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得煞想起听大人讲过“鬼打墙”的故事,说是人走夜路,被鬼迷惑,走来走去都在同一个地方绕圈,最后被活活累死。
可现在是大白天啊,哪有什么鬼,就连鬼影也见不着一个。
无奈地走到湖边,找了块草地坐下,张得煞双手抱着膝盖,看着湖水发起呆来。
呆了许久,忽然感到体内的真气微微一动,竟自行沿着经脉,运转起来。
张得煞愣了一下,赶紧把五心向天的姿势摆好,引导真气运行。
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虽说不知为何真气会自行运转,但如果任其在体内经脉中乱跑,走岔了气息,走火入魔可是大大的不妙。
走火入魔张得煞也是略懂的,未明子老道那日传法,别的他没听懂,就是这走火入魔倒听进去了一些。
走火嘛,走的就是体内的真火。只要人活着,体内就有真火,真火未经修炼,其内驳杂不清,好像没啥好处,坏处倒是一大堆,而将来修炼有成,修成三昧真火,用处可就大了。
这三昧真火据说可烧天下一切灵物,什么是灵物,张得煞现在还搞不大清楚,但这个“烧”字令他颇为神往。
原来肚子里的火可以“烧”天下一切什么物,将来学会了,野外抓个兔子,刘员外家偷个鸭子,不用再找劳什子火刀火石了,直接上三昧真火烧,省事,说不定味道更好!
可一旦走火入魔,真火上身,控制不住,把自己“烧”了,那就大大的糟糕了!
张得煞不敢怠慢,按照未明子所授的云岫道一小******诀,引导真气在任督二脉中运转。他现在檀中已通,真气每通过檀中穴一次,便会增强一丝,一个一个周天运转下来,积少成多,便感到丹田气海中的真气又雄厚了一分。
他本想练上几个周天,等真气平稳下来后便可收功,可没想到这一练,便停不下来了。一是眼下真气不知为何特别灵动,如果不加以引导,恐怕就和刚才一样,便会自行运转起来,后果大大的不妙。二是自从打通檀中穴后,每次运转真气,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觉,那种感觉让人心神俱畅,无法抗拒,越运转便越舒服,越舒服便越要运转,仿佛上了瘾一般。
张得煞自己也数不清真气在任督二脉中已经运转了多少周天,当前这个周天一结束,气归丹田,他心中忽然得到一丝明悟,那就是可以准备冲击承浆穴了。
这丝明悟来的毫无征兆,他既没有思考,也没有回忆未明子所授的法诀,而是忽然这个念头就从脑海中飞出,让他很自觉的便按此行事。
原本张得煞以为承浆穴的冲穴过程和檀中穴类似,也需要先反复冲击穴外的关键点,直到将穴位震开后才能得气,而这个关键点当时在梦中未明子也明确地指点过他,就在承浆穴上方两寸之处。
没想到他依法诀运转真气在承浆穴上方的关键点一冲,承浆穴便是一震,真气随即运转而下,竟入了穴位,在其中盘旋了两圈,才回到经脉。
承浆穴如此轻易的便得气了!
张得煞想不明白这是为何,便也不再去多想,既然承浆穴已经得气,那就按照冲穴的法诀,反复引导真气在任督二脉中运转,每次经过承浆穴,便在穴位中加速盘旋,拓展穴道。
此次冲击承浆穴和冲击檀中穴时又是大大的不同,上一次张得煞在终于得气的鼓舞之下,发出一股狠劲,咬牙坚持,运转了不知多少周天,终于打通穴位。而这次通穴的过程,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和舒畅。真气的运转就像对体内经脉的按摩一般,那是一种至柔的力量,轻轻的,软软的,又是恰到好处的捋过经脉,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如饮甘醇。
这一次张得煞心中计算清楚,得气之后恰好又运行了九九八十一个周天,承浆穴便是猛地一震,同时檀中穴也随之同震,真气奔涌而过,在承浆穴中再无半分桎梏。
承浆穴通穴!
通穴之后,张得煞驾轻就熟地又运转了十八个周天,将通穴的效果稳定下来,并更真切的体验了两处大穴都通穴后的畅快之感,这才吞津吐气,收功睁眼。
收功后感到腹内又是饥肠辘辘,于是站起身,准备在附近找些能吃的东西。没走出两步,便闻到自己身上传来阵阵腥臭的味道,张得煞抬起胳膊,使劲闻了闻腋窝,确认臭味是自己身上发出的,有些莫名地想道,“奇了怪了,在水里泡了许久,怎么还有臭味?河水湖水什么的,不都挺干净的?老子喝都喝了不少。”
想不明白也无所谓,反正四周无人,他脱了衣服,赤条条地跳进湖水中,囫囵地洗了洗,回到岸上,穿上衣服,想了想,觉得树林里的浆果比湖边的野菜好吃,便走到林中,摘了不少果子,各色各样,有的他认识,有的他也不认识,反正尝了尝都酸酸甜甜的挺好吃,便用衣服兜了,回到岸边吃了个够。
吃饱了感到有些疲乏,找了块舒服的草地,倒头便睡。
睡醒之后,张得煞仰脸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的蓝天,忽然一皱眉,想道,“贼老天好奇怪,从老子落进湖里到现在,练气都练了八十一个周天,大穴都又通了一个,吃吃睡睡的,恐怕至少有半天多的时间了吧?怎么天还是那么亮,那个太阳,总躲在云里不出来,好歹它也挪动挪动,不能老在一个方位上呆着吧?”
他尽管没啥见识,仅仅是个九岁多的小童,可来到此地后,也渐渐发现了许多怪异之处。
首先便是“走不出去”这个怪现象,不管怎么走,最终都会回到湖边。不过好在附近能找到足够的果子野菜充饥,现在走不出去,还不用过分担心。
其次便是这里似乎永远都是白天,而且还是一个亮度,也没有日出红霞,日上三竿,日落西山等等区别,太阳永远躲在同一朵云的后面,一动不动。
最后便是这附近除了张得煞,没有一个活物,就连寻常野地里常见的田鼠野兔,树林里常见的鸟雀,都从未见过。
张得煞发了一会儿愁,但很快又把烦恼抛到了脑后。
这里也不错啊,有吃有喝,尽管比不上遴仙楼的饭堂,但野果野菜的口味可比刘家庄附近采到的要好许多,而且可能是因为一直没人来采,所以野果的个头都很大,吃起来也甜美许多。
虽说没有其他活物,但这也意味着不会有虎狼熊豹之类的猛兽威胁自己的生命。
至于说这里的太阳永远不下山,倒也无所谓,困了就睡,管它是白天黑夜。
张得煞很快便给眼前这许多解释不清的事情,都找到了自己能接受的借口,于是心情大好,一路小跑着进了树林。
他准备多摘些果子放到湖边,省着每次想吃的时候现到树林里找。
现在倒也好,进了树林也不怕迷路,只要沿着任意方向一直走,必然能回到湖边。
这一回在林中采到的野果之多,即便把上衣脱下,也只能勉强兜住。
回到湖岸边,将野果按照大小类别都分好了,清洗干净,一堆一堆地摆放在湖边的一块岩石上,张得煞选了其中最大最甜的一种,三两口吃了一枚,满意地咂咂嘴,心说,“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虽说吃的简陋了些,但也乐得自在逍遥。”
吃饱了野果,便有些百无聊赖,于是盘膝坐好,随便练练功吧!
真气一运转,张得煞立刻便感到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舒坦,让他对这修炼,渐渐产生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真气每经过檀中、承浆二穴,便得到一丝加强,渐渐地,气海中的真气不再虚无,而是变成一团若有若无的气团,在丹田处旋转。
每次调用真气,便会从气团中分出一丝,进入任督二脉,行走完小周天,那一丝真气略有加强后,便又回到气海,融回气团,如此往复,绵绵不绝。
张得煞此时初步体会到了修炼的好处,对修炼的兴趣也就渐渐建立起来。
此后的日子,起初他还是四处乱逛,找些不知名的野果解馋,有时爬上树,想看看远方都是什么景象,却也罕有新发现,只是在玩腻了,玩累了,才修炼一会儿。
后来随着他对周围的景物越来越熟悉,就连哪棵树下有什么样的果子,哪些果子需要睡三觉后才能再长出来,哪些果子需要睡五觉,甚至七觉才能再结,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于是四处游逛便显得越发的无聊,反倒是练气让他感到受益无穷,舒畅无比。
来到此地后睡了大约第十个大觉后的这一日。
这些日子张得煞勇猛精进,勤奋修炼,竟又被他连续打通了长强、命门、灵台、大椎等四处大穴,加上此前打通的檀中和承浆二穴,一共六处大穴全部打通。
此时的气海之中,那团原本若有若无的气团已经变成半透明状的云雾,在丹田中缓缓旋转翻腾。他现在也已知道,每通一次大穴,浑身上下便会排出大量臭液,但随着打通的穴位越来越多,排出的臭液也渐渐减少,味道也没有起初那么刺鼻。
至于第一次打通檀中穴时为何没有臭液排出,张得煞估计,应该不是没有,而是自己当时在绝境中情绪极端,根本就没有发现,并且此后便反复下水探查乌龟壳的边缘,即便是有些臭液,也早被河水冲洗一净了。
收功后,张得煞习惯性的随手从湖岸边的岩石上抓起一颗野果,放在嘴里嚼了,又伸出手,想再抓一颗,谁知竟抓了个空!
张得煞一愣,随即看向他分成一堆一堆,预先摆放好的野果,仔细端详半天,发现其中竟有好几堆和自己记忆中相比,都有所缺失。
尤其是自己最喜欢吃的,最好吃的几种野果,竟然缺了大半!
张得煞一跃而起,站在高处四周看了看,除了眼前一成不变的景物,却是什么新鲜事物也没有发现。
但他心里却是大大的吃惊。
明明自己这些天把这湖岸旁的草原,远处的树林都走了个遍,什么活物都没见过,可这果子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
而且自己这些日子勤于修炼,几乎整天都呆在这里不动,什么东西能从他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偷走野果。要说只是野果没了也不算什么,但若是有什么凶残的东西出现,自己这条小命可就悬了!
张得煞越想觉得越可怕,时不待我,立刻动手解决!
先跑到树林中,找了根三尺多长,拿着还顺手的短棍,又用湖岸边的石头将短棍的一段砸扁,这样勉强算是有些杀伤力。
准备好短棍,在湖边的鹅卵石中找了些大小重量合适的,把鹅卵石和短棍都藏在平日练气所坐之处的草丛中。
想想是否还有其它手段?
张得煞摇了摇头,这些已经是他能想到做到的全部了。
然后他仍在练气处坐好,五心向天,摆好姿势,但眼睛却没有完全闭上,而是略为张开一丝缝隙,瞟着那些野果,想要看个究竟,到底是什么东西偷走了果子。
如此一坐,便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因为天色不会变化,时间也不易估算,但张得煞胡乱估计,至少也有三四个时辰,却是仍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饶是他平日修炼动则便坐上半天,如此枯坐,也实在是无聊,坐得久了,感觉屁股都是生痛。
张得煞心里不住大骂,恨恨地想道,“不知是什么东西偷走了老子的野果,如果被老子抓住,一定生剥了皮,活吃了它!”
不过转念又是一想,“如果这东西颇为凶残,老子抵挡不过怎么办?此处如此怪异,跑也跑不掉,只能在这湖边绕圈子,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再一想,“应该不会是什么凶残的东西吧,如果是个野兽,饿狼虎豹什么的,能偷吃老子的野果?恐怕偷吃的就是老子本人了!什么‘偷吃’,根本不用偷,直接上来吃就是了,老子还能逃得掉吗?”
他胡思乱想,渐渐有些困倦,一直虚着的双眼也颇为疲劳,慢慢的就要睡去。
可就在他心说,“算了吧,先睡一觉再说”,准备放弃之时,眼角忽然瞥到一道灰影从远处以极快的速度向他所在处无声无息地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