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落红着眼眶望着他,小声说道:“九哥,陆敏之事,只怕陆府容不得我了。”
陆术大惊,道:“怎会?”声音有些尖锐,隐隐失控。
陆落苦笑声,道:“只怕九哥,你也早已猜到了吧。”说着,一双水漾的眸子,盯盯的看着他。
在陆落的注视下,陆术将目光移开,低声道:“却是。”
“阿落虽然温顺,却也不笨,陆敏之事,害的陆府开罪与王公,王氏在健康势力极大,岂是我小小的陆府能开罪的了的?再者此事,若阿落当时听从三哥之话,将那贼子早早的斩首,虽是放过了陆敏,却不至于外人知道,更不会开罪王公。”
陆术怔怔地望着她,气氛渐渐压抑,半晌后,陆术呼出一口气,道:“你却比九哥看的更明白。”
陆落苦笑一声,望着渐渐暗下的夜空,遥远出三两颗星星,坠挂在空中。
幽幽道:“九哥,此时阿落,又当如何自处?”
陆术叹了口气,半晌后,目光坚定的看着她,沉声道:“阿落,你尽管安心,九哥,一定保你,护你周全。”
陆落惊讶的看着他,半晌后,恭敬的福身,道:“谢过九哥。”
“女郎,前方就是彭城了。”
陆落撩起车帘,望着前方一二里外,高约五丈有余的城墙,心道:这城墙想必已经加宽加高过了。
马车缓缓驶近,陆落望着高大宏伟的城门,暗自感叹,即使有这坚固的城墙,也挡不住胡人的铁骑。
车队驶进彭城,各大士族,纷纷离队,陆落随着陆氏众人,来到彭城陆府门前,陆亚携着众人早早的在府门前等候,陆匡下了马车,脚步飞快的迎了过去。
拱手道:“陆匡,见过二哥。”
他们两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同是陆氏支系嫡出。
陆亚是个身材魏武,长着一张国字脸,年纪约有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此时他也不禁红了眼眶,用衣袖拭了拭眼泪,道:“平安到达就好,平安就好。”
陆落此时一脸的平静,但若要仔细观看,就会发现她掩在衣衫下的手掌,紧紧的攥在一起。
老妪小声问道:“女郎?”
陆落收回视线,嘴角咧了咧,对着老妪摇头。
回到所在院落,陆落使了个眼色,老妪怔了怔,将几名婢子遣退,掩上房门。“女郎?”
陆落坐在软榻之上,目光望向虚空,面色冷清,老妪等了片刻无果,缓步退了出去,就在双手搭上门把之时,身后传来陆落幽幽的声音:“妪,从今日到我们离开之时,结对外宣传我病了,待会儿,你去请示过主母后,给我请个大夫回来。”
老妪偷窥一眼,见陆落目光深沉,福身道:“老奴知晓了,女郎,早些安顿歇息吧。”将房门掩起,老妪盯着雕花门框出神,久久后,她低声一叹,女郎的心思,愈发让人猜不透了。
次日,主母派了大夫前来,老妪被陆落遣了出来,屋中只留下两人,过了半个时辰之久,大夫才悠悠的渡了出来,瞥了眼守在门口的老妪,朗声说道:“你与老夫一道前去取药。”
老妪压下心头疑惑,应了声,随着大夫一道,回了戚氏话,大夫只说是心事过重,忧思上身,适才染了风寒。
老妪将托盘上的瓷碗整了整,小心的推门,走了进去,瞅见陆落趴在几案上,手中拿着一本书,赶忙走过去,抱怨道:“女郎,你怎这般不爱惜自己个儿的身子。”说着,将瓷碗放在几案上。
“妪,我自个儿的身子,我清楚。”陆落一笑,看也不看瓷碗中黑乎乎的药材一眼,道:“你等会儿将我压在箱底,还未完成的刺绣拿来。”
“女郎,你身子弱,把药喝了歇着吧。”
陆落放下书,望着她一笑,目光狡黠,道:“妪,旁人不知道,你整日守着,怎会不知,我没病。”
老妪惊异的瞅了她半晌,才说道:“那女郎为何?”后面半句没有问出。
“今晚彭阳王府上,可是有宴?”
老奴愣了愣,说道:“老奴还是取药之时,听前园小厮说起的,府上姑子都要前去。女郎,你是如何得知的?”
陆落盯着药碗低低一笑,她自然知道,若她此时身体安好,只怕今晚就要有去无回了,上一世,就是因她恰巧在刚到彭城之时就病倒,才躲过这一劫的。
“我听他人讲起的。”说着,陆落随手端起药碗,将碗中黑乎乎的汤水,倒入痰盂之中。
歪在软榻之上,放下手中书籍,接过老妪递来的靠枕,翻了个身子,说道:“下去吧。”
一夜无梦,早上,老妪面色晦暗的走了进来,侍候陆落梳洗后,才低声道:“女郎,昨夜府中几名姑子,被软轿从后门接走了。”
说到此处,陆落已经听明白了,淡淡一笑,说道:“此时离去,说不得也是她们的造化。”将牛角梳子放在铜镜旁:“你去打听打听,看父亲准备何时离去。”
正在此时,院中传来清亮的声音:“陆氏阿落何在?”
陆落起身,缓步来到自己的软榻之上,一旁的老妪赶忙将锦被扯开,待陆落躺下后,才推门走了出去。
片刻,老妪推门进来,道:“女郎,是桓府之人有请。”
陆落一呆:“可知道是何人?”
“老奴没敢问,只推说你病了。”
“那人可回去了?”陆落坐起,思忖半晌道:“却不知找我何事,你怎不打听清楚?”
老妪委屈道:“实在是来人魏武,老奴不敢多问。”
陆落摆了摆手,说道:“这也不怪你,下去吧。”
晚上,朦胧之间,陆落感到有人走进,脸上被一个冰冷的东西覆上,一个激灵,彻底醒来,接着屋中灯光看去,不由吓了一跳,道:“桓温?”
灯光中,桓温的侧脸显得笔挺有力,深邃的双眼,直直的盯着她,半晌后,声音略带沙哑道:“听闻你病了?”
“啊?”陆落这时才彻底清醒,发现自己的目光太过放肆,赶忙垂头,道:“不过是染了些风寒,不碍事,劳郎君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