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道天涯仗剑相随（二下）
那一晚的山谷之中吧，发生了许多故事，比如说生离死别，比如说血腥厮杀，又比如说恩怨情仇，就如同上演在这个舞台上的戏剧，有的人哭，有的人笑，有的人死去了，有的人活下来了。
小木屋也在一场火光之中，变成了一片废墟。
这是十年前。
十年前的影子，和十年前的北光。
……
十年后的苏州织造局，某一个屋檐上头，两个人默然而立。夕阳西下，十年来往事如历历在目，影子说道：“师父死后，尸身暴露荒野，我便寻了一个机会，将师父葬在了那山谷的一个山丘上，你若有一天回去，可以去看看。”
北光笑了笑，说道：“有什么好看的，徒增伤感而已。”
“你该走了。”影子说道。
“是啊，我该走了。”北光说道。
说着北光已经转过身，就要离开，就在这时候，影子在他身后叫住他，对他说道：“有一句话忘了跟你说。”
北光停下脚步，影子说道：“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是敌人了，我会亲手杀死你的。”
北光应了一句：“真高兴你能做出这个决定。”
说完，消失在影子的视线中。
影子看了半天夕阳，终于叹息一声，回到地面上。当他回到张小菇的屋子的时候，张小菇依旧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书籍，似乎对影子干什么去了并不感兴趣。只是扬了扬眉毛，开口问道：“既然你说了，我只不过是一个不相关的小人物，想必他们也不会浪费更多资源来杀我，你为什么很担忧的样子？”
“我很担忧？”影子笑了起来，“何出此言呢？”
“你的手指在抖。”张小菇说道。
影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用手搓了搓，低头说道：“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这只是一个习惯的动作。”
“哦？那让影子先生见笑了。”张小菇放下手中的书，说道，“影子先生不知道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影子说道：“怎么？张管事急着赶我走？”
张小菇应道：“小女子自然希望能有影子一直保护，只不过我也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份，还承受不起影子先生的保护。影子先生此次来，也只是为了和秋平现身过的承诺吧？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还请告诉小女子。”
六月的天气，一日比一日要炎热，仿佛夏天就这么匆匆地来了，苏州也是如此，原本下过雨之后，日头忽然有些毒辣起来，特别是中午之后。张小菇的案子，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结的，只是有一天张小菇被叫到县衙。知县李子兴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对张小菇私下说道：“上头有很大的压力，要我尽快结案，如有得罪，只好抱歉了。”
张小菇听后十分惊讶，不过大约也猜到了，现在不是纠结是谁刺杀自己的时候，尽快了结此事才是最要紧的，便跟李子兴知县说道：“小菇也是这个意思，多谢大人这些日子为小女子做了那么多。”
李子兴有些惊讶张小菇的态度，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地方上出了这么些事情，是老夫身为亲民官的失职。”
“大人千万别这么说，他日大人有空，小女子当宴请大人致谢。”张小菇颔首说道。
李子兴道：“张管事，织造局那边，还请多解释一下。”
张小菇明白他的意思，也没必要拉虎皮扯大旗，遂点头道：“这是自然，李大人想必公务繁忙，小女子就不打扰了。”
离开了知县衙门，张小菇回到了织造局。这个时候已经是六月中旬，前段时间的那些纷乱事情渐渐都已经过去，张小菇也没有遭遇到第三次刺杀，不知道是因为影子暗中的保护，还是因为某个势力忘记了张小菇的存在，或者说确认了张小菇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没有必要在她身上浪费功夫。织造局中，张小菇已经歇了好几天，不能再继续歇下去了，今天也是天气不错，张小菇打算去见一见新语司监。
“什么，司监大人出门了？”张小菇得到新语的副手确认这个消息之后，还有些不敢相信，上午的时候还在呢，也没有要离开办事的迹象啊，怎么说不在就不在了。张小菇惦记着几天前新语司监谈起要给她的任务呢，现在人不在了，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只好追问道：“司监大人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是机密，而且我也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张小菇也没有办法，正要离开，却听到新语的副手又对她说道：“不过司监大人在离开之前留了一封信给你。”
张小菇接过信来，等回到了自己办事的房间之后才打开。看得出来这是早就准备好的，没有临时急匆匆写来的匆忙感，笔记清晰，是一手让张小菇十分艳羡的蝇头小楷。她虽然每天都有练习用毛笔写字，不过到现在水准还是维持在能够认出来而已。信中的内容也很简单，没有说新语去做什么了，只说她有要事要离开一段时间，然后告诉张小菇，让她这几天在织造局的档案库中，翻阅关于南洋商路的资料，等她回来之后，再交代具体的任务。
张小菇将信放回信封中，再把信封放进一个盒子里。
织造局的档案库是在一座很大的楼阁中，织造局历史悠久，档案库中自然也积攒了许多的档案，不过每个人的权限不同，权限越高，就能查阅更多更机密的资料。张小菇现在只是一个副管事，能够查阅的，只能是一些十分低级的，但是不要紧，新语司监已经做好准备，在信中附上了一个条子，那是张小菇这几天进出档案库的凭证，能够使用新语司监的权限，来翻阅资料。
“张管事，今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寒云。
张小菇说道：“没有什么大事，我做主给你也放几天假。”
寒云笑道：“那就多谢张管事了，好久没有假期了呢。”
“若雪怎么样了？”张小菇问道。
“我正要和张管事来说这件事呢，若雪的伤一时半会儿之间好不了，大夫的意思是，让她可以回家去静养，每日补一些药膳吃。”寒云说道。
张小菇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才几天，移动身体方便么？”
“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寒云说道。
“身子虚，不是几天能补回来的……也好，回家静养也好，不过再过两天，后天再搬回去吧。”张小菇对寒云说道，“我也去看看她。”
若雪还是在那个看病的地方躺着，不能起身走动，张小菇过来的时候，她正躺在病榻上，听着一个小丫头说话。那个小丫头似乎是若雪的妹妹，张小菇记得自己以前见过她一次，也是在这里。那个小丫头看到张小菇来了，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缩了起来。张小菇觉着可爱，便笑道：“小妹妹是若雪的妹妹么？”
若雪道：“张管事怎么有闲暇来看属下？”
张小菇道：“无妨，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
“这是属下的妹妹，性子胆怯了一些，不敢见生人，让张管事见笑了。”若雪幽幽说道。
张小菇见她心绪不佳，便道：“这几天进出司的事情不是很多，我去和司监大人说了一下，她答应将你的伤算作是因公负伤，织造局将负责你所有看病的花销，另外还有一些补偿。虽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不过我还是觉得十分愧疚。”
若雪苦笑道：“也是属下运气不好。”
张小菇道：“我已经和大夫说了，后天再搬回家里去调养，织造局给你银钱之前，所有的花销我来帮你付清。”
若雪也没有拒绝，她的家里实在是拮据，便谢道：“多谢这几日张管事为属下奔走东西。”
“这是我应该做的。”张小菇站起身，朝那个小丫头摆了一个笑脸，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若雪说道：“张管事去忙你的吧。”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张小菇又补充了一句，才往屋子外边走去。
