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每有伤春悲秋客(二上)
林平盯着张小菇看了一眼,正要说话,身后却又传来马蹄声,这里是内城,向来是不允许纵马驰骋的,张小菇心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一看竟然是四五个骑士簇拥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人,张小菇认出来了,正是上次和林平走在一起的那位二皇子。二皇子骑在马上,斜看了林平一眼,又看着张小菇说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张小菇还未开口,林平就已经大喊道:“二皇子殿下,他们欺辱我家中仆人。”
二皇子出奇没有偏向林平,只说道:“怎么回事?”
林平说道:“我家仆人出来一趟,就过被人不明不白打了一顿,然后丢在大街上,受伤不要紧,可是丢了咱们林侯府的脸面,这账该怎么算?”
张小菇上前一步,开口说了一句:“就是打了,又如何?”说着也不和林平废话,冷下脸来说道:“这里是内城,天子脚下,谁敢作乱不成?朝廷律法,自家门前,有人寻衅闹事,打出去便是,张二,一人拿条棍子……”说着的时候,张小菇手里拿着一条丝巾,往门口一扔,接着说道:“越过这里的,打出去!四处都有禁卫军巡逻的士卒,闹大了便闹大了!”
说着,也不理会外面的林平和二皇子,径直关门回到院子里。
怜儿走出来问道:“小菇姐姐怎么回事?”
张小菇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事,一个纨绔子弟在外头闹呢,别管他们,闹着累了,他们也就散了。”
“今日姐姐要出门吗?”
因为早上刚起来的缘故,还没有吃早饭,厨娘端来了粥和茶点,三个姑娘一边吃着一边说话,张小菇笑了笑,说道:“等会儿出门,要去一趟皇商司。”
张小菇这些掌管皇家产业经营的女官,便是隶属于皇商司,皇商司的最高主事,称作皇商使,一般是由某位皇子或者公主担任。现在的皇商司主事是万历皇帝最为宠爱的女儿,高平公主。高平公主很少露面,张小菇也没有能够见过那位公主,严格来说,织造局其实也是隶属于皇商司下的,但是因为利润太高,同时受到户部的监管,织造局的重要人事变迁,也要经过内阁插手。但是皇商司就不必了,这里的女官升迁,另有一套规则。
怜儿说道:“小菇姐姐,我和月儿姐姐每日也没有什么事情,姐姐不如也为我们寻一些事情来做吧?”
张小菇笑道:“这样也好,你们想做什么呢?”
月儿说道:“也不要去做什么女官,我们想小菇姐姐在京城,肯定要开办一些自己的产业,我们往日也随老夫人耳濡目染,学了许多,可以帮帮忙的。”
张小菇想了想,这两个小丫头在京城举目无亲,天天也是有些无聊,是该让她们有些计较了,毕竟姑娘总是要出阁的。张小菇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不过我的想法还要一些日子才能动手,你们不要急,我会安排好的。”
怜儿和月儿很开心,乖巧地应道:“我们知道啦,谢谢小菇姐姐。”
说了几句话,早餐也结束了,张小菇站起来,往门口去,果然人都散了,问张二方才怎么样,张二笑着说道:“他们还想越过来,结果被我们狠狠揍了一顿,十来个家丁被我们追着跑了一条街,哪里还敢继续呆下去。”
张小菇笑道:“多谢张大哥了。”
张二摸了摸头,苦笑道:“不用谢,不用谢,还劳烦姑娘照顾呢。”
张小菇让人准备了马车,就往皇商司去,皇商司的衙门离着张小菇的家不远,也就隔了两条街,穿过去就好。张小菇去皇商司只是处理一些人事上的手续,比如说前段时间将一些人辞退啊之类的。也没打算在皇商司呆多久,张小菇解决完事情之后,正打算回家去,就看到一个小姑娘走过来问道:“是张小菇姑娘么?”
张小菇停下脚步问道:“你是?”
“皇商使大人请您过去。”
“皇商使大人?”张小菇惊讶道。
本任皇商使高平公主,虽然说是公主的封号,但是绝不年轻,算算应该也有四十以上了。高平公主素来风评很好,有贤淑的名声,言行举止,都很有气质,张小菇也听过一些关于这位高平公主的故事,比如说年轻时候,劝谏皇帝陛下延迟营造宫室,用那些银子来救济灾民,等等,除此之外,自从高平公主在十几年前,成为皇商使之后,皇商司便一改往年收益一年比一年少的窘迫局面,开始积攒了许多财富。
那个侍女带着张小菇来到了皇商司衙门中的一个小池塘边,这里有一个亭子,张小菇远远就可以看到一个身着华丽衣裙的中年女子,正在亭子中坐着喝茶。张小菇被带到亭子外,那个侍女就走到亭子中,和那女子说了一句:“公主,人来了。”
亭子中的这个人正是高平公主,虽然说已经年逾四十,但是保养有方,现在看起来还不过三十岁的样子,脸上还看不到什么皱纹。张小菇来到亭子中,躬身行了一礼,轻声开口说道:“见过公主殿下。”
高平公主雍容华贵地笑着说道:“张姑娘,请坐。”
“谢公主殿下。”
张小菇在高平公主身旁坐下来,问道:“不知道公主殿下让我过来有何事呢?”
高平公主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想看看在宫中时常被父皇提起的张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只不过前段时间我不在京城,这两天才回来。”
张小菇有些受宠若惊,低头道:“不敢,不过是一个寻常小女子罢了。”
高平公主却笑道:“哪里是一般的寻常小女子,有勇有谋,不让须眉的奇女子才对。”
张小菇只好谦虚道:“公主殿下谬赞了。”
高平公主又道:“张姑娘是哪里人氏?”
张小菇答道:“我在临江府长大,后来又随家父迁到了苏州城。”
高平公主好奇道:“如今的虎骑营总兵张巡,是你的弟弟?”
张小菇点了点头,应道:“是的,公主殿下。”
高平公主笑道:“张巡我也见过一面呢,那时候我还不在京城,在江淮的时候,张将军英武过人,器量甚佳,颇有古君子之风。”
张小菇听高平公主说起自己的弟弟,也微笑着应道:“公主谬赞了。”
高平公主说道:“这一次请你过来,一是好奇,想看看你,另外,也是有一件小事。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整天胡闹惯了,那天冲撞了姑娘的车驾,姑娘可别生气。”
张小菇听到最后一句,才想起来高平公主说的那个弟弟是谁,原来就是二皇子。
张小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低头道:“不敢。”
高平公主喝了一口清茶,柔声说道:“没有什么不敢的,我那个弟弟啊,平时也是喜欢胡作非为,迟早要做错事,今天我做主,让他来给你道个歉。”
张小菇这真的惊讶了,让皇子给自己道歉,张小菇自认还没这么大的面子,连忙推辞道:“不敢,上次的事情,我也有错。”
高平公主却挥了挥手,也没管张小菇的意见,就直接说道:“出来吧!”
果然从亭子的另一边,二皇子殿下施施然走了出来。
张小菇惊讶道:“这……”
二皇子朝张小菇拱了拱手,说道:“张姑娘,别来无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