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城投集团的福,我一战成名。报社上上下下都知道有一个还没摆脱见习帽子的菜鸟记者,刚来不到三个月,就为报社接回一个数额过百万的广告,顺带解决了一百份报纸的发行。于是,大家看我的眼神就有点变了。同年级新晋记者看到我,羡慕嫉妒恨地撞着我的腰说,你这小子撞大运了,我们也沾沾仙气。以往对我爱答不理的前辈记者看到我,会友好地对我点点头。报社里不知道从哪里传出谣言,说我在城投集团有背景,我是走后门被运作进报社的,而这个广告单子实际上是运作成功后的投桃报李。
我听到这个传言,只是淡淡一笑,不做辩解。这年头有关系不可耻,没关系却很可悲,既然别人硬要往我头上戴顶高帽子,我也就受之有愧却之不恭。我那莫测高深的模样,连对我知根知底的王亦婷都不由开始疑神疑鬼。她寻找一切机会,巧妙地布下各种局,企图请我入瓮坦白从宽,结果都以失败而告终。看到她气鼓鼓的样子,我报以苦笑。我也曾试图解释过,可惜她认定我刻意隐瞒事实,属于罪大恶极抗拒从严的类型。
俗话说福无双至,我一向对此话不以为然。这句话的出处是汉代刘向的《说苑·权谋》,原文为“此所谓福不重至,祸必重来者也。”刘向算是个倒霉鬼,贵为皇亲国戚,却因反对宦官而被两次下狱,一度被免为庶人,后来才咸鱼翻生重获进用。他所谓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有自传的味道,算不得数。至少就现在的我而言,好事是一茬接着一茬。
城投集团的事情刚尘埃落定,八百年没有联系过的李非就打来电话,邀请我到他们县一游。我没好气地回答他:“得了吧,老兄。来来去去一趟,光差旅费就得几百上千元,咱家穷花不起。”
李非在电话里神秘一笑,豪爽地说:“你不用花一分钱,我都包圆了。”
我眼睛一亮,随即冷静下来,心想天下没白吃的午餐,这小子怕是有阴谋,便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不会是基情发作,突然想念我了吧。”
李非笑着说:“去你的郝惟锁,你他妈一脑袋的黄赌毒。一句话,来不来?”
我懒洋洋地回答:“你们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吗?千万别整一个水库叫什么湖,号称四A风景区,忽悠我去。咱老家江河湖海、山川森林多的是,不吃这一套。”
李非呵呵笑着,过了半晌压低声音说:“我们这里最有名的风景,不是山水,是女人。咱这里的女人漂亮,那是全省都有名的。”
我又是一阵激动,半晌才平静下来,继续有气无力地说:“当我光用下半身思考的色狼是不?没兴趣,漂亮女人都到沿海和省城赚钱来了,咱不稀罕去你那。”
李非恶狠狠地呸了一声:“操,你小子还真是软硬不吃。实话告诉你吧,我是给你爆料的。这个绝对可以做成好新闻,就看你感不感兴趣。”他刻意沉默十几秒钟等我的回答,结果听到我从口腔中发出的一阵鼾声。
李非再次用声音强奸了我一遍:“操,你丫的在听不在听?”
我哼哼着回答:“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妈的,老子给你爆料,你不感谢老子也罢,居然还摆架子,算了,当老子什么也没说……”
“好了好了,李非,你就快说吧,别卖关子了。我洗干净了耳朵在听着呢。”
“这还差不多。是这样的,这几年我们省大力整治环境,为还老百姓一片青山碧水白云蓝天,决定分批关停污染大、能耗高的‘九小企业’。这个你知道吧?”
这个我一点也不知道。环境保护什么的,我天天听着有人喊口号,却不知道具体怎么保护。至于这个九小企业,我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说。不过,人有时候得不懂装懂,免得被人看扁,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当然知道了,你继续说吧。”我边随口应付,边寻思待会上网搜索一下这个“九小企业”,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我们这里下面的一个镇在关停九小过程中好像有违规行为。听说该镇的党委书记兼镇长与他的同学勾结,准备将一个小水泥厂的股权转让给他的同学,同时打算侵吞上级政府发放的补偿款。现在,水泥厂一百多号职工生活、工作没有着落,已经闹了几次集体上访。”
这个事件看起来确实能做成一个好新闻,不过我觉得事有蹊跷,李非有些热心过头了。我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随口问道:“李非,你们宣传部门一向报喜不报忧,今天怎么好像转性了,不怕你们部长打你的屁股?”
李非干笑一声,说:“这还不是看在好同学份上,给你提供一些新闻素材,赚点爆料费吗?”
我冷笑一声,心知肚明这事肯定有鬼。我说:“采访的时候,我可以打你们宣传部的牌子不?报道出来后,带上你的名字不?”
李非连忙回答:“别介,兄弟。你以省级媒体的名义来采访就行,名头比我们县委宣传部还大。至于我的名字,就算了,兄弟我还要在这里混呢。”
我呵呵笑着打趣:“强龙不压地头蛇。老同学,就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去你们县,也得跟你们打声招呼吧,那可是你们的地盘啊。”
李非不接我的话头,说:“你来的话,差旅费我们全部报销,你把车票给我就行,住处我也会给你安排好。小水泥厂的职工代表,我也会帮你提前联系好,至于镇长和他同学的电话号码我也会给你。原料都给你准备齐全,能不能炒出好菜,那就看老同学你的水平了。”
“我还没说要去呢,你就全给铺垫好了?”
“你丫的就别装了。我吃定了你会来。”
“行,那我就走一趟。这年头,谁不下基层走走谁就不是大领导。”
“你得瑟吧。出发前告诉我,我去车站接你。”
我挂了电话,得意地哼起小曲。不战而屈人之兵,搞不好这次得到的好处比城投集团给的还多。富贵不能淫?我哼着小曲自我批评:短短不到三个月,一个怀抱新闻理想的小记者,就轻而易举地掉到钱眼里了,这可不行啊!
我迅速出击,首先到王永办公室汇报情况,申请明后天出差,立刻得到批准。王永提醒我,采访要注意方式,一定要以保证自身安全为前提。我对他的关心表示感谢,内心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不就是一个采访吗,能出现什么危险?
我回到办公平台,一边玩网游,一边和凤凰天使私聊。自从有了我送的极品装备,凤凰天使的攻击力、防御力和魅力值得到大幅提升,苏玲更加乐此不疲地在游戏中攻城略地。我一有时间就与她并肩作战,已经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在虚拟世界里,我可以肆无忌惮地非礼凤凰天使,虚幻照进现实,我经常不由自主地意淫,琢磨着在现实世界里把苏玲甜蜜地就地正法。
在网游中大战数个小时,我陪着凤凰天使钻了十几个山洞,消灭了成百上千只怪兽,终于看到王亦婷开心地走进办公室。
我连忙跟苏玲告声别,下了线,站起来说:“亲亲,过来一下。”
王亦婷兴高采烈地走过来,我猜她是不是捡到了国家一级文物。她说:“干什么?”
我说:“我们出去走走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半日不见,我已经老了一点五岁。”
王亦婷抿嘴一笑,说:“你接着贫,我写稿子去了。”
“那你快点写,我等你。”我又一屁股坐下来,双击王亦婷的QQ头像,发了一个拥抱亲吻的表情过去,那边火速回了一把滴血的菜刀。我咬牙切齿地发了一个男人猥亵女人的GIF动画过去,立马我就收到了王亦婷对我的最新评价“流氓”。
我无耻地打字过去:“那么,让我流氓流氓你吧。”
稍过片刻,王亦婷回复:“小心报社有网络监控。”
我还不死心:“我们小两口调情,别人管不着。”
“死变态,自做多。不理你,写稿子了。”
我发了一个哭的表情过去,王亦婷没有回复我。我抬头看了看她,她对我呲牙咧嘴地笑。我心里忽然一阵痒痒的,条件反射似的在QQ上打了六个字“我爱你,王亦婷。”
她回过来两个字“好啊。”这回答让我无语。这段时间,我们亲也亲过,抱也抱过,她似乎也很享受跟我在一起的时光,不过不知为何,她总给我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很抓狂,却无可奈何。
我打了几个字发送过去“快点写,我等你。”
“好咧,我尽快写完。”
她的所谓尽快是三个多小时,期间我看完了两部电影。我对这种精工细作的写作速度和创作态度,表示极度的膜拜。
王亦婷说:“郝惟锁,对不起啦。你知道,我写东西一向很慢的。”美人一语解千愁,于是,我的满腹幽怨顿时化作青烟袅袅而去。
我说:“今天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王亦婷摸了摸脸,笑嘻嘻地问:“我看起来很高兴吗?”
我伸出手指蹭了蹭她的鼻子,说:“都写在脸上,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来。”她的鼻端滑腻腻的,酥酥麻麻的感觉沿着指尖传递过来。
“我爸爸妈妈明天要过来看我。”
“未来岳父岳母来了,我得去拜见拜见。”我夸张地高声说。
“好,不来拜见的是小狗。”王亦婷满怀期待的话刚出口,我顿时苦着一张脸。
“这个……你爸妈打算在这里待几天啊?我明天要出差。”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