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押他们回书房!”他一声令下,小姐与易公子被扭送回顾府书房。老爷撇开下众人,惟留夫人、小姐、易公子与我四人。他细细上下打量易公子,撇了撇嘴,不发一言。
小姐不由分说,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爹,就算女儿求你了。”
易公子欲扶小姐,小姐执意不肯,只是苦苦哀求。
“罢了,罢了。”老爷无奈道,“你欲嫁他为妻,我管不了。只是一样,你不顾父母之命与他人私定终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既嫁了他,就不再是为父之女,他日你可不要后悔。”
“是!”小姐喜极而泣,她这才依依起身,“只是我们就这样走了,朝廷那边怎么办?”
老爷叹一口气,已是别无他法,左右为难。
我看着他们一筹莫展,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老爷,不如让奴婢假冒小姐入宫选秀吧。”
“什么?”此话一出,一时众人面面相觑,惊愕不已。
“是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老爷额手称庆,想了一想,朝我道,“只是后宫凶险万分,福祸生死难料,你可想清楚了吗?”
我望向小姐,见她目光盈盈,其中夹杂着忧虑、担心、疑惑~~我心里亦五味杂陈,翻江倒海。权衡利弊,我终于盈盈行礼,“老爷放心,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不负老爷夫人所希冀。”
老爷听罢,露出赞许的神色,捋捋长须,“好,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我顾某失去了一个女儿,如今又得到了一个女儿。”
如此尘埃落定,两日后:“梁州城顾府千金顾惜芳花容月貌,敏慧充怀,着入京选秀,面见圣上,不得有误”的消息终于传遍城南城北。
当城里所有人都在啧啧称赞顾府千金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而争相道贺,没有人注意到顾府老爷夫人那笑容可掬下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与无奈。更没有人注意到城外不远处残阳如血,晚鸦投林时一对年轻男女携手缓缓而行。他们虽是布衣素面,那无比满足的恬淡神色却是难描难画。最终,两人消失在乡野间阡陌纵横的尽头。
赴京临行前的一夜,我倚窗望月,清风送爽,拂在身上,倒使我更加心思空灵了。老爷敲门进来。
我依旧恪守本分屈膝行礼,唤道,“老爷。”
老爷忙伸手扶起我,他似略带责备温言道,“到了今时今日你还要叫我老爷吗?”
“是”,我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让自己喊出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两个字眼,“爹爹。”
他欣然而笑,“好,好,我的乖女儿。”又续道,“明芝,我的孩子,明日你便要赴京选秀,我与夫人实在是不舍得,怎奈皇命难违,唯有委屈你了。”
我轻轻摇头道,“当年明芝家里一贫如洗,娘亲唯有替人浆洗衣裳为生。怎乃积年的辛劳,娘亲体力不支,从此一病不起。若非老爷慈悲,为我娘亲治病、殓葬,又收留我,明芝又哪能有今日呢?”
“嗯”,老爷含泪道,“明芝你要记住,爹爹不求你一意争宠,只求你能在后宫中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你明白吗。”
我眼眶不由湿润,才认下的双亲眼下便要分离。心中不舍,鼻尖一酸,便流下泪来,只道,“是,孩儿知道。”
他轻轻抚摸我的头,再次叮嘱,“切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当忍时则忍,忍无可忍时,也无需忍气吞声。你自幼与芳儿相伴读书识字,如何进退,想必你也心中有数。”
老爷老泪纵横,不输于小姐与易公子拜别那日。我知他已将我视作亲生女儿,心生感激,遂不住地点头,“是,孩儿晓得,还望爹爹放宽心。”
老爷又与我嘱咐一番,让我好生休息,便回去了。我躺在秀塌上,想着易公子是否当真如他所说,会一生一世待小姐好,又想着爹娘从此老无所依,宫中诡谲云波是非难辨,便头疼的紧,这样胡思乱想一阵,终究还是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