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这些话，水笑天伏在案上咳嗽了几声，水沐忙递过一杯温热的茶来。水笑天满面慈祥地望着水沐，舐犊情深的样子，被水清看了个一清二楚。
水笑天喘息了一会子，方才撑起身子，看着满脸担忧的水沐说道：“放心吧，你的老父皇一时半会儿地还死不了。”
水沐坐了回去，出神地望着水笑天，父子两个眼神交织了一会子，水笑天放别转了脸，道：“沐儿，你自小就没了亲娘，这些年朕知道你过得并不容易。朕忙于公务，自来就顾不过这样的事儿。”
听他提起陈年往事，水沐的眼睛湿润了，忙回道：“父皇，儿臣生在这天家，哪有什么苦可言？比起那些整日挨饿受冻的老百姓，儿臣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水笑天浑浊的眼盯着水沐看了一会子，说道：“好孩子，朕有什么不知道的？别看外人看着我们皇家一个个锦衣玉食的，真是羡煞旁人的眼，可是谁知道这其间的苦楚？你以为朕在这个位子上，就受用了吗？这个位子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垂涎不已，可是真正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才知道这中间的甘苦！”
水笑天说过这一番话，就低下头喝茶了。水清默默地坐在那儿思量着：听皇上的那番话，似乎有意把位子传给水沐啊，这倒是个好兆头呢！
水沐的心里也激荡地崩崩乱跳：父皇从来都没和自己这么推心置腹地谈过了，今儿为什么忽然有了这样的话，难道真的是对水涵失望至极，想把位子传给自己吗？
水笑天却不理会这两个小辈的心思，只一个劲地吃茶。半天，才抬头说道：“叫你们两个来，是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去做。就是李存忠的案子，仅凭着一个妓女的话，朕是没法定罪一个二品的朝廷大员的。朕倒是有一个法儿，不知道管不管用啊？”
水笑天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狡黠，招手儿让水沐两个上前，附耳吩咐了几句话。两个人听后俱都是眉开眼笑，竖着大拇指道：“父皇，真是高招啊。儿臣怎么也没想到用这招。就让他们窝里斗吧，到时候，我们就只管坐收渔翁之利了。”
也不知道水笑天吩咐了两个人什么话，就见两个人兴奋不已地回去了。
过了两天，坊间就传出户部侍郎李存忠如何进了怡红院，如何和头牌姑娘如意睡了一觉，又如何把她安置了，收了外室。
恰这一日正是李存忠的婆娘出去逛的时候，就听见了这样的闲言碎语，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像亲见一样。
那婆娘是个醋性大发的人，听了这些话，岂有不生气的理？可是她也不莽撞，扯了一个正讲得眉飞色舞的人，问道：“你说的这些可都当真？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那人眼睛斜睨了她一眼，有些不在乎地说道：“这个有什么当真不当真的？你若是不信，就到怡红院里看看啊，那如意姑娘可还在里面？人家早就跟着李大人在郊外弄了一套小院，过他们的神仙生活去喽！”
那婆娘兀自不信，拉住那人道：“你一个平头百姓，平白无故地造谣生事，污蔑朝廷大臣，若是查出来，可要吃官司的。”
“那有什么怕的？”那人脖子一梗，“有什么好怕的？当官的狎妓游曳，还不让我们小老百姓说吗？”
李存忠的婆娘一时也没了话说，手里还抱着两个才从绸缎铺买来的几块上好的料子，这时也顾不得拿了，往丫头手里一塞，腾腾地迈开大脚片子，往停在街角的马车走去。
一路上憋着气：怪道这死老头子上次敢把我推地上呢，原来是外头有了狐狸精！既这样，大家不如撕开脸面大闹一场得了。他还仗着六皇子的势呢，这与我何干，我只知道不痛快了就闹一场，六皇子也不能伸手管我们的家事！若不是六皇子，说不定那死鬼还没这个胆呢。
那婆娘憋了一肚子邪火，也不分什么场合了，下了马车，大门还没进，就问门上人：“老爷回来了没有？”
门上人见她面色不善，陪着小心答道：“夫人，老爷这个时辰还在部里呢。”
那婆娘转身就上了马车，吩咐车把式，“往户部里去。”车把式不敢违拗，驾着马车得得地往户部里去了。
李存忠正带了人在部里查粮仓，对账簿，哪防头他的婆娘竟然从外头走进来。也不管那是什么场合，还没容得李存忠问话，她就一行走着，一行擤着鼻涕，大骂着：“杀千刀的，不得好死的，你这个老东西，都这把子年纪了，还在外头养着一个比你女儿还小的狐媚子。可怜我在你们家熬了三十多年，到头来落得这个下场！”
李存忠听他婆娘吼出这番话来，脸当时就气黄了，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和她计较，只喝道：“还不赶紧家去？跑到这儿丢人现眼的！”
那婆娘呼天抢地地倒在地上乱滚，一身绫罗绸缎的衣服滚得浑身都是泥巴，一边口里还念叨着：“众位老爷都给评评这个理，这简直就是停妻再娶啊。怪道呢，整日里连家都不回，原来外头有了那样一个水灵灵的狐媚子，哪还看得上我这个黄脸婆啊。这不是宠妾灭妻是什么？”
部里几个跟在李存忠身边的官儿个个都是偷着笑，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有两个见李存忠实在是下不来台，就上前劝着李夫人：“嫂夫人，你可真是冤枉李大人了，李大人见天地和我们在一起，哪有功夫去养小老婆啊？”
一句“小老婆”又勾起了李夫人的心绪，接着又嚎起来，“你们这都是护着他，打量我不知道呢。上次在家里把我推在地上，搁以前，这都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当时我还没怎么着，他就指着我的鼻子骂着，说是靠上了六皇子了。这个六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好好的送个狐狸精给他，这不是要把我们夫妻活活地拆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