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家的产业持续的时间很久，所以少当家这样的称呼才被传承了下来。”男子倒也并没有露出一丝的不耐烦，给了莫伶囹一个颇为官方的解释便离开了。
看着手中黑色的商务用手机，莫伶囹有些释然地在李妈和墨飒飒的注视下打开电话，也拨通了里面唯一的一个号码。
“……喂？”似乎知道莫伶囹会给自己来电话，承晞接电话的速度很快。
“你好，我是莫伶囹。”
“我知道。”对方似乎对莫伶囹的一番自亮身份觉得有些好笑，语气轻快了几分。
“我收到手机了。”
“不错，你还是会用手机的啊。”
“我可不是一辈子都待在那个见鬼的宅子里的！”莫伶囹有些好笑地回嘴，“手机自然是用过的，少。当。家。”
有些故意地呀呀切齿地读着这个称呼，莫伶囹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接着说：“总比某些披着现代的外边骨子里却还是老古董的人好！”
“传统是需要保护的，否则只会慢慢灭亡掉。”承晞义正言辞地说：“只是这样的小事，我何必和老祖宗过不去。”
“啧啧……把房子装修成这样不三不四的样子还说这种话。”
“莫伶囹，你如果没有别的事情……”
“我有。”莫伶囹立刻打断他，“我要一架钢琴。”
承晞一怔，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一架钢琴。”莫伶囹肯定而清楚地说：“三角的，白色的。”
承晞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电脑上随着“莫伶囹”三个字输入之后，出现的一大堆搜索结果。出去零星的几条报道着她在国际大赛上得奖的消息以外，大部分的都是掺杂着“血染的演奏会”几个字的评论和报道。
各种关于她受伤程度的猜测也好，都让他在一瞬间觉得有些刺眼。
这样一个女孩子，并没有做什么错事。出生在墨家不是她可以选择的，既然都已经出了意外，为什么媒体还这样纠缠着不肯放呢……
关键是，这件事情也成了他向董事会提议让莫伶囹做墨家代言人的最大的阻力。
“承先生？”莫伶囹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就这么沉默了下来，“难道这么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满足我吗？我都遂了你的愿乖乖当一回笼中鸟了，你就让我找点自己想做的事不可以吗？”
“你确定，想要弹琴吗？你的手……”
“我的手的情况我自己最清楚，所以希望你也给我个机会。当然，我不是说我能够恢复到那个钢琴家莫伶囹，但是至少，在你给我最后的结果之前，让我先试试看吧。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莫伶囹语气坦然地说，心底却是听到自己在小声嘀咕着——
我其实不过是，想要找到自己当初开始弹琴的原因而已。
是因为那个人，还是因为我真的喜欢。我已经开始分不清楚了。
这样的感觉很糟糕。
让我开始怀疑，自己到现在为止的人生，其实是浑浑噩噩的。
“我知道了。”承晞没有再拒绝，答应了她的要求，“我会尽快给你送来。”
“那么，就这样。”莫伶囹并没有道谢，认为这其实是他对把她“囚禁”在这里的一种补偿。
第一次被比自己年纪小的人先挂掉电话，承晞有些不习惯地放下手机，无奈地摇摇头。眼睛又继续回到屏幕上继续搜寻关于莫伶囹的消息了。
鼠标滑过一个视频，似乎毫不犹豫地就点了下去。
那是她参加肖邦世界钢琴大赛的影像。时间来算其实并不算很久，可是却全然的稚气未脱的少女模样。穿着纯白色的丝质长裙，一头黑发被高高挽成了发髻，视频并不太清晰所以也看不清她的脸。承晞只看到在沉默中坐下的莫伶囹，突然抬起手，以一个略带重量又不失轻柔的音开始了她的演奏。
连贯的钢琴音就这样开始充斥着承晞的办公室。
他不懂西方音乐。因为承家的历史让他虽然没有在墨家那样极端的环境里长大，却也是颇受中国的古典文化熏陶的。
所以他在意的并不是莫伶囹的演奏的好坏，而是她是怎么样……在那样一个墨家里长大，却还能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里，一个人，以那么小小的身姿，挥荆斩棘地走下来的呢？
莫伶囹得奖的曲目。肖邦的《幻想即兴曲》。被很多有名的钢琴家弹过所以反而是一首在大赛里选择的话，会危险万分的曲目。而她却顺利地挑战成功了。
以最小的年纪，拿到了这个殊荣……
“帮我去琴行里找一架三角钢琴，送到清溪的房子去。”承晞打通了电话，不等对方搭话便吩咐道。
“少当家，我才刚从清溪出来！”对方似乎有些不满。
“所以才要你去买。正好在附近不是吗？”
“是是是，您的话，您的吩咐，我哪敢不听啊！对方好歹也是那个墨家的人，我可也惹不起！”说罢又对另一个人重复了一遍承晞的要求。
对方只是轻声“嗯”了一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记得要君凡选。你的眼光我不放心。”承晞特意叮嘱道。
电话那头的人又开始哇哇乱叫，抱怨声参杂着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让承晞有些头疼地先挂断了电话。看来自己的属下又开着拉风的跑车出去了……
说实话，莫伶囹想要再弹琴这个想法，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从没有出现过。
哪怕在外界各种传言疯传的风口浪尖，面对公司老板的暗示也好松姐的期待也好，她都只有一个答案——
我的手废了，不能弹了。
没有任何尝试的理由和希望。
可是现在，就这么在不经意中间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她想要试试看。
因为离开了墨家，莫伶囹开始明白自己的立场不再像以前一样。自暴自弃的时候还能够隐约告诉自己，大不了就是回到那个宅子里度过余生。
现在她没有这个后盾，也没有父母可以依靠。孤苦伶仃么？在某个层面来说的确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