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相互看不见的竞争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没有任何观众,两支探险队以顽强的意志力在相距几百公里的两条路线上,各自匆匆地向极点挺进着。
要命的是,斯科特一行因为先前的准备没有阿蒙森那样周密,他们经常挨饿,他在2月1日的日记中记述道:“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艰苦跋涉,用4小时45分钟走了8英里(约13公里),晚上8点我们还在走。我们只是在12月29日算是吃过一次午饭,其他时间都没有正经吃过东西,因为要靠手里仅有的一点粮食维持到下一个补给站。”
每当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斯科特和阿蒙森都会想像到那个激动人心的最后时刻,到底谁会先到达极点?是我?是他?还是同时到达?
一想到胜利的前景,斯科特就愈是感到自己以人代马的决策的正确。在离极点只有240公里的地方,他遣回了最后一个支援队,只剩下五个人去夺取最后的胜利。
斯科特,43岁
威尔逊,39岁
埃文斯,37岁
奥茨,22岁
鲍尔斯,28岁
对拖着沉重的雪橇徒步行进的人来说,每天17公里的速度已经是很好的记录。
这时,天公倒也作美,气温零下十五度,在南极来说,这已经算是较高的温度。
在这种大好形势下,斯科特还嫌太慢,他要把速度增加到每天二十公里。
1月8日,他们离极点已经只有140公里,他们遭遇到了一次特大暴风雪。浓密的雪花在暴风中狂飞乱舞,迎面扑打而来,令人的双眼几乎睁不开。沉重的雪橇,行进在新鲜的冰雪上吱吱作响。
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艰苦的代价。
在这种难以忍受的痛苦中,但没有一个人抱怨,没有一个人停下来,五个人都以顽强的毅力继续行进着。
这样,他们断断续续地行走了四天四夜,几乎没有很好地休息。当他们测知离极顶只有101公里时,极度疲乏的身心顿时精神起来。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他们的勇气又增加了,他们—鼓作气地行走了两天。
1月15日,离极顶只有64公里了。这是多么近的距离啊!要是有几个好天,很快就能走到的。可是老天好像有意和他们作对,整日乌云密布,狂风呼啸,飞雪满天。他们心中暗暗下定决定,不管天气多么坏,暴风雪多么可怕,也一定要坚持走到极顶!他们继续忍受着饥饿、寒冷和冻伤的折磨,在暴风雪中挣扎着前进。这一天,他们居然走了21公里。这是多么出色的成绩啊。这时,离目标只有43公里了,再有两天就可以到达了。想到这里,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即将胜利的喜悦。
1月16日的清晨,他们又作了一次急行军,已经走到了南纬89度42分。想着即将到达极点了,每个人的心情都非常激动。到那时候,他们就可以向全世界宣布,是斯科特探险队的五名队员,在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登上了南极极顶。他们沉浸在无限的欢乐中,拼着最后的一点力量朝前走去,谁也不说一句话。
1月18日,斯科特和他的四名伙伴终于到达极点。
“这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和前几天令人毛骨悚然的单调没有任何区别。”这就是罗伯特·福尔肯·斯科特关于极点的全部描写。
“你们看!”正当他们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时,突然只听得最年青的鲍尔斯大声叫着。
人们顺着鲍尔斯指着方向看去,只见在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中,居然出现出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人们的心情立即紧张起来。
“那是什么呢?”
大家谁也不愿开口,只是奋力地朝那个小黑点奔去。
离目标越近,愈感到不安,这与先前的感觉正好相反。
他们既想立即看到那个小黑点,却又害怕看见它,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小黑点越来越近了,等他们看清楚它是一堆人工垒起的石头和一个插在上面的雪橇时,期盼许久的狂喜立即烟消云散了。只见石堆顶上飘扬着一面挪威国旗,它正耀武扬威、洋洋得意地在这个终于被人类冲破的极点上猎猎作响。
在石堆旁,又看到一块木板,上面赫然刻着阿蒙森探险队五个成员的名字!
在木板的旁边,斯科特发现了一封信,正是阿蒙森写给他自己的信,落款的时间是1911年12月14日。
从信中了解到,阿蒙森一行于12月14 日到达了南极点,设立营地并设置天文台,进行了连续24小时的太阳观测,并确定出南极点的平均位置,与斯科特一行确定的位置仅仅相差几百米。
当他们在1912年1月18日他们到达南极极点的时候,已经比阿蒙森的到达时间落后了一个月零五天!
历尽千辛万苦,突然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多么令人沮丧、苦恼和失望!第一名永远不属于斯科特,他在日记上写下自己当时痛苦的心情:“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好容易来到了这个可怕的地方,但是我们在精神上却没有得到安慰,我们已经不是第一个到达南极了。这个使我们成名的锦标已经不属于我们了,我们只得悄然离去……我一生的幻想被打破了,再见吧!”
“当斯科特到达极点,发现阿蒙森已经先他一个月到达那里的时候,他的沮丧可远非是小学生输了赛跑比赛可以比拟的。”斯科队的第一支援队队员阿普斯利·彻里·加勒德这样谈到他的沮丧。“当斯科特看到挪威人的帐篷时,他已无话可说。这次冒险是毫无意义的。”
斯科特自己曾说过:“南部之旅包含了远征中最重要的目标……一个人不能对这样一种状况视而不见,即科学的受众和更为普遍的大众一样,将大部分依据主要目标的成功或失败来评判这次远征中科学工作的成果。成,则可一帆风顺,所有工作都会得到认可;败,则即使是最辉煌的工作成果也可能遭受忽视与遗忘,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如此。”
总是有个声音认为,第一个到达者无上光荣,第二个到达者什么也不是。其实,只要我们尽力了,就应该为自己感到坦然。即使是第二名,第三名,我们一样要有高兴的理由。
在信里,阿蒙森表示他相信斯科特一定会随他之后到达这里,所以他请斯科特把信带给挪威的哈康国王。
沮丧之后,斯科特立即接受了这一最冷酷无情的职责:在世界面前为另一个人完成的业绩作证,而这一事业却正是他自己所热烈追求的。
斯科特一行在与阿蒙森的竞争中失败了,但他们勇于承认失败,并愿意“在世界面前为另一个人完成的业绩作证,而这一事业正是他自己所热烈追求的”,这就是典型的英国绅士风度。如果他把阿蒙森的痕迹抹去,再动些手脚,那么谁先踏足极点这个问题就将变成一宗悬案了,为达目的需不择手段,更何况这是一生的梦想。无论如何我们被那高尚的心灵深深感动了,这就是人性之光。也许斯科特明白,自己所付出的艰辛代价,阿蒙森也同样付出了,那面飘扬的挪威国旗背后,也凝聚了阿蒙森和他的伙伴们数年的心血、一生的梦想,这是他们应得的荣耀,贬低他们,同样也贬低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