起来,心中拔凉拔凉,这人必定是一个恶徒,不就是一个茴瓜,竟然要将自己大卸八块,若是束手就擒,保不准这人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小黑,你快跑。”水霁朝着二人身后使了一个眼神,就在话音未落,二人转头的一瞬,水霁立马挣脱拔腿就跑。
犹如一只脱缰的野马,眨眼间到了百米外。
可后方了无动静,水霁疑惑不定,唏嘘之下回头望见,那夫妇二人竟还在四处瞧看,寻找他口里所说的小黑。
水霁愣了半息,余光瞥见身旁的一个茴瓜,忽然喜上眉梢。
“嗯,不拿白不拿。”这次也不打算将茴瓜拧下,趁那夫妇二人还未察觉,奋力拉拽,直接将这一根茴瓜藤抽了出来。
“娘亲,瓜,瓜。”其中一个小孩目瞪口呆,指着那在水霁拖行下仿若蝰蛇般游动的长藤,惊叫道。
闻言皆是一惊,等二人回过头时,只看见半截长藤,一晃而过,随后也消失在山道的拐角处。
...
“真好吃。”
吧唧吧唧,回荡着整个山道,水霁一脸满足,不曾想这茴瓜这么好吃,特别是那茴香,清新怡人,此刻的心情别提有多么舒畅。
“这把刀真是锋利。”吞下最后一块儿茴瓜,水霁开始打量起那柄短刀来,那般强韧的茴瓜藤,仅仅轻轻一刀就将其斩断,看来绝非凡物。
看了半天,弄不出个所以,只好将它收起,若是被人抢去,那该多可惜,就在水霁打开包裹之时,蓦然看见了自己的钱袋。
“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