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附和道:“王爷是想说‘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水溶道:“可不是呢。到底是先辈们的美好愿望了。可惜我等凡夫俗子,尘世中如许的牵绊,到底做不了圣人。”
黛玉闻此言只略略一笑,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水溶道:“适才在林姑娘面前献丑了。林姑娘既然懂琴谱,自然也会抚,正好此处有琴何不抚上一支,我也好一饱耳福。”
黛玉略一沉吟,微微欠了身子说道:“才听了王爷的所奏,民女不敢献丑。再者多日未抚弄,已经生疏了,王爷若是想听,不如改日吧,须等民女再熟悉熟悉才好。”
水溶听她如此说便也就答应了。黛玉欠了欠身子走出了忘云斋。水溶将这张九霄环佩留在了忘云斋,而不是让人送去栖霞院。
黛玉时常去忘云斋的事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南晴的耳朵了,原来她也没有当成一回事。只是跟前的丫鬟绣衣在跟前念叨着:“听春柳说这个林姑娘时常去那边看书,王爷还弹琴给她听呢。不是我在旁边多嘴,只怕这林姑娘来者不善。”
南晴眉头一皱,细细想了一回,冷笑道:“她是什么来历我们都是清楚的,如今又是郡主的伴读,我们又能怎样。何况太后又开了口。不过她那娇娇弱弱的样子,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就算王爷看上她了,将她收在房里又怎样,她是后来的,莫非还要越过我的次序去,还有越过王妃的次序去么?若是王爷真有这个意思,又或许他们早就看对了眼,我还乐得凑成这门好事。不管是王爷,还是那林姑娘都得领我的情吧。”
绣衣笑道:“说来还是主子想得远大。这样一来显得主子宽宏大量会办事;二来,主子又能博一个贤惠的好名声。王爷他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自然会记得主子的好。以后主子还愁没有小世子么?”
绣衣的话说到南晴心坎里去了,十分受用,便起身道:“走吧,我们瞧瞧这位林姑娘去。”
绣衣连忙跟上前侍奉。
彼时黛玉正和敦慧对弈呢,敦慧因为一个犄角边儿的棋子受阻,失了不少的势。正好南晴进来了,两人纷纷起身来。
敦慧向来不大喜欢这个嫂子,因此也没什么话。
南晴进来便说:“郡主正和林姑娘下棋呀,以前郡主常抱怨府里没人和你作伴,现在好了,有个才貌双全的林姑娘作陪。”
敦慧脸上却是淡淡的:“我也没有向南嫂子抱怨过什么。林姐姐能来,自然是太后的恩典,我只领太后的情。”
南晴哧溜一笑:“郡主这话倒很是。”接着又让绣衣将新进的西瓜盛了一盘来送与黛玉。又装了一盘飘香梅花糕。站着和黛玉说了几句话便就回去了。
黛玉身体寒凉,即使在伏天里也不敢用这些生冷之物,将西瓜赏与了丫头吃。雪雁与黛玉说起:“这位侧妃倒是个体贴的人,处处都替姑娘想着了。”
黛玉听后默言,心想自己不过借居在此,一切都得仰仗府里的鼻息。方又想起水溶所弹奏的那支(列子御风)来,不免羡慕起里面的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她看了一眼花插里的前些天放进去的夕颜花,早已经枯萎干掉了,露出些惨淡的颜色。原来花开得再好,离开了枝叶的依托,绚烂妖冶也只不过一时。
黛玉一有闲工夫总会去忘云斋取两本书拿回来看,也遇见过水溶两次。两人交谈得不多,仅限于几句书本上的话。
眼望着中秋将至,王妃按着往年的规矩准备要送宫中的节礼,还有王府中的诸等事务。水溶这两日因为朝中事务,回来得都很晚。王妃无心去过问,也不理会他晚间到底在何处归寝。
且说黛玉入宫一年有余的日子,好不容易出来了,如今住在王府那些规矩也少了许多。贾母念其在外,恰因佳节在即,忙命人来王府请黛玉回荣国府共度中秋。
黛玉心里原本是不想回去的,可毕竟王府也只是借居之所。王妃见贾母开口相邀,又特意派了几个婆子来接,心想黛玉自从入宫以后再也没回去过,便满口替黛玉答应了下来。
黛玉无法,只得带了雪雁登车回荣国府去。从北静王府到荣国府有将近两个时辰的路程。不过这将近的两个时辰,对于黛玉来说却是忐忑难安,如今府中她最怕所见之人,莫过于宝玉。心想这要是遇上了自己能说什么好。自己不再住潇湘馆,他也不是怡红院里的那位公子。偏她又是个心思敏弱之人,心想大家在一起玩闹了几年,如今见面却是这样的境地了。
车子缓缓的行驶着,黛玉将手中的绢子揉了又揉。直到车子缓缓停了下来,接着有人来替黛玉揭起了帘子,黛玉抬眼一看,原来是鸳鸯。
鸳鸯满脸的笑容:“林姑娘可算到了,老太太已经让人来盼了好几次。快随我来吧。”
黛玉道:“有劳鸳鸯姐姐了。”
后面的雪雁连忙跟了上来,与鸳鸯一人搀扶了一边。黛玉望了一眼,还是这样的轩峻伟丽,和初来贾府的时候一模一样。
鸳鸯嘘寒问暖的相问了一会子,几人穿过了超手游廊,穿过了抱厦。已经来到了贾母的院子。只见上面五间正房,配着两边的鹿顶耳房,皆是雕梁画栋。台矶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此刻忙起身了。
鸳鸯拉着黛玉进至了屋内,黛玉一眼便看见了坐于榻上的那位银发的外祖母,因此忙要屈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