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祭瑾望着窗外绵绵小雨,感觉秋的气息逐渐来临。沙砾已去了皇后那里,他的风寒已经痊愈。这样的日子竟是如此无聊,没人陪他说说笑笑,没人和他嬉戏打闹。转眼自己就要成年了,在这重要的日子,沧朝的大患必要根除,要不然怎么能让离去的父皇安心。
沧凛那边估计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想到皇后现在变得盛气凌然,还抢走他的小傻子,他就知道他不能等下去了。
沙砾陪伴皇后的几天,内心其实很想念伏祭瑾,他们之间的丝丝缕缕,缠绕着她,快要让人窒息。这天夜里,她撑着油纸伞,悄悄来到御书房门前,在窗外看着里面灯火阑珊。看来小皇帝又在辛苦的批阅奏折了,这个傻子,其实是一个很称职的皇帝呢,可是还是有一些不自量力的人觊觎这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皇上…….”她轻轻喊着。伏祭瑾在屋内突然一个激灵,刚才好像有人喊他,那声音……
他急切的走到窗前,缓缓地推开窗,那么一张美丽动人的脸就呈现在眼前,细密的水珠蕴在她的鬓角,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笑的春光明媚,一抹红色的油纸伞更衬得这小人像是从画中走出来。
“小傻子,你怎么来了?”他欣喜地问。
“自然是想念皇上你了。”沙砾说的理所当然,“我还以为你个小没良心的早把朕忘了。”
“那怎么可能呢。皇上不让我进去么?”沙砾收了伞,推门进去,丝毫没有主仆之礼。
“小傻子,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雨,你乱跑什么。”伏祭瑾几分责怪,几分关心。
沙砾调皮地眨了眨眼,撇着嘴说:“那奴才就告退了。”
伏祭瑾一听,赶紧急了,“朕又没有让你走。”
“哈哈。皇上!既然雨那么大,那今夜小傻子就勉强在你这休息一晚。你赶紧批奏折噢。”她嬉皮笑脸的跳上御书房那张龙榻,盖上薄被,就欲睡去。
伏祭瑾吹灭宫灯,也厚脸皮的凑了过去,在那人身边安静躺下,这样的雨夜,有这样的可人儿陪伴。一切是多么美好。
“你晚上别挤我哦,否则就算你是皇上,我也会把你踹下去。”
“朕只希望你能老实点就好了。”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屋内一片寂静,小傻子已进入梦乡,这一刻,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这个孩子,早就已经长大了吧,那个在襁褓里啼哭的婴儿已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秋天终于来临,沧都的天空又高又蓝,不是有迁徙来的大雁飞过,让人心旷神怡。
“丞相大人,皇上的身体眼看一天不如一天,如今换季,他好像更加虚弱了。”沙砾忧心忡忡地对钟奇说。他们二人站在皇宫一处僻静的地方,小声商议着事情。“沙公公,你也知道,对于皇上的事我很牵心,可是天不如人愿。”钟奇假惺惺地挤出两滴泪水,让沙砾觉得好不恶心。
“呵呵,恕奴才大逆不道直说,如今皇上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所以奴才只想尽可能让他开心。近日,皇上说想去狩猎,希望有丞相大人一家和皇后陪同,我听这话,真觉得心酸,这样全家其乐融融的在一起的时间真是越来越短了。不知丞相大人意下如何?”
“皇上的心愿,老臣当然要尽力完成。多谢沙公公这些日子的帮忙。”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奴才以后就指着丞相你了。明日,不如丞相去看看皇上吧。顺便提起狩猎一事,也免得皇上提出来罢,这样,皇上肯定觉得丞相和他真是心意相通。心情也会舒畅许多了吧。”
“沙公公想的真是周全。皇上就拜托你了。老臣先回府了。”
二人相视一笑,钟奇便得意地走了。沙砾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背影,希望计划一切顺利。这个老狐狸,有时候真难对付。
沧朝表面一片太平盛世,其实朝野中早已暗潮涌动。近日,大臣们听说皇上龙体欠安,便知道这沧都恐怕就要改朝换代了,于是纷纷前往丞相府,阿谀奉承。钟奇自然乐在其中。前几日他去探望小皇帝,发现他面如死灰,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心里欢欣不已。
看那皇帝也算可怜,在他走之前完成他点小小的愿望也不算什么。于是就和他的两个儿子们准备着后日陪同皇上狩猎之事。沙公公说,此次皇上已病情极重,让他不要带太多兵马,省的让皇上心神不安,他自己想想也是,万一小皇帝死了,自己还带着大队兵马,到时候出个弑君之说就不好了。
这日秋高气爽,阳光灿烂。伏祭瑾在丞相皇后等人的陪同下进入了狩猎场,所有人都以为皇上此去必然有去无回了,所以都各自在家中做着哀悼皇帝驾崩的准备。
看着大队人马进入了狩猎场,苍凛的身影出现在入口。守卫的士兵都是他亲自训练的。他下令道:“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出入,把这里给我封的严严实实,若两日后,皇上大获全胜,你们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说罢,他骑马赶进狩猎场,悄悄尾随皇上之后。
第一日,皇上和丞相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在树林边缘打猎,丞相虽然年纪已大,但依旧老当益壮,他的儿子们也身手不凡。只是途中皇帝一直咳嗽呕血,让人看着实在担心,于是一行人也不敢放开,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少年皇帝身后,好像一不小心,他就会倒下去,永远不再起来。
晚上,沙砾扶着伏祭瑾回去帐篷,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给他服下,便服侍他睡了。皇后看着皇帝命不久矣的样子,竟有几分伤怀,想自己也和他做了好久的挂名夫妻,这个少年虽不喜欢他,但是的确算是人才中的佼佼者,他的隐忍让他在肩负这么大的重任还继续坚持着。如今,也许是苍天弄人,才会让他如此短命。众人皆沉默着,看着沙公公摆了摆手,便都退下了。这番场景,有人欢喜有人悲,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对立统一着。
第二日黄昏,皇上面色好像好了那么一点点,他心情也还不错,非要和丞相打赌,谁先打到远处那只奔跑的白兔。说来也怪,那只兔子聪明之极,好多次致命的射杀都被它灵巧地躲掉了。于是皇帝和丞相一家匆忙追赶着,渐渐甩了后面零星的守卫,奔向树林深处。太阳渐渐下山,有细细的雨丝滴落在秋的大地上。皇帝依然执着着那只白兔,丞相几次劝他龙体保重,他都不理。树林在夜和雨的洗礼中,显得阴森诡异。
突然,七八个蒙面黑衣人从黑暗中闪出。钟奇一惊,他未安排,哪来的刺客。说时迟那时快,那几个黑衣人已把他们包围在中间,伏祭瑾面色一暗,眼里全是杀意。他突然调转马头,从腰中抽出匕首,向钟奇刺去。这般架势哪像一个垂危病人。钟奇还不明白所以,胸口就被刺进一刀。其他黑衣人见势,就纷纷扑上与钟奇一家厮杀。钟奇看大事不妙,自己又受伤,心里悔恨不已,没想到这小皇帝居然装病骗自己,看来此次大劫难逃。他恨恨地和他们拼杀着,根本说不出话。
雨越下越大,沙砾坐在帐中炉火旁。皇后在一旁静静地看书,不知为何,今夜她一直心神不定,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沙公公,皇上和我爹怎么还没回来?”沙砾沉默着,她知道,伏祭瑾很快就会凯旋归来,可是皇后,难逃一死。这个女子又做错了什么呢,她只是生错了家庭。“沙砾,其实对你……我一直很喜欢。”皇后突然喃喃地说,“和皇上,我们一直没有什么感情,只是挂名夫妻。那些年,我一直很寂寞,直到你出现,这个世界才生动了起来。”
“皇后,其实沙砾乃女儿身,我此次前来,就是助皇上一臂之力,让他坐稳了江山,而你爹就是他最大的绊脚石,知道么?”沙砾突然说出了事实,“今夜,你爹和你哥哥恐怕有去无回了,皇后你不如现在赶紧走吧,我知道你善良贤淑,从此离开这做个普通人家女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皇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心里顿时万般滋味。她竟是女的,而爹爹哥哥……
“算了,我想皇上怎么会留下我这罪臣之女。我便赔了爹和哥哥们去吧。看得出来,皇上很喜欢你。希望你,你们可以幸福。”皇后突然释怀。这世间,还有何放不下的,人活着本来就累,死去未必不是解脱。她本来就是多余的,怎样又何妨。
沙砾没在说话,就在今夜,她想明白了,她对伏祭瑾,已经无法割舍,她想和他在一起,仿佛一瞬间,就通彻了这世间红尘事。她换上自己一身红装,等待着这个世界的王归来。皇后走了,她看见那团鲜红明亮的火焰后,终于明白,她,不论是男装还是女装,都会让世界闪闪发光,都会燃烧着人们心中的温暖,皇上会和她在一起的。这就是所有的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苍白的身影闪进了帐中,他浑身湿透着,手上还有滴滴血迹。那个少年,此刻只想紧紧拥住他的小傻子,终于解脱了,终于将心中的一块石头移开,这样的杀戮让他又成长了,他是王,至高无上的王。
帐中没有那个小太监的身影,只有一个红衣女子站在他面前笑的春光明媚,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含情脉脉。“皇上,其实这才是真的小傻子。”她没心没肺地说,皇帝却顾不上问为什么,只是将她拥住,想用一生去感受这女子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