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3月9日黎明时分,也就是植村直己乘坐狗拉雪橇离开北冰洋上的加拿大哥伦比亚海角的第四天。他就遭遇到一场生死考验。
那一晚,他睡得很迟。他躺下睡觉不久,狗的狂吠声把他吵醒了。他听出,狗的叫声有点异样。但是,这没有引起他的重视。到天亮时,狗的叫声突然停止了。在辽阔的北极,世界忽然变得如此安静。
正在他感到惊奇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奇怪的脚步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植村直己正躺在睡袋里,从声音判断,这是一头熊。在北极圈内,对于拖雪橇的狗来说,惧怕的生物只有两种:一个是人,另一个是北极熊!一定是北极熊向自己发起了偷袭!在这种地方根本不可能会碰到什么人。一想到这里,他仿佛看到一只体形硕大的北极熊正从环绕四周的高大冰障背后,像幽灵一般-地出现,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帐篷走来。
狗的叫声愈来愈远,说明狗群已经挣脱链索逃散了。几秒钟之后,就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植村直己下意识地伸手去拉睡袋的拉锁。
脚步声越来越明显,听起来比狗的脚步声要沉重、拖沓,甚至震得枕头直发颤。继而又传来咻咻的喘息声,植村直己已经感到北极熊已经来临,隔着一道尼龙帐篷,只有几英尺远的距离。
“这下可完蛋了,”他立即想起了远在东京的爱妻君子。
“君子,保佑植村直己吧。”他祈祷着,祈祷着,忽然感到心情平静下来。
如果这个时候轻举妄动,很有可能会丧命。但如果他静卧在睡袋里,尽量屏住呼吸的话,兴许还有一线获救的希望。
他不是没有想到自己的来福枪就搁在距自己很近的地方,几乎伸手就能够得着。不过来福枪没有校正过,没有试放过,子弹也没有装上。要起来找子弹、装子弹是来不及了,因此这杆枪对他来说毫无用处,就与把它忘在了北冰洋岸边的大本营没有两样。这时,惟一的办法是躺着不动,不让白熊发觉。他躺着,尽量徐缓地呼吸,但是心里却很紧张。
植村直己突然间因惊恐出了一身冷汗,他甚至感到浑身发痒。他能够听见北极熊正在帐篷外猛嚼着他储存的食物——肉干、冻海豹肉,还有一桶营养丰富的鲸油。
“但愿那些食物能填饱它的肚子!”植村直己祈祷着,肺憋得快要炸裂。
植村直己躺在睡袋里,一动也不动,尽力不让白熊发觉。帐篷外传来白熊吃海豹肉的声音,它好像吃得津津有味,从它的咀嚼声判断,海豹肉的大骨头被它三下二下就咬断了,然后全部吞到肚于里去。
突然,他感到可怕的熊转向了帐篷,一边大声地呼噜着,一边用它的利爪撕扯薄薄的尼龙布。这时,植村直己尽力屏住气息,帐篷忽地朝里边凸进来,熊的鼻子已经拱到植村直己的脊背上。一阵恐惧感又攫住了他的心。
“这回真的要完了,”他想。“活人肉比肉干和冻病豹肉可口。它已经嗅到植村直己的气味,植村直己非死不可了!”
突然,不知什么缘故,北极熊离去了。它最后朝帐篷嗅了嗅,就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远去了。值村直己还是不敢动一动。因为熊的听觉灵敏得很,如果在它没有走远之前,弄出什么声音来,它很可能杀个回马枪,那时就一切都完了。
白熊终于走远了,四周终于又寂静下来。这下,植村直己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为自己能逃过劫运而感到庆幸。
植村直己一骨碌起身。只见帐篷被撕得七零八落,撑杆也压弯了,外帐上留下了十几个洞。
他发现那些狗都在远处。但植村直己的怒气却平息了下去,因为他发现这些狗刚才弃他而去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出于发情。当北极熊袭击时,它们又叫又跳,挣脱了锁链。然后它们都去追逐一只发情的母狗。正是这样的恶作剧后来又为植村直己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潜在的危险总是让人感到恐惧不已,其实,在这种潜在的危险发生之前,吓唬我们的只是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