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点点头,心中却想:这以后的路还长着,白白的多了这几口人,往下的日子该怎么生活。可才没几天,也不好将这些话拿出来说,温和的拉着黛玉的手笑问着:“大姑娘比我们璎丫头要长几岁吧,是个大姑娘了。这日子还过得真快,我当婶娘的自然也拿你当亲女儿看待,既然住下了就安心的住着,以后的事不过多副嫁妆。这点钱我们林家还是拿得出的。只是不要向外人道委屈才好。”
黛玉忙起身道:“回婶娘,黛玉哪里敢存这样的心思。”
安氏又拉着她坐下,笑说着:“果真要大几岁,确实要稳重些。下午我让人去给大姑娘量尺寸。也该给大姑娘做几套新衣裳,喜欢什么样的花色,什么款式只管和我说。”
碧璎满心喜欢:“这下姐姐在我们家长住了,真好。”
安氏听了女儿这话,心里嘀咕着,这日子还要不要叫人过。夜间林泽从衙门回来后,安氏与丈夫抱怨:“从哪里冒出来这样一个丫头,我们家又不是金山银山,白白的住在我们家,你到底是管不管?”
林泽公务繁忙,回家来还要听妻子的这些念叨,正烦闷,因此心浮气躁的说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大姑娘是外人不曾?她不也姓林,哥哥就留下这么一点骨血,我们也不能帮着照料么,还说这样的话。”
安氏埋怨道:“这些话说得冠冕堂皇的,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她不是有外祖家么,又比我们富贵,怎么不去投靠那里,不更是骨肉亲情。几日,十几日住得,要住个几年得拿个说法。”
林泽听着心烦:“好了这些话不许再说。当初哥哥待我们难道薄了不曾?哥哥的女儿自然也是我的女儿。既然来我们家住着,就不许给别人脸色看,让她安心。这孩子也命苦,小小的身边就没爹娘,比碧璎还可怜。”
安氏见丈夫不管,心中添了闷气。心想如今女儿和她又和睦,又不能让他们生分了。只是白白的替别人养着女儿,自己捞不到一点好处,总不能做个赔本的买卖。安氏平时虽然寡言,但心思活络,总得想个法子解决才好。
过了几日,下人们支月钱。因为临时没有备这份账,安氏又不肯拿出自己攒的钱,只让公中先欠着,等下月的再一并给。
碧璎听说后,心中愤愤的,但因为是母亲又不敢说什么。将自己的体己拿了一部分出来,交给了雪雁:“这钱二两是给姐姐的,剩下的,你们几个丫头分一分吧。家里虑得不周全,哪里能让姐姐受委屈呢。”
雪雁不肯接,忙推辞说:“碧姑娘这是做什么。我们姑娘现在又不缺这个使。昨夜姑娘还和我们说白住在这里,吃穿都一样,哪里再敢说钱,要说钱也该是我们给这里付。”
碧璎道:“果真如此的话不是太见外了么。”
雪雁道:“碧姑娘快收着吧,只怕我们姑娘知道了要恼,碧姑娘就多多体谅一下我们做奴才的吧。”
碧璎偷偷送钱来的事还是传到了黛玉的耳朵里。黛玉思虑再三,叫来了雪雁:“我们还存着些银钱吧,上次备下的路上的盘缠一直没有用,再者也还有些富余。你拿个五十两送到安太太哪里去。若问起来,就说是我们的伙食钱,务必请她收下。我们也好图个安心,以后再慢慢的谋划。”
雪雁心想自家姑娘虑得周全,但是好歹也一家人,同一个姓,要分得这样仔细么,不过她清楚黛玉的性子,也只好由着她。果然翻到了银票,一路来到这边。碧璎正在安氏跟前说笑,却见雪雁走了来。先回了黛玉的话,接着拿出了银票。
碧璎忙道:“姐姐她这是做什么,我们家现在又不缺这个,快快别如此,不是让我们太太脸上不好看么。”
安氏却伸手将银票接了去,冷着脸说:“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得,你要是有你姐姐这般懂事,我也不愁了。”
碧璎看着母亲的举动,大惑不解,张大了嘴,一脸的诧异:“太太是准备收下姐姐的银票么?”
安氏没有开口,依旧装作无其事一般。女儿碧璎可不乐意了,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安氏咬牙低骂道:“我倒是生了个好女儿,却是这样的不懂事。现在胳膊倒会向外拐了。”
雪雁听见了这话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心想要是姑娘知道了,不得又偷偷的抹眼泪。这又是何苦呢,跑大老远的,只说是回家,没想到却受气来了。还不如在王府里住着呢,至少王爷会真心对他们好。
雪雁闷闷不乐的回到这边,黛玉正临窗坐着,埋头描一幅花样,屋里静悄悄的。黛玉听得脚步声,回头看了雪雁一眼,问道:“送出去呢?”
雪雁点点头。
黛玉也没说什么,继续描着花样。
雪雁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问道:“姑娘许久不拿针线了,现在要自己做么?仔细劳了神,这些活我们做不也一样?”
黛玉不语,继续低头描绘。雪雁呆呆的坐在了小杌子上,两眼发直,心里还在为刚才安氏的态度窝火呢,但又不敢说什么。
黛玉是何等灵透的人,不过心想的却是婶娘能收下银钱,后面的事就更好办。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目前是有求于人,哪里能不低着头呢。或许是入宫一趟,在外面住了几年,又或许是年纪渐渐大了,也懂了不少的世故人情,不似在贾府住着的时候。那时候合府上下都夸宝姐姐如何会做人,以前她何曾思虑过这些,如今不得不思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