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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许洛枫在哈尔滨待了几天,每天除了到合作单位谈事,就是去工地督工。北方入冬早,气温特别低,为了赶在土地冻住以前完工,许洛枫和合作单位的负责人几乎是泡在工地上商量施工方案,不知不觉就一个星期过去了。

这一天中午吃盒饭的时候,许洛枫听到常志彬在给老婆打电话。

“我看气象啦,有强冷空气南下,你注意给小薇添衣服,千万别着凉,幼儿园里交叉感染很厉害的,只要有小孩子感冒,抵抗力不好的孩子就容易中招……”

许洛枫打开手机搜了下J市的气象,果然有北方强冷空气来袭,最高温度从前一天的18度一下子跌到了8度。

他放下盒饭走出简易工棚,给慕冯樱拨了一个电话。

这一个星期,慕冯樱没有再收到许洛枫的电话和短信,更没有与他“偶遇”,但是她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总有一些乱糟糟的情绪在骚动不停。

接到许洛枫的电话时她正在吃午饭,樱桃婚庆边上人头攒动的小面馆里,慕冯樱和邓柔面对面坐着吃面条,手机放在桌上,两个人一起看到了屏幕上“许混蛋”的来电。

慕冯樱稀溜溜地咽下一口面条,想了一会儿还是接了电话。令她意外的是,他那里传来很强劲的风声,呼啦呼啦的,就像站在海边一样。

在邓柔的逼视下,慕冯樱轻声开口:“你好。”

“是我。”

许洛枫的声音夹着风声,有点儿不清晰,慕冯樱皱了眉:“什么事?你那儿风好大。”

许洛枫站在一片空旷地带,身后是简易工棚,面前是一条长长的公路工地。哈尔滨温度很低,他穿着黑色短大衣,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脸上也是刺刺地疼。

“我在哈尔滨出差。”他简单地说着,很快就进入正题,“J市降温了,你和小桃注意保暖。”

听慕冯樱没吭声,他又说:“我听同事说,幼儿园里交叉感染很厉害,有孩子感冒了,抵抗力不好的小孩都容易传染,所以你要注意给小桃添衣。还有……”

慕冯樱继续沉默地听着。

许洛枫,“还有你自己,前些日子刚生过病,不要马虎。”

呼呼的风声始终裹着他的声音,也不知为什么,他的语气温柔得令慕冯樱觉得,自己是不是生了幻觉。

许洛枫等了一会儿,叫她:“樱樱,你在听吗?”

慕冯樱呆滞地开口:“啊……”

“你在干吗?”

“吃面条。”

“……”他突然觉得尴尬了,语气又回复了冰冷,“没其他事了,我挂了。”

说挂,却没有挂,他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总觉得她会说些什么。

慕冯樱一直在等他挂电话,却没听到“嘟嘟”声,她知道他还在,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她说:“我知道了,我会给小桃加衣服的。你在哈尔滨应该也挺冷的,你……自己也注意保暖。”

许洛枫:“……”

慕冯樱说不下去了:“我挂了,拜拜。”

又是几秒钟的对峙,她最终败退,在他之前摁下了结束通话键。

慕冯樱心慌意乱地丢开手机,邓柔揶揄地看着她:“你现在和他到底怎么个情况?”

慕冯樱目光闪烁:“没什么情况。”

“少来了,没情况你会那么好声好气地对他说‘你也注意保暖’么!”

“谁好声好气了……”慕冯樱埋头吃起面来,她懊恼地发现,她的底气的确有些不足了。

常志彬打完电话发现许洛枫不见了,一盒饭只吃了一半,就出了工棚来找,远远看见他站在工地边,正在弯腰研究地上的土。

“许经理,赶紧吃饭吧,屋里有暖气,外面太冷了。”

许洛枫掏出一支烟点上,说:“我出来抽支烟。”

常志彬走到他身边,看着这荒芜一片的土地,问:“这工程冻土前完不成吧。”

“不一定。”许洛枫说,“试试再招工,要熟练工,加工资,冻土前要是完不成就要拖到明年三月了。”

常志彬点点头。

许洛枫突然想到一件事,问他:“你那天说要给你女儿买礼物的,准备什么时候去?”

常志彬难为情了:“我就是随便说说的,这天天都在工地上,根本没时间啊。”

许洛枫说:“今天下午吧,叫他们给我们安排一辆车,往市里跑一趟,难得过来,总要带点东西给小孩子的,不要叫她失望。”

常志彬激动得简直要哭了,他发现这一个月来,许经理变了许多,最明显就是他变得有人情味儿了。

下午,合作单位给许洛枫安排了一辆车,司机带着他们去了哈尔滨中央大街。常志彬原本以为许洛枫会和他分开,让他自己去挑礼物,却没想到许洛枫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他神色淡然,说:“我也逛逛,给家人买点东西。”

两个男人一起逛街真的很奇怪,在商场里,常志彬看到许多俄罗斯风格的装饰品和玩具,他的目标渐渐锁定了俄罗斯套娃。

他兴致勃勃地选了一个套娃,一层一层地打开看,看到第四层就不满意了。

“太粗糙了,有没有好一点儿的?”

营业员给他拿来另一组套娃,是一个红色系的大娃娃,漆色均匀透亮,做工很是精致,大大小小足有10个娃娃,连着里面最小的那个眉眼都很漂亮。

常志彬很满意,问:“多少钱?”

营业员懒洋洋地答:“380。”

“这么贵!”常志彬咋舌,“刚才那个才30块。”

“质量完全不一样的,这个是俄罗斯进口的,那个是国产的。”

常志彬试着还价:“200块钱卖吗?”

“最低300。”

常志彬想了想,最终没有下手,买了一个30块的套娃。

许洛枫一直站在边上,常志彬去付款时,他看着营业员在收那个红色娃娃,说:“这个我要了,包一下。”

常志彬又买了些哈尔滨红肠,许洛枫对吃的没兴趣,倒是看到一个很精致的小镜子,悄悄地买了下来。

晚上,合作单位的人请他们吃饭,常志彬和他们说起买套娃时的事,一个本地技术员哈哈大笑,说:“你别听她们瞎吹,什么俄罗斯进口的,这都是浙江那边生产的,精细程度不一样罢了。你买了多少?30?那还行,没被宰太多。我和你说啊,很多你们那儿来的人花几百块买个木头娃娃回去,那才叫大傻帽呢!哈哈哈哈哈……咦,许经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这白酒喝不惯?”

许洛枫:“……”

许洛枫27岁的生日在哈尔滨度过,他没有告诉这边的人,一整天就是像平时一样忙碌。傍晚时工地上正好出了点事,他和常志彬陪同合作单位的人一起去处理,一通忙下来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回到宾馆房间时已经晚上9点半,许洛枫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他一个一个回拨,有路云帆、程旭、林维维……他们对他说生日快乐,许洛枫则淡淡地说:“谢谢。”

洗完澡,他感到了肚子饿,翻了下房间里可吃的东西,只有方便面和火腿肠。他打电话去前台订餐,对方告诉他宾馆的餐厅已经打烊,厨师都下班了。

入夜的哈尔滨室外已经是零下十几度的气温,许洛枫终究没有勇气外出觅食,烧了开水泡起了方便面。

吃面条时,他接到了洛玉群的电话。

那是他的母亲,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

“洛枫。”洛玉群轻声地叫着他,语气有些忐忑、拘束,“有没有打扰你?”

许洛枫没有回答,只是问:“什么事?”

“没什么,今天是你生日,妈妈祝你生日快乐。”洛玉群的声音很细,明明五十多岁的人了,讲话时却不自觉地带着一种少女般的娇态。

许洛枫怔了片刻,冷冷地回了一句:“说完了么,说完了我挂了。”

挂掉手机,面对着一碗方便面,许洛枫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他打开电视机放出声响,随手拿了一罐啤酒,起开了拉环。

走到窗边,他拉开窗帘往外看,突然发现下雪了。

北方的雪和南方可不一样,大片大片的干燥雪花飞扬在空中,在夜色的映衬下竟是格外显眼。

许洛枫突然记起很多年前那个初雪的早晨,她穿着他的睡衣站在窗边,回头看到他就笑了起来,眼里满是欣喜:“洛枫洛枫,你看,下雪了!”

她甚至伸出双手到窗外去接雪花,可是J市的雪通常都夹着雨,落在手上一下子就化成了水,她什么都没接到,嘴巴就翘了起来。但只懊恼了一小会儿,她又高兴了。

“不知道这个雪能不能下大,我好想打雪仗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得特别可爱。

五年了。

许洛枫想着,“刷”一下又拉上了窗帘。

一直到11月中旬,许洛枫才搞定了哈尔滨的事,和常志彬一起回到了J市。

他一直找不到机会把那个套娃送给慕小桃,就放在了车子的后备箱里。

回到J市没几天,是林维维父亲55岁的生日。林家在自家餐厅为林父办了个小型的生日宴,许平川作为林父的多年好友自然要参加,许洛枫又是林维维名义上的男朋友,当然也躲不过。

他很久没和林维维见面了,两个人平时几乎没有联系,林维维也感受到了许洛枫的冷淡,她主动找他沟通过,无果。

许洛枫想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找林维维把话说清楚。

他给林父买了生日礼物,一支上好的长白山人参,生日宴那天,他带着礼物去了林家餐厅。

许洛枫见到了林维维,这一天她打扮得特别漂亮,作为林父的独女,她正在宴会厅里热情地招待着客人们。

林维维见到许洛枫就开心地迎了过来,正好有客人过来与她打招呼,见到许洛枫在她身边,问:“维维,这位是?”

林维维笑着挽住了许洛枫的胳膊,说:“姑姑,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男朋友,许洛枫。”

这一日,许洛枫穿一身深色西服,身姿清逸挺拔,面容俊美至极,他也不好当众反驳林维维的话,只是沉着脸站在那里。

许洛枫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林父的生日宴上,见到与尤新阳结伴而来的慕冯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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