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忙？”三儿有些警惕地问道。怜儿这眼神三儿太熟了，以前跟张小菇耍小聪明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
怜儿嬉笑说道：“三儿哥哥，真的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忙啦。”
三儿看到张小菇狠狠盯了自己一眼，咳嗽了两声，正色道：“说吧，两位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
怜儿跟月儿眨了眨眼睛，调皮道：“既然这样，可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三儿镇定道。
怜儿笑着说道：“三儿哥哥……”说着嘴巴凑到三儿的耳边，小声说道，“先记着你这句话，可千万别忘了哦~！”说完之后，拉着月儿又跑回了自己坐的地方坐下来，看起来颇为得意的样子。三儿朝张小菇吐了吐舌头，说道：“那两个小姑娘，看起来和二姐挺熟了呀，二姐不会数落了我好多坏处吧？”
张小菇笑道：“才没有呢，好好看戏。”
暮色降临的陈府之中，走廊已经点起了灯笼，即使是陈园中也是如此，亭台楼阁之间，有了星星点点的暖色光芒。戏台前的水面，也因为那些红灯笼而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亭子里，老夫人为首众女眷一边看着戏，一边低声交谈着。二夫人一直陪在老夫人便上，这位年到中年的夫人，却仿佛有说不完的笑话，以及随时能逗乐老夫人的点子。戏台上，那个请来的戏班子已经在演出戏本的第二出戏了，这个戏本的故事颇为俗套，无非就是才子佳人一类，老夫人自然听这样的戏听惯了，就连不怎么听戏的怜儿和月儿都有些兴趣缺缺。
终于，老夫人不悦道：“虽说是顺便请来的戏班子，可也不能拿这些无聊的戏本来糊弄咱们家，夕月，让他们班主过来见我。”
本来打算好好听戏将就一下，可这戏本也太无趣了。夕月就是张小菇在老夫人暖阁中见过的那个大丫鬟，一直服侍着老夫人，这时听老夫人这么说，也点了点头道：“奴婢现在就去。老夫人稍候。”
没过多久，边有一个长得颇为富态的中年男子一路小跑过来，到老夫人跟前，弯着腰说道：“老夫人，不知有何吩咐？”
老夫人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戏班子都有些压箱底的戏本，今日为何只拿些俗套的玩意儿来糊弄老身？”
戏班子即使是班主，地位也颇为地低下，除非你是写戏本的，而且写得如汤杏仙一般天下皆知，才可能会得到一些礼敬，否则总是要低人三等的。更何况在老夫人面前，班主自然是要依着老夫人的意思，否则还做什么生意。听到老夫人对于他们演出的戏本颇为不满，班主也是有些无奈，苦笑道：“老夫人有所不知，今日演新戏本的那几位都病了，现在都上不了台呢。”
“还有这么巧的事儿。”老夫人低声说了一句。
“可不就这么巧么！”班主怕老夫人误会，赶忙答了一句。
老夫人听了还是有些不高兴，说道：“既然是如此，那你便下去吧，别搅了孩子们的兴致。”
班主无奈，又道：“若是老夫人愿意，我且让其他演员顶上，老夫人有所不知，本班刚出了一个新戏本，尚未公演，不如请老夫人品鉴一二？”
老夫人看了众人一眼，笑道：“好，你且去安排吧。”
于是戏班班主又匆匆而去了，老夫人又对着左右的姑娘夫人们说道：“这些戏班子，听得多了，其实也就这样，不过倘若有新戏本的话，却往往比那些大的戏班子好一些。凡事都是这个道理，小家戏班受的规矩越少，写起戏本来，便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那也不是谁都能成汤杏仙的。”怜儿在老夫人旁边吐了吐舌头，插嘴道。
趁着戏台子上在准备的空当，老夫人把三儿和张小菇叫道身边，说起话来。因为是刚见到这位老夫人，三儿显得有些拘谨，甚至比起在陈世水面前的时候还要拘谨一些，一般都是老夫人在问，张小菇在答。说着话的时候，三儿不由恍了恍神，眼角却突然看到一边的怜儿月儿两姐妹在捂着嘴巴偷笑。
正这时，老夫人说道：“三儿，这一段时间，你就呆在园子里读书，不过你年纪尚小，也不要太拘束了，该出去逛逛就出去逛逛，之衡……”陈之衡听到老夫人在叫自己，连忙应了一句：“孩儿在呢。”老夫人又笑着说道：“你们本就是兄弟，不可生分了，这苏州城，三儿是第一次来，你多带他四处逛逛，玩玩，介绍一些朋友认识。”
陈之衡低着头说道：“孩儿知道了。”
老夫人又问道：“对了，听说你参加的马球队过几日便有比赛？”
陈之衡点了点头道：“是啊，老夫人。”
“你去训练的时候，便带着三儿一同去，哈哈。”说着老夫人笑了起来，一旁的月儿不满道：“老夫人，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说得怜儿也插嘴进来，说要同去，为哥哥加油。老夫人今天也是高兴，答应道：“到了比赛那天，小菇带着妹妹们一起去给你们之衡哥哥加油助威。”
张小菇笑道：“一切依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越看越觉得张小菇恬淡平静的性子很合她的意，十分喜欢，笑道：“小菇，你刚来府上，用你妹妹的衣裳也不方便，赶明儿我让你舅妈去成衣店，订几套衣裙。”
“谢谢老夫人。”张小菇笑道。
说话间，戏台子上已经重新开始演戏了，这一次老夫人终于全神贯注在戏台子上了。老夫人是看戏看得多了，所以要求也多，不过这也不正是她喜欢么？这一次开场便是一个戏说前朝故事，桥段颇为诙谐，虽然算不上很好，不过好歹也能逗得老夫人大笑。连带着其他看戏的女眷也开始笑声不断，陈之衡素来不爱看戏，也不懂其中的妙处，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看起来不倒是和三儿一个样子。三儿也是不爱这个的，在红石村的时候，他便野惯了，是个孩子王，很难安心坐下来看戏。
“之衡表兄。”三儿无奈，坐的浑身骨头不舒服，便向境遇差不多的陈之衡打了个招呼。
陈之衡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说道：“表弟看起来有些困了么？不如先去休息？”
“老夫人今日兴致好，陪陪也是好的。”三儿咧嘴一笑，开口说道，“之衡表兄，有一件事情，想请教一下。”
陈之衡奇怪道：“什么事情？”
三儿说道：“方才老夫人说马球队，不是说江南少马么，看起来这里马球似乎十分兴盛呀？”
“不过是京城风气罢了。”陈之衡解释了几句，大抵别的地方百姓总是注目京城的风气，京城有什么特别的趣事，总是能立刻传遍大江南北。马球素来是本朝贵族子弟最爱的运动，尤其是在北边，那里民风彪悍，打起马球来，往往能引来千百人围观，你来我往那是热血澎湃，受伤流血那是常有的事情。江南一带，马球并没有京师一带风行，却也算是十分流行了，在苏州城，大大小小的马球队，也有十几支，大部分都是商家赞助的，每次比赛都有大笔奖金，也吸引了许多好勇斗狠之徒。
三儿笑着说道：“听起来似乎有些意思，表兄看起来文质彬彬，想不到也能在马球队中一逞风采呢。”
陈之衡道：“家父让我去罢了，太祖有言，本朝读书人不可光掉书呆子里去，也要强健体魄，苏州城里，参加马球队的读书人也颇多。”
说了两句话，三儿和陈之衡也稍微熟络了一些，陈之衡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谈的人，大多数时候还是挺三儿在那里说话。
当晚看戏一直持续到了很晚，等演完了，老夫人拍了拍手，看了众人一眼，说道：“孩子们也都累了，小菇，三儿，你们也该去睡了。”
张小菇此时也是眼皮子在打架，听到老夫人这么说，她站起身来，柔声说道：“老夫人也该早点休息才是。”
“平日里是早就歇息了的，只是今日高兴。”老夫人也站起身来，她这一起身，所有人也纷纷都站起身来。戏台上的演出已经结束，班主重新到了老夫人面前，询问老夫人是否还满意，老夫人随意夸奖了两声，便命人赏了戏班子一些银两，然后便说：“既然太晚了，那便各自散了吧。”
是夜，陈府自是热闹了一阵，热闹过后，便又重新安静下来。陈园之中，树木假山之间的一处楼阁，是张小菇一家住的地方，带来的东西都已经在这里放好，一些家具摆设也都已经拜访妥当，张有一家三人，各自住一个房间。老夫人还特别令两个小丫头，一个杂役过来，丫头是负责照看张有的，杂役负责这处楼阁的杂物，听张家人的吩咐。本来还要给张小菇和三儿一个随侍的丫头的，不过让张小菇婉言推辞了。
从看戏的地方回来，张小菇和三儿先送老夫人回到她的住处，然后才和怜儿月儿两个妹妹一起，沿着那条石子小径回到陈园中。陈园并不大，怜儿月儿的住处和张小菇住的地方只隔了一座假山，但是这一座假山设置的颇为巧妙，让怜儿月儿和张小菇的住处，看起来仿佛是两个地方一般。到了分岔路口，张小菇笑着对怜儿和月儿说道：“两位妹妹，明日再聚吧。”
“恩恩，也要谢谢姐姐的礼物呢。”张小菇前番在檀香寺的时候绣地那些手帕，都送给了怜儿和月儿，还有老夫人。
张小菇笑道：“我绣地不好，你们喜欢就好。”
“姐姐回去吧，三儿哥哥，记着我们说过的话哦~！”
三儿咳嗽了一声，看到张小菇促狭的表情，严肃说道：“这是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