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开着车行驶在回D市的高速公路上,刚才在天台的的那番不清不楚的对话最终不了了之,没有然后了。
易文看了看坐在后座的莫听南,她一直侧着脸,看着窗外。
“外面那么乌漆抹黑的,你看到什么了?”
“没有。”她依然侧着脸,看着窗外。窗外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是偶尔飞速驶过的车子的灯光会出现一种炫目,但是转瞬即逝。
“你先睡一会儿好了,到了叫你。”
“不了,我不困。”但是说话间她却无法控制地打了一个哈欠。
易文将副驾驶座上自己的那件外套扔给莫听南,“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把眼睛闭上的好,你这样一直看外面我会理解成为你现在对我很反感。”
“好吧,谢谢。”莫听南接过外套,给自己披上,刚才在天台因为有风并没有留意到衣服上留着淡淡的香气,那好像是太阳的香气。
虽然嘴上说着不困,但是等到她真正闭上眼睛的时候却觉得无比疲惫,刚才在天台,莫听南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坚持着,现在,真气用尽。车子里放着的舒缓的轻音乐带着几分催眠的效果,自然而然地将莫听南送入到了梦乡。
莫听南是真的做梦了,而且很是清晰,只是缺乏必要的情节性。是时光流转回从前,在三中的校园里,她常常与他不期而遇,他依然是那个光芒四射的少年,而她依然是那个不起眼的丑小鸭,永远在仰视他的位置。
这真的是一个漫长的梦,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松软的床上,浅灰色的格子床单被套还带着缕缕柔顺剂的香味,莫听南想起有一回在超市里买洗衣粉的时候导购员就一直冲她推销柔顺剂,还打开让莫听南闻,她还记得那个叫做巴黎春天,又浪漫又恶俗的名字。
清晨的那一缕阳光透着雪白轻纱窗帘以一种悄无声息的姿态进入到房间里,莫听南只觉得昏昏沉沉,依然是那种半睡半醒的状态。难道真的是记忆错乱了?明明记得昨天晚上自己是在易文的车里睡着的,睡着睡着然后就真的睡着了,然后……
突然,她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全然的陌生,大大的落地窗,洁白的窗帘,温暖的阳光……
“醒啦?”正当莫听南试图将昨晚的事情拼凑完整以完成自己这一段貌似缺失的记忆时,一个声音响起,陌生却又熟悉。
莫听南回过头,那个铺满阳光的易文穿着一身NIKE运动服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坐在床上一脸茫然的莫听南。
莫听南的第一反应便是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件白色的针织衫。
他依然笑得阳光灿烂,“放心,昨晚我睡沙发的。”
他这句话一出口,莫听南刹那间觉得面红耳赤,为自己不纯洁的想法尴尬地无地自容。
他走到她面前,在床边坐下,伸手捏了捏莫听南那刹那间绯红的脸,“你这脸红的样子真是可爱。”
莫听南一时觉得更加窘迫,一把甩开他的手,急忙掀开被子,想要起身离开,“我要走了。”
他一把将她抓住,“诶?莫听南大小姐,你未免也太忘恩负义了吧?昨晚我只说你睡一会儿睡一会的,谁知道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叫也叫不醒,要不是我看你可怜兮兮,才不背你上来,你也怪沉的,累死我了。现在你倒好,睡得心满意足之后说走就走,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哦,谢谢。”莫听南觉得被拽得生疼,想要挣脱,不忘加一句,“请问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不准走,一句‘谢谢’就打发我?这么敷衍了事!不行,绝对不行!”莫听南突然觉得这个易文好陌生,这么的……呃……孩子气……
莫听南沮丧地放弃了挣扎,觉得徒劳无功,“那你想怎样?”她差点儿就说出“难不成让我以身相许”。
“你先去刷牙洗脸,你这德行怎么见人?”他坐在床边,心满意足地看着刚刚睡醒的莫听南,不无得意。
“麻烦您把事情一次性交代清楚,我一次性搞定。”莫听南实在不想同他多讲些什么,不是讨厌而是不坚定的担心。
他笑而不答。
莫听南乖乖地走进浴室里,锁上门。
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到此刻她才有点儿回过神来。她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泼了几次冷水,这下子才彻底地清醒过来。她看着洗漱台上的各种洗漱用品,清一色的男士用品,俨然的是一副单身男人的样子。
这时,她想起了黎曦曾经告诉自己“他的婚姻并不幸福。”但是那与自己又没有什么关系呢?
莫听南洗漱完毕走出卧室之后看到他已经坐在餐桌前。
“吃完早餐再走吧。”
莫听南笑了笑,却是那么地勉强,“不了,我得回去了。”
“那我送你回家吧。”
“不麻烦你了,我要直接去上班了。”她断然拒绝。
他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微微蹙着眉头,“莫听南,别忘昨晚如果不是我,你就要冻死在车里了。”
莫听南翻了一个白眼,在餐桌前坐下。她迫使自己吃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称赞一两句,实际上莫听南真的是食不知味。
易文看着莫听南这个拙劣的演员,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她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她拿起手机,是白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喂?”她接起电话,向客厅的窗户边走去,有意避开易文的视线。
“你在哪儿!”电话那边的他显得焦躁不安,一副恨不得马上把她就回来的气势,“你自己说好了,这是你一个星期里第几次旷工了?”
她顿了顿,咽下一口土司,什么都来不及思考,“我马上回去。”
“我问你在哪儿!”莫听南可以想象他一副想要杀人放火的样子。
“我马上就回去。”她依然重复着那句话,说完以后果断摁下了红色的键。
挂上电话,她从窗子边走到易文的面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谢谢你。”
“男朋友?”他笑得滴水不漏。
她点点头,“我要回去了。”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莫听南,你在撒谎。”
“我没有!不管你的事。”莫听南立即否认,但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莫及。
易文笑得洋洋得意,“你瞧,我又没有说你撒什么慌,瞧你紧张成这样。难不成这真的与我有关?”
“你不要自作多情。”莫听南冷冷地说道,但是心里却暗暗在想,他为什么不能够自作多情,他有这样的资本。
他双手环抱做思考状,脸上依然是那副得意洋洋又让人难以招架的笑容,“你的心里有鬼。”
“没有!”莫听南觉得词穷,自己除了“没有”好像找不出更加有力的说辞。
“要不然你为什么要避开我去接电话?”
“我这人有毛病,不喜欢我打电话的时候被第三个人听到,哪怕是我亲爹亲娘也不行。”反正自己已经无计可施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说不定能摔出一个宝贝。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敢看我?”他步步紧逼。
她生生地咽下了一口唾沫,“你有什么好看的?”
他依然不依不饶,“好,我是没什么好看的。那么既然那个是你的男朋友,为什么你那么淡漠?难道这是你喜欢他的方式?”
这一个个问题步步为营,莫听南几乎有点儿招架不住,这个易文那么轻而易举地就将自己看穿,而且云淡风轻地在自己面前一字不差地道出自己心中的情绪,他永远都那么轻轻松松有意无意之间就将自己推进万丈深渊。
“如果我说‘是的’你是不是就能让我走?”她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眼神清清冷冷。
他有点儿被她这样的坚决和凌厉吓到了,但立马回过神来,“莫听南,我只是想让你说实话。”
“对,易文,全被你说中了。”莫听南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现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破釜沉舟的勇气在这个男人面前将自己袒露无遗,“你说的没错,我是心里有鬼,我是一直不敢看你,我是不敢单独同你在一起,我是不敢同你多说一句话,因为在你面前我就紧张,我就不知所措,担心——”
莫听南准备进行一个长篇大论的演说,将心中的郁结都一吐为快,但是不曾想这只是一个开头便被他生生打断,他一把将莫听南拉进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她散下来的长发,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的秀发上散着阳光的色泽和香味。
“不要再说了,从你眼睛里我就知道了,莫听南,那是爱情。”他在她耳边柔声说道,那股暖暖的气流直达心底。
莫听南想这种时候自己本应该是一把将他推开然后决然离去的,但是,他就好像使了一道化骨绵掌,觉得全身无力,在他怀里动弹不得。这一个突然的拥抱似乎是迟到了很久很久,但是又来得恰到好处,将这六年的空隙全部填满,向那段阴雨绵绵的时光说一声“谢谢”。
是过了多久,易文才渐渐松开他的手臂,双手搭在莫听南的肩膀上,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