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事件的普遍发生已经不是年少气旺一时冲动的结果了,它已经演变成一种社会现象,人们总是说,现在的生活多好啊,现在什么都有想要什么有什么,怎么还会想不开呢?我想,人们的死,是想要的太多外界给予的太少,还是想要的很少外界的阻力太多?珍珍摇滚梦的破碎很自然的使我联想到欧洲,一样的可望不可即,一样的扑朔迷离,一样的虚幻和朦胧,这么多的一样在以后会不会产生一样的悲壮?谁能告诉我什么是梦想,实现梦想的途径有哪些?难道世界真的像一片深不可测的海洋,梦想跌落被它残忍的淹没,没有一丝波澜。
睡意如远方的召唤的迷人歌声,我好想顺着声音随它而去,一睡不醒。
我屡次提到珍珍的死粉碎了我现有的人生观,在之前的意识里。她根本不是一位退了学没受过高等教育的庸俗女生,而是一位有独立思想有追求的热血青年。我回家的第二日,崔明略带气愤和责备的电话打了过来,他说,“苏诺,你再不给学校打电话解释一下就会被开除的。”
我说,“开吧,学校如果不想要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赶我走的。”
他说,“苏诺你怎么这么任性,擅自离校后果很严重的,你已经回去了四天了。”
“我去请假了她不批我也没办法。”
“那是学校的规矩,你就不能开个证明带回来啊。”他说。
“去你的规矩,”一提到这个我就很生气,“规矩是给那些遵守规矩的人制定的,对于我起不了任何限制作用。珍珍死了,谁脑子进粥了拿这事开玩笑啊?还要一大推证明,你让死人走的安宁一点没坏处。”
“小诺,你最好给导员回个电话,别任性,我一个同学是张导的侄子,我想办法让他帮你说说情,你去道个歉态度好一点就算这事过去了。”
“谢谢你。”我说。
我打算在家多待一段时间,我明白想躲在家里不去上学是在逃避,可有人偏喜欢逃避也不愿出去。妈妈火急火燎的给学校打电话,低三下气的赔礼道歉说没有管教好孩子并且一个劲的催我回去上课,我不理她整天躺在床上,饭量很少,不交流也不外出,要么睡觉要么看着珍珍留下的一大堆东西发呆,终于在我自闭的第七天里,妈妈爆发了,她扔给我一张回学校的车票,把背包拿上硬生生的把我送上了长途客车,可我依旧不知所措。
学校依旧欣欣向荣,人们忙着考试,谈恋爱,忙着堕落,打游戏,像蹦极一样疯狂的忙着,忙的一塌糊涂,忙的昏头转向。我回宿舍仍想继续逃避沉浸在黑暗的睡眠里,会子阴阳怪气的说,呦,可回来啦,我们还以为拿了那三百块钱走了呢,就说你不是那种人吧。我打开钱包,把欠的钱丢给她没说什么便出去了,我把崔明约到了操场,我只想找个人找个地方安静的呆着,什么都不想,只是安静的坐一会儿,说一点无关痛痒的话。
我们坐在最高处的看台上,人们在黑夜里肆意妄为,偷偷亲热的情侣让我倍感恶心,我低下头不去看他们,崔明说,小诺,你别难过了。
我说,“有什么难过的啊?她又不是我亲姐姐,生活如此痛苦,早死早解脱。”
“苏诺,”他大声地说,“你看着我。”我抬起头,他的眼神在黑暗里异常明亮和坚定,“你这个样子,你知道这很让我心疼吗?”
“切,你心疼什么啊?”我依旧开玩笑,掩饰着悲伤。
“你在我面前伪装什么啊。”他说,“觉得自己很坚强是不是,你的假装无所谓既让我觉得幼稚又让我觉得心疼,你就不能放下顽固的躯壳直面真实的内心吗?”
他说完这话,我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瞬间崩溃,眼泪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继而开始大声的啼哭,“我好难过,我难过的要死了。”我说,趴在他的膝盖上,他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我没反抗,在他面前,我任何的面具都可以摘下来,他总能轻易的看穿我自欺欺人的小把戏,事实上,在他知道我吃饭用两套餐具的诡计时,我便毫无保留的把信任交给他了,崔明,我在心底说,如果没有佳佳,我一定会爱上你。
夜间的空气里充斥着一些潮气,他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一股温暖传来,“你怎么会这么冷?”他问。
“我不冷,只是体温比较低而已。”他的手刚好抱住我的五指,胳膊环在我身上使我无法动弹,我在他温热的包裹下疯狂的想念佳佳,姐去世的悲伤在一点点远去逐渐变成一件往事,而佳佳却越发的清晰起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丁点的小细节都能触动我内心最丰富而又最贫瘠的记忆。我和他坐在操场上谈论欧洲的场面和现在是如此的相像,他的手很漂亮,像艺术家的一样,指甲很细并且很整齐,我总是在他的左边拉着他的小拇指和无名指,不像现在被崔明整张手紧紧地攥着让人感到压迫和难受。我从姐去世的悲伤里慢慢的走出来却陷入另一场悲伤,佳佳,你知道吗,如果可以我一定告诉你,我不去欧洲,我压根不向往那个破地方,求求你留下来,或者离开也好带上我,去哪里都行。然而没人听见我的呐喊,我在黑暗里趴在一个男生身上大哭,姐的离开带走了我虚无的梦想,这个梦想吓走了佳佳,我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一具残破的身体什么都没有了,天黑之后会天亮,天亮之后有什么,有苍茫的大千世界。
如果崔明这时候想和我好绝对是趁人之危,要知道人在脆弱的时候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我哭着哭着累了直起身子靠在他肩上,他把双腿移到别处,裤子上全是我的眼泪和鼻涕。我们不是情侣却如此亲近,我们不说话觉察不出安静,也许就那样一直下去也好,就那样坠入时间的山谷,任沧海交替仍无法改变彼此此刻的情深。
直到十点左右晚间的广播开始时我才有些困意,我站起来,夜间的风有一丝凉意,我说,回去吧,我想睡觉了。他默默地站起来不说话尾随我从看台上下去,我没戴眼镜脚下的台阶显得很模糊,每走一步都弯下身子去看一下台阶在哪儿,快到地面的时候我一脚踩空了他敏捷的抓住我的胳膊使我有机会把悬在空中的脚抬回来,晚上的校园要比白天更有活力,白天的光景是疲劳麻木的,晚上人们则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接吻,拥抱,吵架,随处可见,我没理睬那一切,那些路边的情人们在毕业之后有几对能走到白头呢?大学的分分合合是多么普遍的事,只是生活如此空虚,连爱情都变得好廉价。
姐死去的带给人的悲痛是一码事,而心灰意冷又是另一码事,我又开始陷入另一场迷茫的漩涡,这比我刚到大学时的那种空虚来得更恐怖也更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